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生与朱佩佩一听到谢念生的喊声“清水姐姐,你抓疼我了”时,双双调转头来,倒是叫白清水想转身离去也不得了。
只得硬着头皮跟在禄郡王身后,一手牵着谢念生,抱歉的笑道,“哦,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有意的……”
谢念生撅起嘴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清水姐姐是因为见着我三哥,因而失态。我原谅你这一回就是了。”
白清水顿时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面色一红,恼道,“你胡说什么……”
话音没落,他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就朝谢楠生奔了过去,大声呼道,“三哥,今日你可是来看我清水姐姐的?”
谢楠生一见到谢念生,就板起了脸,立在那里,皱着眉道,“别胡说。”
耳听得身旁的朱佩佩银玲一笑,行上前来就想握住谢念生的手,笑着道,“这位就是状元爷家中的小少爷吧?听闻谢家的小少爷聪明绝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谢念生却一把就抽开了自己的手,神态全没有平日见着白清水时的娇憨,如个少年小公子般,小脸紧紧绷着,双手握在前,弯腰朝朱佩佩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这位姐姐。姐姐过奖了。”
朱佩佩一抓抓了个空,面上就有几分尴尬,随即便掩嘴一笑,朝谢楠生道,“谢小公子果真可爱。”
谢楠生微微颔了颔首,朝谢念生道,“念哥儿不得无理,这位是贵亲王的义女朱小姐。”
“见过朱姐姐。”谢念生又道。
朱佩佩轻声笑了笑,伸出一指在他额上点了点,道,“谢小公子有礼了。”
说着话时,耳听得马蹄声声,一抬头,却见今科榜眼肖志梁、探花郎罗意纷纷打马而来,就笑着道,“二位公子挑好马了?”
那厢白清水远远瞧着这几人,微微皱了皱眉,偏头对禄郡王轻声道,“哥哥怎的不早说还有旁人在场?”
禄郡王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低声说道,“这都是父王的意思,阿水你也到可婚嫁的年纪了。父王今日将这三人齐齐邀入府来,就是想叫你看一看,你若有看中的,禀了父王,父王再去向皇上求道圣旨赐婚便可……”
“哥哥说什么呢……”白清水顿时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埋怨他那爹的荒唐,便就想转身而去。
却叫禄郡王一把拖住了手,低声道,“都已经到了,你若这般走了,可就失礼了。”
白清水微微拧了拧眉,到底还是脸上浮起了一个笑,行至众人跟前来。
彼时肖志梁与罗意亦都翻身下了马,见了兄妹两个,自是一番行礼问好。白清水虽是面上淡淡的,到底也还是忍不住拿余光去瞟谢楠生,但见他行礼时面色僵硬,颇有几分不自在,便在心中冷笑,反是笑着朝这两人点了点头。
耳听得朱佩佩却在一旁笑道,“姐姐从前不是在谢府照顾谢家小公子的么?我看姐姐与小公子如此熟络,怎的竟像是不认识状元爷似的?”
朱佩佩自上回与白清水一同在长安街的茶楼里看过三首游街后,两人便再不曾见过面,此刻出言,便又如上那次般,似乎总在提醒自己身份低微。惹得白清水微微蹙了蹙眉,有些弄不明白这位义妹的意思,暗思可是自己何时得罪了她。
所幸她并不以曾经之事为耻,亦从不曾将此事藏起掖起,因而此时她说来,却也并不扭捏,只是冷冷瞪了谢楠生一眼,说道,“佩妹妹有所不知,我从前在谢府做丫环时,向来是只照顾谢家的小少爷。谢家是大户人家,许多人,我是压根没有见过的。因此你所说的这位状元公,我自然是不认识的。”
话音刚落,白清水便听得那探花郎罗意开口道,“罗意听闻清和郡主身世传奇,没想到果真如此。郡主受此磨难,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罗意佩服!”
白清水便觉得这位探花郎可真真是个妙人,不仅长相俊美,说出的话也是这般动听。
一时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便惹来白清水一笑,说道,“罗公子过奖了。”
喊谢楠生叫状元公,喊这罗意却叫罗公子。两相对比之下,亲疏之别,已是立现。
罗意就笑着朝她行了一礼。
又听得禄郡王道,“我这妹妹流落民间多年,这两年承蒙谢府的照抚,在下在此谢过状元公了。”
谢楠生又抱拳道,“不敢。”
一时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兄妹两个便又去马厩挑马。
禄郡王在王府本就是有自己的坐骑的,他才一靠近马厩,便听得两声嘶鸣,引得众人一望,只见一匹骏马,浑身雪白,无半根杂毛,此时撅蹄而立,嘶声咆哮,竟有腾空入海之势,顿时就吃了一惊。
而禄郡王已经笑着行上前去,伸手在它脖上摸了摸,笑道,“好个白风,许久日子不见,可有曾想我?”
这才知原来此马名为白风,正是禄郡王的坐骑。
一时谢念生则自随着马夫去挑了一匹小马驹,翻身坐上,小人小马,倒也和谐。
轮到白清水时却是犯了难,直待行至一匹浑身黝黑的马前时,方停了下来,但见这马一身毛发油光雪亮,四蹄却是雪白。眼见着白清水行至跟前,打了响鼻,马尾一摆,白清水顿时眼睛就是一亮,朝跟在身后的马夫说道,“我就挑它吧。”
“这……”那马夫闻言,竟是脸露了为难之色。
“怎么了?”白清水讶道。
“踏雪是父王的坐骑。”却听朱佩佩说道,“性子烈得很,姐姐只怕拿不住它,还是挑旁的罢……”
白清水怔了怔,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是他的坐骑?”
再一回头,便见这马的一双眼亮晶晶的,眼睫颇长,倒影着她的影子,她就笑了。
向来只要是关于他那爹的东西,不叫她动,便是偏要去动上一动的。倒是想瞧一瞧他对她这个女儿能忍到什么程度。
她倒是不管烈不烈的,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就要它。”
马夫面露为难之色,只得回头来看禄郡王。
禄郡王却笑了一笑,点头道,“既然郡主要骑,那你便让她骑吧。放心,有本王在,不会叫郡主出事的。”
“正是。”却听得肖志梁与罗意齐声道,“我们定会护得郡主周全。”
一时这踏雪被牵出来,到了白清水跟前,又喷了两个响鼻,竟是俯下头来,在白清水的头上摩了两下。
马夫顿时就傻了眼,而禄郡王已经抚掌笑道,“看来踏雪喜欢阿水。”
白清水听得此言,如何不喜,一双眼顿时就笑得弯了,立在不远处的谢楠生见到她这等神采飞扬,一时也忍不住笑了笑,只一瞬,却又忙低下头,将那笑缓缓掩去了。
再抬头时,眼见得禄郡王已经在同白清水讲解起骑马的姿势与技巧来。
一时由禄郡王手引僵绳,白清水坐在马背上,脚踏马蹬,在这马场缓缓行了两圈,早已惹得白清水喜不自禁,笑声一阵阵传来,只惹得谢念生也将他坐的那小马肚子一夹,在马场上奔了起来。
到后来,见白清水已能驾着踏雪踢踏前行时,禄郡王方松了僵绳,任白清水自己抓着,跟在她身后,也翻身上了马。
另外的几人早已围着这马场跑了一圈了。
白清水坐在踏雪的背上,眼见着谢楠生与朱佩佩并驾齐驱,朱佩佩一身红衣,翩然若飞,偶而与谢楠生飞起的青色衣角相撞,竟如是一对璧人般。
她抓着踏雪僵绳的手不由得就紧了一紧,却突听得身旁想起一个声音:“郡主当真是第一次骑马?”
白清水偏过头去,见是罗意,就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是第一次的。”
罗意亦笑了一笑,轻轻扯了扯手中的僵绳,与她并行做一处,说道,“罗意尚是头一次见着女子竟有如此胆量,我家中的妹妹第一次骑马时可是吓得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的,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罗意佩服。”
白清水闻言忍不住扑一声就笑了,说道:“罗公子谬赞了,我可如何当得起。我与罗公子的妹妹其实是差不多的。可知此刻其实我也是心中慌得很,生怕这踏雪突然发起狂来将我甩下马去。”
此话一出口,便惹得罗意哈哈笑起来,还待说话时,却听得后头马蹄轰轰而响,两人齐齐偏过头去,就见是谢楠生,冷着一张脸,正甩着手中的长鞭,擦着罗意便奔了过去。
白清水眼中神色一黯,却听得罗意赞道,“谢公子不仅才学上佳,竟连骑射也十分了得。”
白清水撇了撇嘴,又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却是朱佩佩,追赶着谢楠生行了上去,一边喊道,“谢公子,你骑慢一点呀。”
罗意就又笑了,说道,“朱小姐的马技也十分不错。”
白清水见这人一开口便是夸人,顿时便就叫他又给逗得哈哈笑了起来,与他闲聊道,“不知罗公子是哪里人氏?”
“罗意祖籍山东,只是家父调任京城多年,而今也算是半个京中人了罢。”
白清水就点了点,望了一眼远处已经赶上了谢楠生的朱佩佩,就笑道,“如此说来罗公子对这京城应该极是熟悉了?”
“喔。”罗意点头道,“在下不思进取,这京城里的名胜风光,倒是都曾去走了一走,的确还是挺熟悉的。”
白清水便觉这罗意的的确确是个妙人。
点了点头后便说道,“我早先听闻京中古迹不少,一直想去看看,只是我对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尚还没有出过门,改日可需得向罗公子好好请教一番。”
罗意便就在马上朝她抱了一拳,阳光下,此人的笑容颇是温润和气,说道,“若是郡主愿意,罗意愿做郡主向导,只郡主吩咐,罗意做牛做马,定在所不辞的!”
话没说完,又听得“哒哒”马蹄声响,谢楠生骑着马,冷着脸,又从罗意身旁擦了过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直往他衣上扑了过来,白清水见他一脸怔愣,忍不住扑哧一声,就又笑了出来。
下一刻又听得马蹄声响,不用想便知这定然是朱佩佩又追了上来。
只是不料她这回竟是朝白清水这厢奔了过来,一边喊道,“姐姐怎的不跑起来?如此踏雪可要耐不住了。”
一边说,一边手中鞭一扬,只听得一声烈响,竟是一马鞭便抽在了踏雪的屁股上。
白清水尚未反应过来时,只听得踏雪猛的一声长嘶,前蹄突然撅起,她脸色一变,啊”的惊呼一声,差点便叫踏雪给颠下了马背去。
所幸她反应极快,踏雪一撅起前蹄,她便猛一伸手揪住了它的马鬃,而下一刻,它已经又收了蹄,竟是撒蹄便狂奔了出去。
原本行在她旁边的罗意吃了一大惊,猛然喊道,“朱小姐,你……”
朱佩佩似乎也被惊住了,喊了一声道,“姐姐小心……”
彼时踏雪已经载着在它背上颠得神魂不清的白清水奔出去老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