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瞪她一眼,正欲说话时,却觉被中谢楠生的手抖了一抖,嘴中还呼道,“水儿,水儿别走……”
白清水红着脸又看了紫鸢一眼,眼见得她正低着,嘴角忍着笑,就没好气道,“你搬个小桌子来,我饿了。”
一时紫鸢又搬来一张小几,盛了一碗粥,并当地的几样特色海鲜小点置在几上,白清水囫囵吃了,自然是无甚心情体会这个中滋味,反听得紫鸢在一旁喋喋不休道,“郡主,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清水头也不抬道,“那我瞧着你还是别讲了。”
“郡主……”紫鸢撅着嘴,脚一跺,嗔道,“郡主不叫我讲,我也偏要讲……”
见白清水不吭声,就俯下身来凑到她面前,望着她的双眼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郡主可不能再拿乔了。”
白清水皱皱眉,将筷子往小几上重重一搁,“你此话何意!”
“郡主难道还看不明白么?咱们那位朱小姐,分明是对姑爷别有企图!”
“什么姑爷!谁是你姑爷!”
“那谢将军从前可不就是咱们王府的姑爷么……”紫鸢低声咕噜道。
“今时是今时,从前是从前。”白清水没好气的又拿起筷子。
“那郡主心里分明都放不下谢将军的,过了这么多年,郡主若是还不把握好,可没人敢保证那朱小姐会不会做出什么过份之事来!谢将军可是都已经开始帮她挡毒箭了!郡主自己想一想,什么样的关系会令一男子拿命去替一个女子挡箭?”
白清水的眼睛神黯了黯,却仍嘴硬道,“那又如何?”
“郡主怎的还不明白?”紫鸢几乎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眼下是谢将军还对郡主有情,又有咱们小姐在你们二人之间牵着,这情暂时也断不了,但郡主可别忘了,今时距当初,可是有了近七年!郡主可不要让朱小姐趁虚而入,将谢将军抢了去!那咱们小姐可就当真成了没爹的孩子了!古往至今,有几个做后爹的是真心会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儿好的?”
“人生短短,郡主与谢将军之间有多少个七年?”
……
白清水自紫鸢收着碗筷走后,便一直坐在床边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坐得昏昏欲睡起来,而谢楠生依旧拧着眉深陷睡梦里。
所幸这房中燃了火炉,虽是枯坐着,倒也不冷,但到底久坐泛味,到后来,竟是倒在床边上,缓缓就睡过去了。
初始时觉得有些冷,到后来却觉得被一股暖意所包围。
睡梦里,人向来有驱暖避寒的本能,因而她一觉得手冷,就往暖处缩了缩,再觉得脚冷,梦里便蹬掉了鞋,又往暖处探了探,直待觉浑身上下都暖绒绒时,就轻轻叹息出了声。
直待她从睡梦里沉沉醒来,也不知是睡了多久,一睁开眼,就望到了谢楠生那张含着笑意、近在咫尺的脸。
“水儿你醒了?”谢楠生笑着说道。
白清水眉头在瞬间就皱成了一团,怒道,“你在做什么?”
谢楠生的脸上现了一股疑惑之色,却仍笑着道,“水儿你睡着了,我怕你冷着,因而便帮你盖了被子。”
白清水的脸瞬间就变得通红,方才梦里恍惚是回了家中,只觉安稳沉静,乍然醒来,竟是不知身处何方。
这才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何时竟钻入了谢楠生的被中来了,竟还叫他紧紧搂着,手臂抵着他的胸膛,一丝缝隙都没有。
“你!”白清水气得便想将他推开,恼羞成怒道,“你搂着我做什么?你快松开我!”
“我不!”谢楠生箭伤未愈,那等无赖性子却是不改,见她挣扎,一双手臂搂得她越紧,说道,“我若松开了你,你便又跑了!”
“我不跑。”白清水叫他搂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怒道,“你不是受伤了,怎力气大得如牛似的?你快松开我,我不跑就是了。”
“我不,我才不相信你。”谢楠生搂着她只往自己胸膛挤,只待白清水又闻到一股浅淡的血腥之气时,蓦的变了脸色,急声斥道,“谢楠生你是不是疯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你快些松开我!”
“裂开了便裂开了,反正你也不要我,我不如索性死了的好!”
“你!”白清水只觉这人定然是发了烧,说起胡话来了,一时只得急声斥道,“你快些松开我!你全身臭烘烘的,你有多少时日没有沐浴了,你自己不知道么?你想熏死我么?!”
谢楠生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滞住了,目瞪口呆的望了白清水良久,随即竟是当真松开了她,轻轻将她一推,竟是吸着气转了身,闷声道,“你走吧。”
白清水微微一怔,见他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再望着他这等别扭的模样,又觉得心中不忍,想伸手来掰他的肩,轻声道,“你生气啦?”
谢楠生侧着身,伸手来轻轻将她的手给拨开了,说道,“我没有。你走吧,叫福泉来。”
白清水气得只咬牙,冷哼一声,掀了被子就起了床,气呼呼行至门口来。开了门,一股冷风迎面便罐了进来,一时唤了福泉来,也没多言,当真便走了。
昨夜为了守着他,可是一夜都没有睡好,连日里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又何曾睡过一个囫囵觉?
她索性便唤了紫鸢,提了热水,好好沐浴一番后,自在床上沉沉睡了一觉,浑不理谢楠生心中做何感想。
他骗了她,她都尚未同他计较,因着一句戏言,他竟便先恼了她?
当真可笑。
白清水这日竟是连午饭都没有吃,紫鸢见她终于抛却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自是不来打扰她,因而她便直睡到下午天将向晚时分方沉沉醒来。
起床后又吃了紫鸢帮她热着的饭菜后,方来打量这屋子的陈设,哪料才起身,就听得外头的隐卫在道,“郡主。”
“何事?”紫鸢皱眉问道。
“方才福泉命人前来禀报,说是谢将军突然发起高烧来了,问郡主要不要去瞧一瞧?”
“什么?”白清水心中顿时就咯噔一声响,忙由紫鸢帮着披了大氅,急急往谢楠生的寝房而来。
太医正在帮他号脉,谢楠生的几位手下并福泉同朱佩佩俱都在列,个个一脸忧心之色,见了白清水后朝她行了一礼,耳听得朱佩佩在问道,“好端端的,将军怎么又发起高热来了?”
谢楠生一脸潮红,闭目躺在床上,竟是时而喊冷,时而喊热。
福泉满脸懊恼,哭丧着脸,自责道,“都怪我,今日上午自郡主走好,少爷便说他昏迷了好几日,浑身臭哄哄的,嚷着非要我帮他备水洗头沐浴,我瞧着他好似精神头尚好,而且我家少爷又向来好洁,便就去提了热水侍候着他沐浴了,哪料才过中午,人便不对劲起来……”
“哎呀,你可真是糊涂!糊涂!”那正在帮谢楠生号脉的刘太医闻言便斥责福泉道,“谢将军大伤未愈,怎可轻易移动,何况是洗头沐浴这等大事,如此岂不是又害他邪风入体,雪上加霜?这伤便愈加难好了呀!”
福泉已是急得呜呜哭了起来。
“你个大男子汉,动不动就哭什么!”跟在白清水身后的紫鸢早看不惯福泉,如此还不逮着机会便骂他一骂。
“我这不是着急嘛……”福泉说道,“少爷若是出了事,那,那我也不活了……”
“你……”紫鸢气得想来打他,骂道,“你少说些不吉利的话来吓我家郡主!”
一边说,一边见白清水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煞白,嘴唇都发起抖来了,忙行上前来一把扶住她,急道,“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福泉见白清水如此,怎能不急,又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说道,“夫人,夫人,夫人您别激动,方才都是奴才胡说来着……”
众人只当是白清水在忧心谢楠生的伤势,却是哪里知她乃是想起上午在被中时与他说的话来。
他莫不该是因着她的那句恼怒戏言才非得要洗头沐浴的罢?
他若是有什么好歹,岂非是因为她害了他?
白清水简直不敢想,只急得左右为难时,所幸听得刘太医道,“我再开服方子,按时服用,谢将军身体底子好,想必是熬得过去的。”
众人听了刘太医此言,这才方放下心来,一时却又听得床上的谢楠生正拧着眉呓语:“水……”
白清水听得心中百般滋味,一旁的朱佩佩早已倒了一碗水,拿只调羹坐到了床边,不见私毫别扭的,用调羹勺了一点水去喂他,一边轻声道,“将军,水来了……”
哪料水到他唇边,根本喂不进去,急得她蓦地变了色,急道,“刘太医,为何将军又喂不进水了?”
刘太医望了望谢楠生,又捏开他嘴唇看了看,皱眉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应如此呀……”一边朝朱佩佩道,“再试试。”
一时刘太医一手捏开他的嘴,朱佩佩将水喂入谢楠生嘴里,这回却是尽数喝完了。放下碗时,竟仍听得谢楠生在嘴中仍在喃喃,“水……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