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都是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忍不住回想那些可以挽回的片刻。心里不禁懊悔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悟到回字的兜兜转转。
薛城北消沉疯狂了近半个月之后,也开始了这样的修行。
他把最后一个行李箱从老别墅里面托出来,才知道原来开高价买下这里的竟然是程让。
程让从车上走下来,旁边还站着眼睛迷离着晃晃悠悠的蒋悦营。歪着头看他笑。程让拦住蒋悦营说:“你回车上去。”蒋悦营不服气:“我不,凭什么?”“让你去你就去。”蒋悦营还想说什么,但是程让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她也就不敢反驳了。薛城北原本已经提起精神预备他们的发难。看到这一幕,薛城北心里一沉。这算是一种报仇吗。
程让没有为难他。甚至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薛城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还没有失去理智到自取其辱的程度,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拉着行李箱继续自己的路。一脚轻一脚重。蒋悦营趴在车门上,窗户落下来,嚼着口香糖对他竖起中指。
行李箱轮子摩擦着石子路,晦涩难行。呼啦啦几乎响彻整个小区,薛城北讨厌这种声音,越烦声音越大。干脆提起来。
走到小区门口已经一身汗了。抬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是王理安。
“为什么要留这个车给我?”王理安问道。薛城北不说话,闭着眼睛装睡着。还能为什么,要面子吧,给了女人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呢。傻女人,这种问题也能问得出口。
“嗯?我问你话呢。”“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要把这车给我?”薛城北睁开眼睛,看见王理安正专注地望着他,又要顾忌前面的路,一扫一扫的。她在期待什么。薛城北心里给刺了一下。
他还能被人期待,这说明他还不是一无是处。
薛城北轻笑。还是不回答。
王理安看他这个样子知道是问不出来了。薛城北现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她带着他行驶在灯火通明的东石路。临近晚高峰,车多不太堵。慢慢地走。
忽然就想到自己带着王理安躲避蒋悦营的跟踪,在晚高峰的东石路遛狗一样快活自在。那时候王理安睡着了,现在换做是他装睡。
或许是闭着眼睛的缘故,眼前浮现着不情愿的画面。这次他没办法拒绝,只能任回忆像行李箱轮子那样折磨自己。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扭过头不让王理安看到。突然听到王理安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我擦,你会不会开车,转弯不打转向灯。”薛城北心里咯噔一下。治好了他感冒一样地多愁善感。
王理安何尝不明白薛城北心里不好受。就好像感冒每个人都得过,就算知道生病的时候很难受,但要求感同身受也是强人所难的。
莫名的,她却有种放下了的轻松感。就像日历牌上的春节两个字。数着日子离它一天天近了,这期间也会为那一刻产生各种幻想。不过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天。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搬家?”
薛城北突然问道。
“我哥告诉我的。”“王理肇?”“不,程让。”
薛城北哦了一声。豁然笑了。“对啊,程让也是你哥。那你跟程诺是什么关系呢?”王理安皱了皱眉。“她是我表哥的堂妹。”“济州真小啊,我活了三十年了,始终转不出一个家族。”
“你想不想去看看她?”王理安突然提议。不过车子已经是背道而驰了。薛城北摇了摇头。“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总不至于因为程让而将他心里的纯洁给玷污了吧。王理安有种失落感。不过不去也好。第一次,王理安觉得她和薛城北中间不再夹着另外一个女人。
只不过已经太晚了。
在东石路上转了一大圈。“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去天上人间吧。”王理安一愣:“去北京?”薛城北笑了笑:“北京的都没有了,没事儿,济州这个也挺火。姑娘们一个个漂亮着呢。”说着,他伸出手放在王理安的腿上。Mini车小,薛城北胳膊长,王理安两条腿都能揽过来。“你最近是胖了吗?”顺着腿摸上去。忽然发现王理安的腰身好像胖了不止一圈。
“果然朱门酒肉臭啊。挺水灵一姑娘,吃成这模样了。”薛城北冷笑一声,也没有了兴趣。
天渐渐暗了下来,高架桥上车流一线,行在中间停停走走。看见桥下路边的一家酒楼,四层的落地窗户,里面坐满了人。开始堵车了,王理安扭着头看着酒楼里的人。薛城北看着另外一边。“哎哟,这姑娘腿真细,活儿肯定好。嗯,小嘴儿嘟着还怪喜人的。嘿,还真像你原来的时候。”回过头,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看见王理安臃肿的腰身。嫌弃地白了一眼。
四楼平行于高架,左边第二个窗户里面一家子男女老少在用餐,两个小孩子围着桌子追逐打闹。她看得入神一直到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才慌忙启动。
“那个薛冰怎么样?”下高架的时候薛城北问道。似做不经意,摆弄着手指。
“挺好的。”
薛城北冷笑着哼了一声。“那小子挺有意思的。哎,我问你啊,他厉害还是我厉害?”凑到王理安耳边。大长腿别扭地翘起二郎腿。
这车也是太小了。他说话时不停地顺势在她耳边吐气。荷尔蒙作祟。想躲都没地方躲。“我和他只是朋友,没关系。”
薛城北骂了一声。“放屁。”他从前很少说粗鲁的话,乍一听震得耳膜疼。“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啊,哦,我知道了,欲擒故纵。哎哟,行啊你王理安,嗯,不错。”薛城北啧啧称赞起来。“不愧是王家的人,有谋略有头脑。真棒,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真是浪费了。”
王理安叹了口气。她转过头看了薛城北一眼。再好好地看一看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突然有些不忍心,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那些话一下子说不出了。双闪灯咔哒咔哒响着。薛城北也不说话了,直直地等着她。
她犹豫了很久。久到脑子里的两军已经大战三百回合。王理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薛城北忽然握起她的手。拶刑一样夹住她的手指。连忙甩开。
“我不会再做你的妓女了,因为我爱你。”说这话的时候,王理安以为自己会哭,还怕哭起来或许薛城北会以为自己又是装模作样。潮起潮落,王理安没能哭出来。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倒是薛城北低垂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王理安忽然发现了他眼角的皱纹,占满了视线。王理安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忍直视残障人士一样扭过头。身旁传来空的一声,跟着王理安心里那扇门也关上了。
十一月十一号。那天结婚的人特别多。多得让王理安本来清晰的思绪混杂起来。一对儿一对儿脸上的笑容像白墙上的一个大黑脚印。
“说今天是神棍节,反倒是结婚的人这么多。”薛冰和王理安从民政局走出来。挤得满身大汗。要不是有人帮忙插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理安一边走着一边翻开手里的红本,惊讶没想到薛冰笑得这么开心。抬头看见薛冰正打开车门等着她。快走了两步把其中的一本递给他。薛冰愣了一下,没有接。“都放你那吧,回头要用也方便。”
上了车,王理安又问道:“你爸妈真的没关系吗?”薛冰大喇喇地笑道:“嗨没事儿,我的户口早就挪出来了,我不说他们也不知道。再说了……”薛冰突然止住了。
再说了,王理肇在市中心给他买了一栋房子。总有八十多万。
王理安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薛冰想握握王理安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王理安看见了,本想一作表示。但实在无法鼓起勇气。两个人尴尬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薛冰轻咳了一声。“内什么,咱们就吃个饭?”他看见时间跳到了十点三十三分。连吃饭也是尴尬地时间。
“没事儿,我正好饿了。你陪我吃点儿吧,然后咱还得去办准生证呢。”
薛冰干笑了两声。“对啊,你看我都给忘了。”拧钥匙启动车子,却拧了好几下。王理安悄悄抬眼看他。难道他喜欢自己?心里一惊。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