阎小朵赶忙从包里翻出顾诺一的手机,轻扬的开机铃声后是满满一串的短信声,顾诺一慢慢地翻看着,可他忽然眉头紧皱,手机一下子没抓牢掉在了地上。
阎小朵忙弯下腰替他拾起,还好手机没有摔坏,她本不想看顾诺一的短信,但眼睛还是瞟到了手机屏上的字:顾西梁去世了,葬礼在八月十五日,顾家的律师在找你……
阎小朵心头不免一震,前些时日顾西梁还出席了一部电影的首映礼呢。顾诺一踱到落地窗前,他的背身好似麦田深处的一棵树,孤独而又落寞。阎小朵复又看了看短信,今天是八月十四日,而葬礼就在明天,时间上已无闲余,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点儿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拿回押在医院的手术费,葬礼要紧。”
顾诺一轻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抱了抱阎小朵,“那好吧,我改签今天的机票,马上飞回去。”
他们双手相握不愿分开,直到顾诺一进了安检阎小朵才走出机场。她坐在出租车上有些失神,双手摸着顾诺一方才亲吻过的脸颊,心里却有些毛躁。顾西梁是个权势很大的人,主要从事百货行业,在演艺圈游走不过是玩票的性质。但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顾诺一是顾西梁私生子的事,当年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回国后他和顾家一定有一场恶战吧,真不知道顾诺一该如何应对。
顾诺一就这样走了,阎小朵却夜不能寐,他的体味好似最见效的凝神香,只要蜷在里面就会安然入睡,这样的温暖她能拥有多久呢?一年,一个月,一个星期?或者更短,阎小朵不敢再想,如果可以交换,她愿用整个世界来换这温暖。阎小朵越想越睡不着,把头埋在枕下连连叹着气。枕旁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是阿华打来的。
“小朵,怎么样了?网上说手术之后要经常按摩,那样胸部才会看上去自然!你有没有按摩啊,我还发了好多术后注意事项给你呢。”
阎小朵直到阿华说完才低声说道,“阿华,手术取消了,顾诺一不允许我再做了。”
“你凭什么听他的啊?他说不做就不做啊。”
“我和他谈恋爱了,他的意见我得听。”
电话的那一端是短暂的沉默,可阿华难以平息心头的火气,“你怎么这么傻啊?就因为他不喜欢而改变初衷吗?你有没有想过他那样的偶像,每天身边有多少漂亮的女孩子啊,他和你谈恋爱只不过是图个新鲜,久了自然会厌烦!”
“顾诺一不会的,他说了他要养我。”
“你是不是穷疯了,随便说一句话你就死心塌地了?哥们经常和女人说这样不要脸的话,上完床穿好裤子就当没说过!”
阎小朵努力地辩解着,“顾诺一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喜欢你了吗?”
阎小朵抿了抿唇,“没说过。”
阿华几声冷笑,带了些嘲弄,“我跟你关系好才说这些,我的阎亲妈,这年头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真正属于自己,想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排队的话能绕地球两圈!到时候我看你哭都来不及,亏我还替你借高利贷,真没出息!”
阿华在发泄一通后挂掉了电话,阎小朵环膝坐在床上却回不过神,原本的小欣喜荡然无存,她揪扯着自己杂乱的长发,撕扯的痛感却无法掩盖内心的慌张无措。
被扔在床尾的手机还在不停响着,阎小朵看了看来电,这一次却是顾诺一,“我到北京了,这段时间会很忙没空顾忌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下了床收拾着行李箱,才发觉顾诺一落下了一件衬衫,她捡起重新叠好放在了枕边,那飘着淡淡皂香的衬衫令她心间起伏不定。阿华说得没错,像顾诺一这样的优质男人轻而易举来到她的身边,不真实令人迷茫。
待在韩国的时日不多了,阎小朵忙着到整形医院办理退款手续,前期交的十万元如数又打入了她的账户。会讲中文的护士小姐一直把她送到门外,“阎小姐,其实手术还是可以做的,只要重新换一种麻醉试剂便好,看您下了很大决心来做整形,就这样回去未免有些遗憾。”
首尔的阳光很温煦,阎小朵眯着眼睛仰望着划过的一架飞机,“男朋友不喜欢我做这样的手术,还是算了。”
“那祝您幸福,这是主刀医生的名片,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络。”
阎小朵把名片塞进裤子口袋里,她的心情有些复杂,马上就要回去了,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她在狎鸥亭的一间咖啡屋里坐下,点了拉花咖啡和小点心。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有些灼热。
她给阿华发了条短信:别生气了,给你买了一套西服。到时候去机场接我吧。
两分钟后,阎小朵便收到一条彩信,打开去看是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题目叫:不努力,他永远不属于你。
阎小朵把照片放大了十倍才看清,是从电脑上拍下的一则新闻:据知情人士透露,顾诺一新任女友为同门小师妹薇安。
新闻说得有板有眼,阎小朵原以为自己不会在乎,可心还是抽搐得疼,不管顾诺一愿不愿意,公司还是这样做了。她在咖啡屋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才离开,站在十字街头身边掠过无数人的身影。
阎小朵不免苦笑,只短短的几天她就忘记了来韩国的初衷,陷在初恋的甜蜜中无法自拔。他的爱真的无法牢牢抓紧,随时都会溜掉。或许放弃整容,于事业、于感情都是一种错误,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要仰视着他。
掏出了那张明信片,阎小朵凝视片刻还是拨打了过去,“您好,我找金医生……”
再次回来,北京已下起了鹅毛大雪。飞机延误了五个小时,机场里满是滞留的旅客,阎小朵拉着行李箱在人群中寻找,很快便发现了阿华,她欣喜地向他招招手,可阿华还在不停张望,没有注意到她。阎小朵无奈地耸耸肩,走到他面前摘掉了墨镜,阿华凝视了阎小朵一分钟却大声惊呼起来,“阎……阎亲妈!”
阎小朵莞尔一笑,“我饿了,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吧。”
就在二楼的KFC,两个人随便找了座位坐下,阿华喝着大杯的可乐还不忘竖起拇指,“真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这三个月没白受罪。”
阎小朵吃着薯条咯咯地笑着,心里却有些苍凉,削骨、隆鼻、开眼角、丰胸,一项一项的来,那滋味不好受,受尽了磨难才得来的重生,想想就会涌上酸涩。现在的她脸颊纤瘦,鼻梁高耸,又在韩国做了新的造型,配上白皙的皮肤,即使在娱乐圈也是十足的大美人。用餐不到十分钟,阎小朵便接到了顾诺一的电话,“回来了?我明天杀青,争取后天回去。”
“好的,后天见。”挂掉电话的阎小朵叹了口气,“阿华,你说他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阿华抢过阎小朵面前的鸡翅边吃边说,“当然喜欢,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
这三个月她和阿华隐瞒得很艰难,顾诺一所知道的只是阎小朵随歌舞团前往国外巡回演出,顾诺一因为拍戏和顾西梁财产分割的事忙得一团糟,根本没有工夫去细想她和阿华所说的每一句话。
“阎亲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收好了啊,花了五百块呢!”阿华用纸巾擦了擦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阎小朵接过礼盒打开,那是一件豹纹的内衣套装,标签上醒目的写着75C,猥琐的阿华最懂女人心,“谢了哥们。”
“甭客气,祝贺你人生终于出现了高峰!”
饱餐一顿的二人上了地铁,拥挤的人群中阎小朵戴上了帽子和墨镜,她就抱着扶杆站在门边,地铁走走停停,随着报站的声音响起,门一开身侧便往来如织。阎小朵扶了扶帽檐,抬头却瞧见了墙上那幅巨大的海报,是新款手机上市的广告,粉嫩嫩的糖果色布满画面,再加上模特的笑容,就好似一颗酒芯糖甜到醉人。阎小朵不禁低喃,“是薇安……”
占了两个人座位的阿华嚼着口香糖向车外望去,却是不屑地说,“这小妞火了三个月了,看来他们公司是想力捧,媒体上全是她和顾诺一的消息,真闹心啊。”
短短的十几秒车门就关阖了,在一阵呼啸中那幅精美的海报消失在了眼前。在韩国的这几个月,阎小朵关于国内的消息基本断绝,回来还是发现了不少变化,薇安就是其中一个。她知道,顾诺一对待薇安的绯闻是缄默的,他曾对她说过想要和媒体澄清,但顾忌到公司的栽培他只得作罢,但顾诺一没有答应公司和薇安合体出镜的要求。
顾诺一为她做了这么多,阎小朵的感觉有些复杂,温暖的外壳包裹着那颗有些敏感的心,感激、惶恐,外加一点醋意。
阿华看到了她眼中的落寞,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阎亲妈,你现在比她漂亮一百倍,甭怕这个小妞!”
地铁的车窗上映着她清晰的眉目,这样美的模样会让人心生忐忑,她还记得在首尔每天起床都会先照镜子,可照得久了又觉得那不是自己,真的很美,却不真实。
“咱们现在上哪儿去?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你家楼下新开了一家川菜饭馆,味道真不错呢。”
阎小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现在去飞天娱乐。”
她还记得离开北京时放出的狠话,受了这么多的苦,当然要第一个让他知道。
雪越下越大了,天际有些暗沉,从窗子向外瞧去,整个京城好似笼在云雾中。何逐看了看天,却又低下头继续调着颜料,飞天娱乐的会议室里,地上铺满了报纸,靠在墙上的巨幅画布还很干净。这是举办画展前的最后一次创作,主题是涅槃,一早便定下的,但对于画的内容他却没有很好的构想。说到涅槃自然会提及凤凰,可作为一名新派的艺术家,他讨厌重复旧人的思维。
“何总,阎小姐要见您。”
手一抖,画笔上的颜料便坠在了地上,落成一朵绚烂的花,静静地绽放。阎小朵消失了一个星期的时候,他骑着哈雷逛遍了北京城都找不到那个蹦蹦哒哒的身影,最后没法子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得到的回答却是她不在北京,这也是阎小朵第一次不在自己的掌控中,风筝脱了线手心便会难安。好像瞬间丢失了一样东西,不怎么重要却会时常惦念的东西。
风筝飘得再远也有落地的那一天,他发誓一定要再次找到她,可还未等付诸行动,阎小朵便又回来了。
他放下颜料盘开始清理工具箱。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随后便听到高跟鞋清脆地叩击在地板上的声音,何逐没有回头,任凭那响声向自己走来。他就坐在铺着报纸的地上,那条泛白的牛仔裤已溅落不少的颜料。
“何总,我回来见你了。”
那一声何总令他有些不自在,何逐捋了捋散在额前的发丝抬起了头,“呵,我以为你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话音未落,何逐却打了个冷寒战,他仰视着面前的阎小朵,她竟然如此动人,巴掌大的脸上妆容精致,身形在修身的服装下愈加凹凸玲珑,好似一只在池塘里打滚的野鸭摇身一变成了优雅的丹顶鹤。
何逐从地上爬起,“呵,竟然去做了整形。”
“我说了,会让你签下我。”
阎小朵不苟言笑,眼神中的坚毅却是挑起了何逐的愤怒,他毫无预兆地扼住了她的手腕,阎小朵白皙的皮肤上便爆出了青筋,“做了整形就有底气了?原来的你还会抱着我的胳膊谄媚呢,都忘了吗?”
在阎小朵的眼里何逐就是一只蜜蜂,无时无刻的想要靠近她,当真的够近了,却用刺狠狠地扎她。阎小朵不在乎也不愿深想,手腕有些疼,她却直视着那双狭长的眸子,“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赢。”
何逐松开了她,只是肆虐地笑着,“你还真是虚荣,为了这个浮夸的圈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风凉话听多了,忍耐也成了一种本事,阎小朵淡然回应着,“随便你怎么说,只要能签下我,什么都无所谓。”
何逐重新坐在地上清理着工具箱,“你先回去吧,我会给你答复。”
“希望何总好好考虑,否则我会继续努力,直到让你满意为止。”
高跟鞋的声响渐渐飘远,直到彻底听不到何逐才重新调着颜色,可无论怎样都无法令他满意。他没缘由的烦躁,画笔便被丢在了地上,那双军靴上早已色彩斑斓。何逐靠在长桌旁有些失神,这就是娱乐圈,即使光怪陆离即使声名狼藉,但还是会有无数的人想往里面闯,更何况是曾经荣耀一时的阎小朵了。
何逐原本慢慢平复的心又被无端的火焰撩拨着,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微微一笑,长眸中携了几分清冷与狡黠。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是不是现在才渐入佳境?剧集的高潮显然还没有到来,这么快就收手不是他的作风。想到此,何逐打了个响指,助理便推门而入,他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世界吩咐道,“我要和Vivi通话,此刻,马上。”
回到家里,阎小朵迫不及待地抱起了瓜妞,她掂了掂瓜妞,胖了不少,阿华一定每天给它吃妙鲜包或是猫罐头,后天顾诺一就要回来了,看到这个样子的瓜妞,一定会骂阿华的。
“小朵,晚上咱们KTV?阳光钱柜?星光量贩?璀璨星空?咱们好好乐一乐去!”
阎小朵也很久没有放松了,她打扮了一番便和阿华出了门。阿华极力推荐一家新店,因为那里有从俄罗斯来的金发碧眼的坐台小姐。在那处阔绰的店门前,阿华很兴奋,“小朵,那五十万花的还剩多少?”
“还剩下十多万呢。”
“哈,太好了,太好了,咱又能悠闲一阵了,阎亲妈,以后赚钱的重担就在你身上了,你可要努力啊!”
阎小朵拍了拍落在发上的雪花笑着说,“知道了。”
还没踏进大门,她便接到了顾诺一的电话,“笨笨,去帮我取一件东西吧,在……”
阎小朵看了看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顾诺一也没告诉她去取什么东西,应该很重要,“阿华,你自己玩吧,我有事先走了。”
“干什么去啊,这么扫兴!”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银行卡递到阿华的手中,“钱都给你了,省着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