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光思前想后的,也没能想出个合适的法子来,她起初是想借着梦境之说,让萧景泽多注意萧承和的动静,可空口无凭,萧景泽也不是那种为了她一句梦话就会处置亲眷的人。后来她又觉得凭空捏造一些证据赖到萧承和身上,直接让他翻不了身,可谢瑶光在深宫之内,她不能完全保证自己做这样的事不被查出来,若是事发,就算萧景泽想护着她,可一个谋害皇亲的罪名下来,就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甚至生出万分悔意,应当一重生就杀了萧承和的,当时是孩童又怎样,被人发现又怎样,他如今做了王爷,倒是不好动手了。
谢瑶光知道自己这是钻了牛角尖,她那时手中无人可用,又哪里能做到在长安城杀人之后一点痕迹也不留呢。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做,却又出了另一件让她忧心的事情。
“我舅母现在如何了?腹中胎儿有没有事?请了大夫看了吗?我娘呢?我娘是不是在她身边照看着?”一听说韩氏在自己院中摔倒的消息,谢瑶光瞬时六神无主起来,“是不是霍氏在背后指使下人做的?不行,舅母不能再住在国公府了,表姐要照顾松哥儿,舅舅又不在,我得……得让我娘把她接过去,现在我娘那儿住着。”
萧景泽瞧她慌了神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先别着急,我刚刚同大将军在书房议事,他现在已经回家去了,你若是担心,我们就去看看。”
按理说,皇后是不能时常出宫的,有萧景泽宠着,谢瑶光能三不五时地召凌氏进宫叙话已经是恩典,她是知道规矩的,平日里也鲜少主动要求出去,可这一回不同,舅母腹中的孩儿还未出生,就担负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殷切希望,绝不能有事。
她点点头,声音颤抖着道:“我……我怕……你陪着我去吧。”
是害怕的,她重生一回,改变了许多事,而未来也因此而变得迷茫,她不知道,上一辈子舅舅舅母没能有的这个孩子,这一辈子是否能够顺顺利利的出生。
萧景泽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别怕,有我在呢。我这就叫黄忠准备车马,咱们现在就去靖国公府,好不好?”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儿正在微微发抖,一点也不似平时的冷静,若是放在平时,定是要诧异的,遇事慌乱并非谢瑶光的性格,可这会儿他却顾不上那许多,只想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好教她不要看上去那般孤独无助。
也许是有了萧景泽的安慰,谢瑶光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道:“靖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咱们去不要张扬,悄悄的。”
萧景泽哪里会有不应的,点点头,“听你的。”
皇帝的命令大过天,纵然没有提前吩咐,但黄忠很快就准备好了车马,由他亲自赶车,送二位主子去靖国公府。
即便是已经坐在马车里,谢瑶光的心仍旧是有几分不安,萧景泽握紧了她的手,冲外边道:“黄忠,再快些。”
黄忠哎了一声,马鞭挥得更起劲儿了,幸好这会儿正是晌午,街上人不多,只是车行得快了,难免颠簸,似乎是车轮碾过了一块石头或者碎砖,谢瑶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歪。
萧景泽见状,干脆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样能舒服些。”
谢瑶光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有留意到两人的姿势,只盼着早点儿到了靖国公府,看一看韩氏到底怎么样了。
“我已经让人去找程医女了,她是御医署里最善妇人养胎的,有她在,相信舅母一定不会有碍的。”
这人总能为自己想得周全,谢瑶光心里念着萧景泽对他的好,忍不住地看了他一眼,望进了那深邃的目光中,似海一般看不到底,好像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藏在里面。
她抿了抿嘴,想说些感激的话儿,但又觉得不必同他这般客气,怔忡间,黄忠在外边长吁了一声,勒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谢瑶光知道这是到了,一时间千言万语全都咽了回去,要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萧景泽腿上的,忙站了起来,道:“到了,咱们下车吧。”
萧景泽笑了笑,掀开帘子下了车,伸出一只手给她,谢瑶光搭着他的手,跳下车,结果萧景泽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放开。
进了府里,倒是觉不出一点儿慌乱,急匆匆地走到庆华园,正巧撞上了一脸晦气的霍氏和暗暗窃喜的孙氏。
霍氏刚刚在凌氏那里碰了个钉子,被说得好一通没脸,这会儿见了谢瑶光也装不出笑脸,勉强行了礼,道:“皇后娘娘也是来瞧老大媳妇的吧,你娘也来了,正在里头呢,去吧,好好照看你舅母。”
谢瑶光有些不解,霍氏平日里是最会做戏的,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难道她不该在庆华园装模作样地当个好婆婆吗?
“您是府里的主母,舅母怀着靖国公府的嫡亲血脉,这会儿合该是您在庆华园啊,还是您这会儿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谢瑶光问。
没待霍氏开口,那孙氏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冷嘲热讽起来,“大嫂的事,我们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可是这尽心尽力,也要人领情才是啊,你娘倒好,一来就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还口口声声说我们要害大嫂肚子里的儿子,还没生出来呢,就知道是个儿子啦,当谁稀罕呢!”
孙氏是商贾之家出身,素来说话刻薄,霍氏当初也是看重她的万贯家财,才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谁知道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进门这么多年,也只是生下来一个女儿。
“二舅母难道不稀罕儿子?”谢瑶光反问了一句,凌元景倒是有几个庶子,可惜嫡母刻薄善妒,一向都不让他们见人。
孙氏被反将一军,顿时有些讪讪,想再说些什么,不料谢瑶光却错过身子直接朝前走了,而她身畔的男人紧跟两步,追了上去。
孙氏瞪大了眼睛,问一旁的霍氏,“娘,我……我没眼花吧,那人是……皇上?”
霍氏今日着实受够了气,连骂都懒得骂她,哼了一声,“管好你的这张嘴,小七现在是皇后,不是什么话都能在她面前说的,当心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听了这话,孙氏这才后怕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见谢瑶光走远了,这才不屑道:“皇上现在是宠她,那是因为她年轻漂亮,等过上几年,有那更新鲜的,她这张扬的日子,自然而然就到头了。”
霍氏见这人眼界如此浅薄,不欲与她多说,道了声:“我乏了,先回去歇息,你别跟着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孙氏的话被打断,但是婆母面前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应了声。
庆华园里,躺在床上的韩氏面如金纸,冷汗直流,似乎身上极痛,下唇都咬破了。
“娘,舅母怎么样了?”谢瑶光见到韩氏这副情形,也忍不住心慌起来。
凌氏瞧着倒是镇静,可握住谢瑶光的手,手心全是汗,“你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摔到了呢?”
“不知道是谁,给地上倒了一滩油,你舅母在园子里散步,不小心踩着了,也得亏她懂些医术,摔倒的时候护住了肚子,不然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要两说呢。只是到底动了胎气,人还是要遭罪。”凌氏道:“这府里实在是不安全,我先前同你舅母说,让她去我那儿住,她不愿意,这一回等她醒了,不管她答不答应,都得先住到我那儿去,等到你舅舅回来再说。”
谢瑶光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皇上说派人叫了御医署专通养胎之术的医女来照看舅母,想必等会儿就到了,舅母遭了这难,还是得好好养着。”
“皇上也来了,他人呢?”凌氏一方面感慨皇上爱屋及乌,竟然派了御医来照看韩氏,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不安,有了这御医在,霍氏会不会不答应自己将韩氏接走呢?
谢瑶光笑了笑,“舅母的住处他不便进来,这会儿正在外头坐着呢,娘,你说舅母这事,会不会是她们在背后做的手脚?”
凌氏自然知道谢瑶光说得是谁,摇了摇头,“霍氏那人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她要是想害你舅母,绝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再说了,自打你舅母有孕之后,这庆华园里都换了可信之人,你舅母也是个注意的,这一回的事儿,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人做的,我们还得细细查。”
程医女很快就到了,亲自为韩氏诊了脉,确定她并无大碍之后,又开了不少养胎安胎的方子,谢瑶光同萧景泽说,让程医女照料韩氏直到生产,皇帝陛下也应了。
等到了下午,韩氏缓过劲儿来了,凌氏就吩咐陈妈妈和庆华园里的常妈妈一同收拾东西,搬到她那儿去住。
凌芷彤来时,正赶上凌氏领着下人往箱子里装一些衣物等日常用品,她惴惴不安地看了韩氏一眼,又见谢瑶光站在一旁,快步走过来,说道:“我……”
“行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知道。”谢瑶光摆摆手,忽然计上心来,“我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