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李佑朗吗?”
“开始的时候恨,现在……只是厌恶。”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并不恨他?”
“我讨厌他?”
“为什么讨厌?”
王理安霍然抬起头,横眉冷目。韩桥轻咳一声来掩盖心虚,继而又问道:“你是因为不能释怀才想要报复他还是如你所说只是讨厌他?”
她冷笑一声,轻轻向椅子上一倒,说道:“我讨厌他也好,跟他也好,不能释怀也好。总之我就是要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就和他没有区别了。或许你可以惩罚他,但也许会有一天也有一个人说着和你一样的话还惩罚你。”
王理安没有急着说话。韩桥看得出她在挣扎。他马上趁势而上,迅速长篇起来:“无论是哪种情绪都只是你在看到李佑朗婚礼以后的瞬间反应。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并不是你心中的真实想法。安安,你要对抗的不是李佑朗,而是你心中欲望的心魔。”
“不,那不是欲望!”她急切地辩驳,因为她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正义的事,却被灌上了邪恶的帽子。
“哦?”韩桥轻笑,“你不承认?”
“不是我不承认,本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她很着急,已经坐直了身子,僵硬而倔强,绷起了神经不容侵犯。
韩桥更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安安你不要着急,如果你可以承认那不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吗?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这样的念头,只有你敢说出来,你是很勇敢的。”
王理安征了征,看着他不说话。直到韩桥被他盯得发毛了,她突然放松下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你说薛城北千里回国为了报仇是不是对的呢?”
韩桥愣了一下:“这不一样。毕竟蒋严犯下的是命案,他应该受到的是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个人的惩治。”
“哦…那我也让李佑朗受到法律的制裁不好吗?”
“谈恋爱分手结婚不应该受到任何一方的制裁。所以说没有结婚之前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力。李佑朗和周娜的婚姻受到了法律的保护的,就算是法律偏袒了周娜,那你能对抗法律和人民吗?”
王理安笑着捧场道:“自然不能啊!”她呵呵笑起来,“但你也不敢说法律会永远偏袒周娜。就像那几千万的遗产。法律偏袒的,是有权力的人而已…”
“权力就是一种欲望啊安安。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你并不想要这样做。”
“那你为什么没能劝住薛城北呢?”
韩桥悄悄看了摄像头一眼。他的手机随即响了起来。“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他温柔地笑了笑。风尘仆仆让他消瘦了很多。连那温柔都瘦了。
韩桥轻轻关上门,便关掉了手机。薛城北从隔壁房间向他探了探头。韩桥低声对杨奇说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杨奇连忙点了点头,有一种执行秘密任务的感觉。这么久的时间第一次让她有了兴奋感。虽然她要做的仅仅是时刻看住王理安。
这半个多月,韩桥一直带着她行走江南,有时候去听听讲座有时候游山玩水,很充实很惬意也很茫然。她想念安稳。韩桥说他很久没有这样自由自在地活得像他自己--当然张家给了他一比丰厚的分手费。也签了一份可笑的保密协议。
他告诉薛城北的时候,薛城北愣了一下。“张叔不是已经退休了吗?”韩桥乜了他一眼,却换言说道:“你是不是有了进展?”薛城北迟疑着,也确实,他问得太过直接了,薛城北有些不好回答。
韩桥到没有觉得不好,至少薛城北没有骗他。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薛城北的请求回到了济州。
“你看到了,王理安现在有意识地想要躲避问题。就像我们小时候做心理测试,总喜欢耍点儿小聪明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韩桥顿了顿,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永感觉……”
薛城北心头一惊。连忙说道:“你看她是不是精神分离啊,她有时候会用另一个人的神情对我说话,太瘆人了……”韩桥难得看到薛城北这样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笑:“那她在另外一个人的状态时有没有告诉你她是谁呢?”薛城北很真诚地思考着,紧皱眉头,许久后才说道:“她倒是没直接说过她是谁,但从神情上看,特别像安赫阳。”说完,他试探地看了看韩桥。
韩桥征了征。
“喂,我不是让你回忆过去的。王理安在云南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当时我没感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是真得恨不舒服啊。”
韩桥还是愣愣地不说话。薛城北拍了拍他:“你在想什么?”他低垂着眼睛,幽幽地问道:“其实她这样,你完全可以把她送回家了。”“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害怕究竟是她生病,还是……”
薛城北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不悦,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踱步。韩桥说的话却在他身上应验了。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王理安终于坐在四星级酒店套房里。面前桌子上的好像是随手放置的一个包,在她眼睛里被不断被放大。下意识地感觉那里面一定有个摄像头在反射着光,也一定是薛城北在看着她。王理安马上移开视线。
薛城北确实正在看她。王理安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没有离开镜头,刚刚好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看到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哭得很伤心。在薛城北看来,这五个字简直固相了,和桌子椅子没什么分别。韩桥看他无动于衷地站着,吃惊不已。“你不觉得她哭得很伤心吗?”
“我知道啊。”薛城北感觉到韩桥语气中透出的不快,他现在需要韩桥的帮助,也想摆出一张心痛的脸来应付这个差事--能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分担王理安,想一想就觉得轻松了很多。
那样的感慨也再也没有重新再来一次。
偏偏装不出来。
王理安抱着双腿坐回椅子上,杨奇打来电话,夸张地压低声音,韩桥却只能听见王理安的哭泣声。“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没看见她哭吗?”
薛城北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她从开始就这样嚎啕大哭吗?”
“没有,刚才我听见她低声抽泣还是抽鼻子的声音,还在想要不要进去看看呢,没过一会儿就真得放开在哭了。哎呀,你们管不管,不管我去了啊!”
韩桥拦着她:“你再等等,等等……”
他挂掉电话转身看着薛城北,好像是在等一个答案。薛城北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韩桥叹了口气。“你们已经睡过了吧?”薛城北故作轻松地应了一声。意思说,这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你那些情妇朋友,你这样下去只会把她逼疯了。”韩桥失望地看着薛城北。从前他也知道薛城北花心,不过都是因为程诺。
他们都用程诺的死麻痹着自己,麻痹着该有的想法。认为是个可以倚避的大树。
薛城北不耐烦地发起无名火:“我叫你回来是让你治王理安,不是治我,你总是盯着我做什么呢?”
韩桥点点头。“对,也对对,回头我再收拾你。”转过身,他愣了一下,又说道,“其实王理安的想法也没什么错。”
“什么想法?”
“就是报复李佑朗的想法啊。”
薛城北自然想不到韩桥这样说是因为安赫阳。他没有在王理安眼睛里看到什么安赫阳的影子,他只是觉得不能这样放过蒋严。纵然薛城北一直在想方设法。但蒋严也一定会给自己打点妥当。周娜是蒋严的女儿。凭什么要有不公平的对待。
“不行。”薛城北断然拒绝。
“你以为你拦得住吗?”
“什么意思?”薛城北轻笑,“她想要报复无非就是女人的那一套,哭天抢地,在人家单位闹得鸡犬不宁的自杀做法。”韩桥摇摇头,也笑了:“那你就太小看王理安了。”
薛城北怔了怔。却听韩桥又说道:“气定神闲。从说起报复的事情时,她脸上的神情就非常从容,好像成竹在胸。我以为她只是强迫症的一个表现而已,但我脱离她神智上面的考虑来看。她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薛城北扑哧一笑。“能力?她有什么能力。她也就在济州牛气点儿吧,她到了北京连路都不认识。”
“可是她认识人啊?”
“谁?”
“艾拉。”
薛城北滞住了呼吸。这次他没有逃避,不以为然。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不知道是惊是喜。他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韩桥,偷偷松了一口气。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冲动。他缓了缓,转过身,看着韩桥说道:“不韩桥,我觉得你是想多了。她又不是同性恋,别忘了安赫阳曾经**过她。”
好像小时候经常玩得眼前拍掌的游戏。韩桥就像被人拍了一下,吓得眨了眨眼睛自我保护起来。许久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也对,可能是我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