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站了起来,是家族中的一位宗亲,“依我看,都是之前的恩怨,瑾谦是蔺家的大少没错,但前提他得有父母才能是蔺家的大少。事先,我们不知道老太爷所为,如今知道了,也算事出有因,有些不该追究的就得让它过去,毕竟蔺家再闹不起笑话了!”
有人低声地附和,附和声渐渐增大,眼看局势就要不稳,蔺易胜凝眉沉思,恰好此时另外有人站了出来,“老太爷的事情算是蔺家内部的问题,没有对外张扬,不追究的话,只受家法处置也能商榷,但四少爷的死呢?”
这一提问让众人都缄口不语,可是这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为何觉着似曾相识?
那人接着又道:“四少爷的意外可是在警方那里立了案,这事儿迟早得有个结果,倘若我们包庇,是不是要有无辜的人出来顶罪?”
众人都循声看了过去,不想竟然来人竟然是夏楠!
她居然还有脸来?
贤伯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指着数小时不见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夏楠,“去你该去的地方!这里不再是你能来的!”
夏楠却是置若罔闻,固执地往里面走,气得贤伯发抖地喊,“快把她赶出去!这里不欢迎她!”
可是夏楠笔直地走进来,并且作为家主的蔺易胜也没有任何的表示,贤伯即便再德高望重,毕竟不是已故的蔺老太爷,也不是家主,有点话语权不代表能指使人做事。
“你们——”贤伯气得再说不出话来,一双苍然的眼瞪着一个个沉默不语的人。
夏楠走了进来,在蔺瑾谦身旁站住,她直接无视了蔺易胜,转向蔺瑾谦,像是逼供一般咄咄逼问:“你梨花溪的人去了海城,之后阿泰就连夜地赶回来,并且出了车祸,意外身亡,现在蔺家四爷还在医院躺着,人事不省,你身上的罪孽不比我轻!”
面对夏楠的数落,众人屏息以待,可蔺瑾谦却没有半句回应。
这一大早蔺瑾谦就过来了,蔺易胜把众人召集过来,为的是把昨天没有理清的事情梳理完毕,可他就简单地说了几句,认下老太爷的去世与他有关,多余的就再不愿意提及。
沉默是否等于认下了一切罪责?不然,又怎么要一直保持沉默?
夏楠也不再等他回应,转而讲述之前的恩怨,“这么些年来,你背后的动作我如果不知道,也就不会采取那些手段了。你想要夺回从前的一切,即便损害了蔺家寰宇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替你说出来,也让诸位听一听,那些事情是否是通过家规就能处理掉的?毕竟涉及了商业,触及法律,该交给警方还是检察机关的,都得秉公办理。”
夏楠这一番简单的说明,已经意有所指,蔺瑾谦在寰宇方面动了手脚,可惜本人依旧沉默,亦是无从对证。
夏楠所说之事,需从六年前开始,那是在穆黎离开容城之后,蔺瑾谦抱来一个女娃之前,寰宇内部发生的一个大变动。
那是第一次寰宇人员的大流失,自从入职以来就一步步走到财务总监的人,突然之间提出离职,并且带走了十个人,离职的原因是他决心自己创业。
三个月后,他的公司成立,所做的是与寰宇业务有重合的金融投资,短短时间内能够筹集一切,有如神助,就算他作为财务总监有足够实力和人脉,速度未免也太快。
半年后,总裁秘书辞职,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一样是联合了多年来积累的朋友成立新公司,这一次所处的行业是人工智能。
相似的事情在这六年间重复上演,大型的人才流失总共四次,断断续续的还有小部分的走动,这些人走了之后去的就是前面的人所创立的公司。
最重要的是,差不多都在两到三年之后,这些公司开始抢走原本属于寰宇的客户,从小客户到大客户,一个一个陆陆续续地挖走。
当时面对这个事情,蔺易胜没有太多经验,只以为是自己的上任令下面的人不能适应,而接二连三地提出辞职;可夏楠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她派人暗中调查,那时什么都没有查到,可她却隐约地感觉到此时非同小可。
直到两年之后,她终于查到了这些公司的幕后,都有一个共同的投资人——蔺瑾谦!
那一刻,夏楠才清楚,表面上的所有淡然都是假象,他根本是要击垮蔺氏,从而将蔺氏的资产转移到个人名下,以这样的方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些种种事迹,你敢说不是你在背后操作吗?”夏楠对上蔺瑾谦,目露凶光,显然不逼到他开口承认誓不罢休。
可惜蔺瑾谦犹如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对于她所说的一切,甚至是其他人,都置若罔闻,他之所以还站在这里,不过是等待家族的惩罚。
等待他赎罪的时刻。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我有的是证据,老太爷生前从阿泰那里得到了名单,那些名字所显示出来与你的关系足以说明一切。”夏楠继续说道,并且从衣服里拿出了名单。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单怎么会在她手上,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些人都是你在寰宇时,由你一个个提拔上来的,他们有些留在寰宇,有些早已离开,自立门户。留在寰宇内部的,你敢保证他们不是在做一些泄露商业机密的事情?”
回应夏楠的依旧是沉默。
夏楠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都还只是经济方面的罪行,最可恶的当然是害人性命。你既然承认了老太爷的死就算不是你直接造成,也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导致病发,那不如连着阿泰的也一并交代清楚。
“虽然我没有资格来审问你,但是,如今蔺家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罪大恶极那一个,要是就此放过你,说不定要把这个罪名抛给我。我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但不代表我就要替你背锅。”
其实夏楠已经言中某些人的心思,她已成为蔺家的罪人,而宗亲族人为了维护蔺家的颜面,不愿意再让家族之中-出一个让人笑话的人物,何况这个人还是大少。
那么,唯有让已经罪行昭著的夏楠来背这个锅,反正她已经跌落了泥潭,也不会在意再深陷几分,甚至是不可拔出。
怀揣着这个心思的人被说中,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那是先前替蔺瑾谦说话的几个人。
蔺易胜坐在家主的位置,将眼前的场景一一看得仔细,尽收眼底。
“你都来讨罚了,把事情说清楚,很难吗?”夏楠又是发问。
这时,蔺瑾谦终于有所动静,他目光远眺,动了动唇,轻声地说道:“阿泰是我让他回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我掌握了他当年恶行的证据。”
夏楠长呼一口气,仿佛悬在她头顶的利剑终于拿走。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回来?”有人发问,是之前替他说话的一位宗亲,如今正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态。
蔺瑾谦垂眸道:“因为爷爷在调查和我有联系的那些人,并且找到了他,我必须让他回到我身边,一切行动在我的掌控之中才安心。”
“这根本就不成立!”那人激动地反驳,“你是谁?你可是蔺家的大少爷!你的心思和头脑,如果要做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等到老太爷着手调查!你就不会让四少离开容城!”
“良伯……”夏楠接上了他的话,侧脸问道,“连瑾谦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要为他辩解些什么?你如此的激动,难道是和瑾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被称之为良伯的人顿时无言以对。
蔺瑾谦却徐徐转身,不急不慢地看向了夏楠,那举止之间透露的皆是大少爷才有的器宇轩昂,“六夫人,良伯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这一点蔺家之中人尽皆知,良伯与我父亲的交情不必言说,待我视如己出,因此对我也寄予了父亲的期望。是在车祸之后,我从家族中淡出,才不再像从前。
“再者,我已经承认了阿泰的死确实是我造成的,不会再有人把罪名扣在你头上,你的疑虑可以消除了,又何必趁机再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蔺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不是吗?”
夏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的她神色尴尬。
一时间,再没有任何人说话,局面已然再明显不过,蔺易胜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任由夏楠上演这一出为自己正名的戏码,难道背后不是他早已授意?
至于他为何这么做,究竟是要替无辜逝去的人讨回公道,以扬家主之威,还是担心家主的位子受到威胁,而主动出击,打倒可能造成威胁的人?
这一点,众人不愿多猜,心中已然有数。
片刻过后,蔺易胜站了起来,叹气一般地呼出一口气,像是一锤定音般宣布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大哥也承认了,爷爷和四哥的死确实和他有关,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就听诸位宗亲叔伯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