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楚若宸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暗卫，“你若是碰见珺瑶，就让她进宫一趟，免得朕想下诏都找不见人。”
暗卫脚步一顿，冷俊的面容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神色，剑眉几乎拧到一起，“皇上，这是命令吗？”
“放心，珺瑶要是再缠着你打架，你就替朕教训教训她，免得她都要上房揭瓦了。”楚若宸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让暗卫下去。
此时珺瑶公主正在京城中的戏园子听戏，长靠武生手中的枪挽了个花，枪尖扎在戏台上人斜着在半空转了个翻儿。
一场戏结束的空档，坐在椅子上的看官们趁机交谈起来。
借着方才的武生讨论到京中御林军统领因为怠惰操练被皇上撤了职，感叹的唏嘘的幸灾乐祸的，乏善可陈。
珺瑶公主听着，勾起嘴角笑了笑，以她对楚若宸的了解，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眼珠转了转，珺瑶公主抽身离开戏园子，现在去季府周围逛逛，说不定还能赶上更好的戏呢。
皇宫内，中午那一阵大雨已经停下，让王昙雅意外的是原以为还要阴上几日的天竟然亮了起来。
漫天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久违的如洗碧空，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东西挂在天穹上。
正值黄昏时分，夕阳从乌云中挣脱出来，耀眼的金红色点亮了一片云层，与东方的依旧碧蓝水火不容。分明的交界线上是雪白的卷云。
王昙雅抬头挡了挡阳光，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刺目的光线。
御书房门口站在手执拂尘的陆公公，见到王昙雅过来，躬身行了一礼。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我想见皇上。”
“请娘娘稍后。”
陆公公敲了敲门，在楚若宸应了一声之后走进屋内，“皇上，蓁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楚若宸手中的毛笔顿了顿，有些意外王昙雅怎么会来。
“让她进来吧。”
王昙雅提着食盒进了御书房，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楚若宸每日都在什么样的地方处理反锁的政务。
比想象之中要简洁许多，一面书柜靠在西墙边上，前方是楚若宸的圈椅和条案，条案一侧堆着摞起来的奏折，剩下的地方摆着文房四宝和笔架茶杯。
金色的余晖从南面的窗子铺在条案一侧，楚若宸的侧脸也被镀了一层温暖，莫名的，王昙雅忽然觉得此时的楚若宸根本不属于她。
“臣妾给皇上请安。”王昙雅语气有些冷淡，明明以为见到楚若宸，她会好受些，结果反而让自己觉得离他更远。
楚若宸见到王昙雅的态度，皱了皱眉，“不必多礼。”
“臣妾做了些糯米糍，手艺拙劣，还望皇上不要嫌弃。”王昙雅撑起精神勉强笑道。
“放那儿吧。”楚若宸看出王昙雅是在强颜欢笑，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作祟起来，赌气般的不想主动跟王昙雅搭话。
王昙雅觉得自己找了个没趣，也不禁有些火气，“皇上，臣妾告退了。”
“等等。”楚若宸叫住王昙雅，“听说皇后身体不适找你去坤宁宫住，皇后如何了？”
王昙雅咬了咬牙，“皇后娘娘很好，皇上不必担心。”
“好，很好就好。”楚若宸加重了语气，见王昙雅没有服软的样子，哼了一声，“朕还有事处理，你离开吧。”
“是。”王昙雅淡淡的应了一句，转身离开。
手中还残存着拎食盒勒出的红痕，王昙雅踏出御书房，攥紧了手掌。
黄昏时分的茶馆多了许多京中百姓，一碟干果，再配上一壶茶就可以坐到天黑。
纷杂的声音从茶馆内传出，熙熙攘攘的人流往来穿梭，带甲侍卫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无一人靠近季府院墙三尺以内。
被皇上派来的暗卫坐在茶馆内靠窗的位置，轻轻飘荡的柳叶挡住了大片金色辉光，
暗卫看似低头专注的剥着眼前的一碟松子，余光不时瞟过季府大门的位置。
夕阳还未落下，如果有人带着某种目的来找季广，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才对。
“老板，来一盘花生米，再上壶牡丹花茶。”
柜台边一句清脆的女声跟掌柜的说道。
暗卫剥松子的手抖了一下，果仁崩到了地上。
“姑娘要坐哪边？”小二端着托盘问道。
“窗边有熟人，拼桌就好了。”
暗卫放下手中的松子，刚想离开换家店盯梢，就想起楚若宸的吩咐来。
珺瑶公主抄手抬脚勾起椅子，大刺刺的坐到暗卫对面，小二把茶壶杯子和花生放下，收了托盘离开。
“见了本姑娘，不打声招呼吗？”珺瑶公主笑了笑，不客气地把暗卫剥好的松子捏起来吃。
“主上吩咐我通知姑娘回去。”暗卫压低声音说道。
“兄长找我有事？”珺瑶公主疑惑道，楚若宸很少主动找她，一般都是放任她随便玩。
暗卫摇摇头，“我不知道。”
“对了，你会出现在这，果然是御林军统领有问题吧？”珺瑶公主伸出一只手，手背挡在脸侧眨了眨眼小声问。
“没问题。”暗卫有些僵硬的否认。
“哎，别跟我说你这是在休假。”珺瑶公主撇了撇嘴，“就算让我知道兄长也不会怪你的。”
“真的没……问题。”暗卫加重语气，话刚说一半，眼角余光敏锐的看见一个正在扣季府大门的男人。
珺瑶公主顺着暗卫的眼神看过去，正在敲门的人身材颀长，头发高束在脑后，马尾半掩着暗红色的发带垂落下来。
“大哥？”珺瑶公主揉了下眼睛，觉得背影很是熟悉，但还没等看得仔细，那人就进了季府。
“姑娘确定？”暗卫皱了下眉。
“当然，我哥我会不认识？”珺瑶公主对暗卫的疑问表示不满。
“告辞。”暗卫微一拱手，起身离开。
“等等，我也要去。”珺瑶公主追过去，要跟着去凑热闹。
“主上有令，姑娘还是先回去吧。”暗卫左右看了看，夕阳已经落下西山，金红的云彩暗淡下来。
珺瑶公主咬了下牙，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这次先放过你。”
天空一道彩虹渐渐消失，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气息，珺瑶公主回到皇宫时，已经是月上柳梢。
连日来楚若宸被阴雨困在屋里，现在天色放晴便离开了御书房，还未走出多远，就看见嘟着嘴貌似不高兴的珺瑶公主。
“给皇兄请安。”珺瑶公主无精打采的行了个礼。
楚若宸笑了一声，“难得见你不高兴的时候。”
“刚刚看到有意思的事，就被你召回宫，怎么高兴的起来。”珺瑶公主不满道。
“什么有意思？斗鸡还是遛鸟？”楚若宸嘁了一声回头，对珺瑶公主的兴趣嗤之以鼻。
“我在季府门前看见大哥了。”珺瑶公主提高了些声音，追上楚若宸回御书房的脚步。
“真的？”楚若宸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惊讶，但一只手明显的握成了拳。
“是啊。”珺瑶公主点头，“皇兄是不是派人去盯他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朕让你回来是想拜托你件事。”楚若宸淡淡的转移话题，制止了珺瑶公主继续发问。
珺瑶公主抿了抿唇，“什么事？”
“你去一趟坤宁宫……”
此时的坤宁宫内，王昙雅正端坐在圈椅上，放在身前的手中握着一块方帕。
王皇后端着手中的药碗，翘起护甲用两根手指捏着瓷勺柄搅了搅。
汤药的味道在整个殿间弥漫开来，王昙雅不自觉的皱了下眉。
秋若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紧，将几日未见的朗月挡在窗外。
“娘娘，药太苦的话，奴婢去拿焦糖来。”秋若站在一边，等着王皇后喝过汤药后收回瓷碗。
“去吧。”王昙雅允了一声，把剩了些底子的碗递给秋若，然后向王昙雅伸出手。
王昙雅起身递上方帕，看着王皇后擦了下嘴角后，随手放在托盘里让秋若端下去。
“蓁贵妃，本宫喝了这汤药，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待会儿本宫让秋若去厨房给你做些吃食吧。”王昙雅胳膊撑在扶手上，食指和中指轻轻抵着下巴。
王昙雅见她话中没有丝毫诚意，于是摇了摇头，“臣妾回宫时已经吃过，不娘娘再费心了。”
其实她一个下午都在忙着给楚若宸准备糯米糕点，根本没顾得上吃东西，亲自送到御书房之后，回宫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梅公公了。
“那也好，你就陪本宫说说话吧。”王皇后闭上眼睛，语气清淡。
王昙雅刚想点头称是，就听见梅公公在门外通传，“皇后娘娘，珺瑶公主到。”
神色低迷的王皇后陡然睁开眼睛，犀利的眼神扫向安静坐着的王昙雅，王昙雅毫无惧色勾了下嘴角，微阖一下眼帘。
无声的交锋一瞬过去，王昙雅虽不知珺瑶公主为何到访坤宁宫，但看王皇后的态度应该也是意外。
“让公主进来。”
“珺瑶给皇嫂请安。”珺瑶公主收敛了动作，向王皇后屈膝行礼道。
“公主不必多礼，快坐。”王皇后直起身子，露出一副笑脸，“现在天色已晚，本宫这儿也没什么准备，还望公主别嫌弃。”
珺瑶公主深得皇上喜爱，对她也是百般纵容，王皇后自然不想得罪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