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开阳躺在自己的床上,才发现全身没有一处骨头不在酸痛。骨裂毕竟也是骨折的一种,加上几乎一夜没休息,这会又疼又累,想睡又睡不着,非常难受。受伤的胳膊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又疼又痒,还不能抓,甚至动都不能动一下。向开阳平躺着,觉得胳膊压在胸前很难受,只得坐起来,半靠在床上。床头灯开着,他觉得刺眼睛睡不着,关上,又觉得胳膊疼得更厉害。
向开阳烦躁得不行,索性呼地站起来,拉开窗帘。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但清晨的空气还很凉,深深地吸一口,终于觉得身体舒适了一点。向开阳不受控制地想起小暖,这个小冤家,他这还没和她怎么样呢,就已经搞得这么惨,要是真和她在一起了……
向开阳想到这里,嘴角竟然浮起微笑。要是真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她的反应好像总是慢半拍,但是生活得很真实、很用力,永远蓬勃向上,从不肯向恶势力低头。而且,她是那么的善良,为了不让他的父亲生气,一次又一次忍气吞声地扮演他的女朋友。在向开阳看来,她是那么的可爱,就连她总也醒悟不过来,看不到他对她的感情,都恰恰说明了她的纯真无邪。他多么羡慕她童年的小哥哥,可以和她一起走过那么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留给她那么一张拙劣的小画,都被她当做宝贝带在身边十几年。有时向开阳忍不住想,他要是她的小哥哥该多好,他绝不会一走十几年没有音信,他会时时守护在小暖的身旁,每天都用最温柔的语言对她说--小暖,我喜欢你。
向开阳拿出隔壁那间小公寓的钥匙,开门而入。这是他给小暖准备的家,他租下这间房的时候,只是想着小暖可以不必再被住处所困扰,而他又可以随时照顾她。
可惜,小暖并不了解他的心意。他站了一会,又走了几步路,觉得疲惫不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困意一阵阵地袭来,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的蜂鸣声吵醒了向开阳。“哥。”向开阳低声说。他觉得头有些发沉,人也没什么精神。
“开阳,你不在家休息,跑到哪里去了?”向清严的声音很焦急。他回家只睡了一会,天大亮了就去一家24小时营业的广式餐厅,预定了一锅滋补的骨头汤,又去药店帮向开阳买药,跟着又回餐厅去拿了汤,马不停蹄地往向开阳家跑,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呃,”向开阳四下看看,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我在我家的隔壁。”向开阳费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开了门。
向清严彻底晕菜,完全没想到向开阳竟然跑到隔壁去了。但当他看到向开阳潮红的面色和迷离的眼神时,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忙把向开阳又扶进房,让他坐在沙发上。“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舒服?”向清严忙问。
“没事,困。”向开阳迷迷糊糊地说。
“我就不该给你办出院手续。”向清严自言自语地说,熟练地打开药箱,先把体温计塞进向开阳的嘴里,又拿出血压仪,给他测血压。
“体温39度,血压也有点低。你最好回去住院。”一番基础的检查后,向清严说。
“我不去!”向开阳精神了一些,没受伤的胳膊死死扶住沙发扶手,好像向清严会随时把他拎起来扔到医院去一样。
向清严拿他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说:“你至少要输液退烧,是在这里还是在你那边?”
“回我那边吧。”向开阳说。
片刻之后,向开阳在房间喝起了骨头汤,向清严把衣架改造成了个临时的输液架,准备给这个难伺候的少爷输液。
看到向开阳喝完了汤,向清严把药瓶挂好,板着脸说:“手给我。”
向开阳只得伸出左手。向清严是微整形专家,最擅长用针头为客人雕塑外貌,可给弟弟输液还是头一遭,他拿着针头在向开阳的手上比量良久,才对准血管,扎了进去。
向开阳不由自主的“嘶”地一声吸了口冷气。向清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给他调整好滴管速度,才说道:“疼吧,活该,谁让你不住院。我这个医生当然没有护士扎针温柔。”
“不疼。”向开阳嘴硬,“我这点小伤,用得着住院吗?有你这个青年才俊医生足够了。”赶紧找机会拍马屁,向开阳知道,自己受伤期间,少不了麻烦哥哥。
“不用给我甜言蜜语,对了,隔壁那间公寓是怎么回事?”向清严开始盘问。
“我闲着没事,租下来当画室用的。”向开阳随口掩饰道。
向清严不是傻子,房间装修的很精致,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唯一一幅向开阳的作品挂在墙上也是当装饰品的,这样的房子绝对不是画室。“我又不是没去过你以前的画室,跟车间一样。这次怎么弄得就像是……”向清严犹豫了一下措辞,说道:“结婚的新房似的。”
“怎么可能像新房!”向开阳跳了起来,脸色涨得像个红番茄,“我明明是按单身白领的公寓布置的!”
“啊,单身公寓啊。”向清严装作恍然大悟,“你给谁布置的?”
向开阳仰靠在床头,“哥,我累了。”他惨兮兮地说。
向清严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又说道:“那咱们换一个话题,你说说,你今天抽什么风,居然去和小跑飙车,你多大了?”向开阳这次车祸出的蹊跷,车祸后的表现更是诡异。
“我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就出了事,怪我太不小心还不行吗?”向开阳说。
“你不是不小心的人。玩了这么多年车都没事,怎么偏偏今天会出事?”向清严自己也玩摩托车,才不相信向开阳拙劣的谎言。对于一个成熟的车手来说,在滨海大道那么好的路况上,就算飙车也不至摔倒,除非他的车子出了问题,或者车手本人心不在焉。
向开阳闭着眼睛撞死,不说话。向清严只得一语道破天机,“你对艾薇儿像对老婆一样疼爱,绝不可能是车出了问题,那么就是你走神儿了,对不对?”
向开阳不说话了,向清严却已经明白,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个人,田小暖。自己这个傻弟弟,是为情所困,不但伤了心,而且伤了身。
“别装了,”向清严说:“你那点事我又不知道。哪出问题了?我给你想想办法。”
“哪有办法啊,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向开阳赌气说道。
“她拒绝你了?”向清严问道。
“拒绝?就算是吧。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向开阳闷闷地说。
“她不知道?”向清严惊讶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没和她说吗?”
向开阳坐起来,苦着脸说:“还用说吗?我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了啊。我就是想不通,她是没看出来,还是不喜欢我,所以假装没看出来。”
“你当然要说!”向清严服了,向开阳已经二十有六,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追其女孩子这么不开窍?他连表白都没有,怎么能指望女孩子答应他?向清严有点恨铁不成钢,弟弟这伤受得,真够笨的。“小暖是小姑娘,可能压根就没往那想,再说开始你是让她假扮女友,你不说清楚她哪知道你是来真的了?”
“啊?”向开阳愣住。
向清严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初恋,怎么这么缺乏经验?”
向开阳的脸顿时红得像个番茄。他是谈过一次恋爱,但那次是甘雨主动,在一起后,他只知道一门心思对人家好,根本没想过怎么怎么开口表达。而且经历了那次惨痛的初恋后,这些年来他刻意回避爱情,从来没有想过怎么追女孩子。对于小暖,他是喜欢得狠了,不知不觉就把她当成自己最爱的人去疼,殊不知对于小暖来说,他这种没来由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更像是抽风。
向清严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向开阳受伤后还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看上去是真的累坏了,有气没力地靠在床头,脑袋耷拉着,表情还臭臭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气。
向清严帮他盖上毯子,又给他身后塞了个枕头,扶他躺下,“你休息吧,我等你输完液再走。你真是咱家的祖宗,为了你,我把上午的两个手术都推了。”
向开阳咧嘴一笑,“谢谢你,哥。”
“你要谢我,就赶紧退烧,到时候我把小暖接过来,你有什么话都当面和她说清楚。”
向开阳勉力睁大眼睛,大声说:“不行,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德行!”
向清严一笑,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弟弟最爱面子呢?“好吧,你先养好伤再说。睡吧。”
退烧药中含有镇静的成分,在药物的作用下,向开阳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