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诺一看着止痛药却没有接。形象?他的形象是什么?永远幼稚不需要长大的正太,只要打着蝴蝶领结,穿着糖果色的制服,便可灿烂地打败全世界?这类型的偶像要永远满足女粉丝的幻想,凡是与感情有关的一切,都会成为毒药。
今天的青岛乌云密布,不知道北京是否也一样?顾诺一看着窗外的天青色,好似自言自语,“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雅一怔,寻思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公司这么顺着你还是因为顾西梁,希望你能明白。”
顾诺一有些不耐烦,“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小雅关上房门的一刹,屋里又恢复了宁静,顾诺一拉上了窗帘,原本昏暗的屋内漆黑一片,他躺在床上头还在微微有些痛。顾诺一翻看着手机,屏幕背景上的那张图片他凝视了许久,随后他又关了机。上面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可他不想知道都是谁打来的。此刻的他很怀念那双头痛欲裂时按摩的小手……
过了几天昼夜颠倒的生活,阎小朵终于清醒些了,在顾家有一个好处,就是与一切的媒体绝缘,即使好奇心驱使,也无计可施。虽然顾诺一还是不接她的电话,可惶惶不安的心渐渐趋于平静。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家里马上要弹尽粮绝,阎小朵急需要出去补充冰箱里的食物。
顾诺一的储衣间里有成排的棒球帽,她随意选了一顶,然后加了一副墨镜,这样的全副武装应该不会被路人发现吧。她深呼吸着然后打开了房门。可谁知房门一开,便有一个东西滚了进来。
阎小朵吓了一跳,慌乱向后退了几步,定睛看去,竟然是睡在门边的阿华。阎小朵原本平复的心又一次被搅起了惊涛骇浪,她拼了命地用脚踩着阿华,“你个混蛋!怎么连这里都能找到?是不是想送死啊!那我成全你!”
迷迷糊糊的阿华吃痛,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他眯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却是一把抱住了阎小朵的腿,“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啊。”
阎小朵又奋力地踹了他一脚,“谁让你来这儿的?难不成你跟踪我?!”
“我只发了几张照片,媒体上便铺天盖地都是你和顾诺一的新闻,那些狗仔可是专业跟拍,顾诺一的住址在网上早就曝光了,不过这个小区还真是难进啊,我为了见你一面容易吗?”
阎小朵听闻,拳头如雨点的又砸向阿华,“你怎么还不去死?!害我害的这么惨,顾诺一不理我了!他不理我了……”
阎小朵收回自己的拳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着。阿华被她突如其来的伤心吓着了,连忙扯过自己的衣袖为她擦着眼泪,“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你别想不开嘛,顾诺一有没有发表官方声明?”
阎小朵摇摇头,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发就是好事啊,小朵!咱趁着这股风快点儿接代言、拍封面,我敢打包票,一个月之内绝对有公司找你拍戏,咱这回可是要东山再起了,干吗愁眉苦脸的想不开!说不定顾诺一也想借着这次的事来炒作呢!《欠我一个拥抱》再有两个月就要播了,这样说来,我可是做了一件造福二位的大好事!”
嚎啕大哭渐渐变成了小声抽泣,阎小朵抹着眼泪,却听阿华继续说着,“小朵,咱当时可是说好了的,我做你的经纪人,从现在开始,我全权负责你的演艺事业!”
她瞪了阿华一眼,“谁稀罕你全权负责?!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你被卡车压死,走路被花盆砸死,天上来个雷把你劈死!”
“用得着这么狠嘛?不就是发了几张照片而已,况且你和顾诺一本来就不清不白,既然你俩没关系,你现在住他家又算个什么事儿啊?”
跟阿华总是解释不清,阎小朵也不想理他了,“你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阿华被她骂了好半天,心情也不大好,他耸耸肩从地上坐起,“得!反正我已经认门了,我的阎亲妈,有事召唤我啊,随叫随到!”
阿华走了,阎小朵还坐在地上流着泪,顾诺一是真的生气了吧,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接她的电话,现在连家庭住址都曝光了,他一定恨死她了。阎小朵心里很急,思忖良久却还是拨通了小雅的电话,即便知道小雅会骂她。
阎小朵只是静静地听,直到小雅发泄完心头的不满,她才忐忑地问着,“小雅姐……能让顾诺一接一下电话吗?”
“接什么电话?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啊?也不反省反省,靠这样上位能活几天?”
强硬的态度令阎小朵没有如愿以偿,挂掉电话的阎小朵很失落。她和顾诺一之间的融洽关系仅仅维持了一个星期。阎小朵曾恍惚地觉得,与他能通一个电话便是幸福,可幸福如此薄凉,甚至不曾回味,便一闪而过。
阎小朵内疚,她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待在顾诺一的家里,唯一还能让她留在这里的原因便是顾诺一对瓜妞的嘱托。内心凄凉的阎小朵每晚都要和瓜妞挤做一团才能安睡,即使是身体热乎乎的瓜妞也无法带给她温暖。阎小朵在手机上设置了防火墙,把烦人的娱记挡在了宁静之外。
她不曾关机,她想顾诺一或许是工作忙,闲了的时候会打给她的。阎小朵每晚都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今夜也不例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可手机上的呼吸灯还是惊醒了她。阎小朵慌乱地翻看手机,虽然不是顾诺一,却也令她心上一悬,短信来自“病得不轻”: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见我,明晚八点,飞机场一号航站楼。
那个四处漂泊的何逐回来了?阎小朵还沉浸在等待荷兰明信片的时光中,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阎小朵的睡意全无,她打开台灯从背包中翻找出那个塑料盒,铁臂阿童木的铁盒里,柔和的灯光照在满满的折纸星星上,温暖而又舒心。
那个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俊朗的男人,是她难以捕捉到的风。他想来,便闯入她的世界,他要走,也没有任何的预兆。胡同里安然坐定的男子,一幅画板,带着一身不羁便行走天下。有着栗色长发的何逐怎会流连于她?阎小朵捻起一枚星星,她那样的怀疑与猜忌,可他却依然记得她。
北京机场总是人来人往,阎小朵喜欢这里,喜欢听工作人员温柔地播报航班,她还喜欢站在玻璃前看着飞机交错着起飞降落。可小的时候她却很讨厌坐飞机,因为那代表无休止地工作。
她压低帽檐站在出港口的栏杆前,大批的人向出口涌出,黑压压的一片攒动着,却找不到那个她要见的人。直到人都走光她还是没有找到,或许,他早就走了吧。阎小朵无奈地笑了笑,想必她要一直欠着何逐了。
阎小朵回转身向着机场外走去,却听一声响亮的口哨,身后便传来叠叠而起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毕竟曾经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愧疚于心。
温热自手心传来,然后便被紧紧地攥着。阎小朵有些无措,她抬起头看着与她并肩的何逐,他迷人而又带些阴柔的微笑,化解了阎小朵心头的不安。
她迟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你怎么才出来?”
“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所以有些慌乱,不过见到你,现在很高兴。”
阎小朵有一瞬的恍惚,他的笑总归与顾诺一的不同,令人迷惘,找不到方向。何逐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行,阎小朵有些跟不上,直到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才停下。
那群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不苟言笑,为首的人恭敬地接过何逐的行李箱和画板,“您回来了。”
何逐“嗯”了一声,然后问,“我的哈雷带来了吗?”
“带来了。”
机场门前停了一辆加长的房车,等候他的人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抬出那辆哈雷,何逐接过头盔给阎小朵戴上,“走,我带你去兜风。”
为首的那个人微微蹙眉,“您不回家吗?”
何逐也戴好了头盔跨上哈雷,“你们先走吧,我晚些再回去。小朵,快上来!”
阎小朵懵懵地上了哈雷,还没等坐稳,速度中的猎豹便飞了出去。阎小朵慌忙搂紧了何逐的腰,夏风而过呼呼作响,很快便把那辆加长的房车甩在了身后。
哈雷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乘坐它的人从心底而出的感觉难以言表,好似千年蛰伏的蝉破土而出,黑暗与沉闷在一刹便打破。阎小朵很久都没有这么爽快过了,她摘下头盔,长发在风中飞舞。她大声地叫喊,发泄着那积聚已久的沉郁。她不停地喊,直到声音嘶哑才停下,却不知早已泪流满面。
何逐终于在护城河旁停下,耳边是潺潺的水声,阎小朵站在河边,泪早已风干,只剩下还红肿的双眼。地灯映在脚下,照亮了两人的容颜。
阎小朵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言语,这样的发泄之后,自己好似一具虚无的躯壳,木然,没有思想。阎小朵的脖间忽然一凉,她本能躲闪着。
“别动。”何逐在耳边轻轻说。
阎小朵不再动,她低头去看,那是一只纯金的米菲,双眼镶着闪耀的钻石。荷兰不仅是郁金香的国度,还是米菲的故乡,这些都是何逐寄来的明信片上告诉她的。
何逐系好了搭扣,捋顺她的长发,“送给你的礼物。”
阎小朵放在手心掂量着,实心的很重,绝对是一件奢侈品。阎小朵歪着头瞧着靠在石椅上的何逐,心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的东西,你到底是谁?看样子你不是普通人,打扮成流浪画家,不会只是想泡妞吧?”
何逐听闻不禁放声笑着,“我何逐看上的女人要有胸有屁股,更重要的是要有脸蛋,你好像哪一点都不占啊。”
阎小朵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就这样轻易地被他羞辱了,“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送那些东西让我看,难道那颗真心不是你的?还有,在明信片上写肉麻的话你都忘了吗?”
何逐的眼眸深邃,犹如黑夜中最闪耀的宝石,他起身向阎小朵走去,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不知为何总带着几许凉意,阎小朵不由地向后退着步子,她忘记了身后的护城河,脚下忽然踩空,身子便向后倾去。
“啊!”她失声尖叫。
何逐的手臂揽在她的腰上,阎小朵喘着粗气不敢睁眼,她害怕极了,护城河的水很深,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可何逐还在往前走,直到军靴的鞋尖悬空,同样悬空的还有阎小朵的身体。她拼了命地抓着何逐的双肩,阎小朵怕他松手,只要一松手她便会送了命。
何逐的脸颊慢慢向她靠近,直到鼻尖相碰,直到能感受到彼此清浅的呼吸,阎小朵不敢看他,他的长眸令人发慌。片刻的沉寂之后,只听何逐轻轻一笑,那轻声的话语便紧贴在了耳上,“想知道就这样掉下去的感觉吗?我想……一定很爽快。”
惊恐的阎小朵还未反应过来,何逐手上一用力,阎小朵在半空旋转了一圈便安然地回到了地面。
“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原来,也会怕死。”
阎小朵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你疯了吗?你真的……很讨厌……”
看着这个样子的阎小朵,何逐的长眸闪过一丝邪魅,他扶起阎小朵,重新为她戴好头盔,“如果我说喜欢你会不会很没面子?毕竟我喜欢美丽的女人,而你不是。”
阎小朵一路沉默,何逐并不似来时开得那么快,阎小朵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摩托一路匀速开到顾诺一家的楼下.
哈雷熄了火,何逐看着眼前的高楼问,“你还和他住在一起吗?”
“什……什么?”阎小朵不明白他的意思。
何逐靠在摩托上,用手腕上的发带扎起了及肩的长发,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阎小朵,给我签个名吧。”
阎小朵借着月光去看却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阿华在网上散播的三点照,看着照片上呼之欲出的美胸,她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我不签。”
“那怎么能行,我陪了你整整一个晚上,总得签一个吧?”
阎小朵无法逃脱,只能硬着头皮在照片上签了名。何逐这才满意放过了她,他拍拍阎小朵的肩膀,“快上去吧,看你进去我再走。”
阎小朵一溜烟地跑到了楼门口,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转身对何逐微微地笑着,“谢谢你的礼物。”
“咔挞”一声门关上了,何逐举起那张照片,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花体字,“第二张了……”须臾的失神之后,他戴好头盔骑上哈雷,在黑夜中消失,只留下一连串的轰鸣。
电梯里的阎小朵很疲惫,颈上的那款米菲项链在灯光下闪闪耀眼,可她心乱如麻。何逐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个男人,像是笼着烟云的山水,难以看清他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