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朝挂掉女儿的电话，再看手机，被十二个未接电话吓到了。他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并没有被王理安的关心而感动。他从心底里觉得肯定另有原因。思量了片刻，又打给杨俊梅。
“哎哟，这是怎么了，一天给我打这么多个电话。呵呵……你还查岗啊？”
“别胡说。你干什么呢？”
“刚回到酒店。明天就回去了，怎么了？”
“哦，我没什么事儿。下午你不是跟我说没定下什么时候走吗，想着问问你。”
“原本赵局她老婆还想着去青岛呢。这才说都买好票了，就算了。哎哟，跟这些有钱人真是玩儿不起。”
“你今天给王理安打电话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晚上吃饭把手机落到办公室了，回到宿舍才想起来，怕你给我打电话就过来拿。没想到安安给我打了十二个电话。倒是吓了我一跳。”
杨俊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怕她自己在家……”
王建朝没有接话。似乎是默认，似乎是没有听到。他们惯会用这种方式撇清关系的。杨俊梅笑哼了一声。“你要是害怕，你自己给她打电话啊。跟我说，再让我给她打电话。还不够浪费电话费的呢。”
王建朝被看透了心思。是被人看光的皇帝。忙不耐烦地打断她：“哎呀哎呀，行了吧你。小女孩儿家我说多不方便，这种事还是要你这个当妈的来讲。你不管就算了，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儿还不是给你这个当妈的丢人。”
“行了，我知道了。你少拿话吓唬我。这都是我用的不用的了。我看着我不回家你也不回去了。局里的公寓住的挺舒服的啊。”
“舒服什么啊，就是单身宿舍。行了，明天你回去，我也就回去了。”
道过再见，挂断电话。王建朝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本来距离就不远。历县虽然是穷乡僻壤，但是该富的地方还是不错的。就拿局里安排给调任的干部住的宿舍来说，名义上是单身宿舍，但是规格要高不是一个档次了。一室一厅的现代化房间。橱柜，空调，冰箱，洗衣机，宽带有线。应有尽有。几代之后，更加丰盛。
王建朝有些乐不思蜀。在这里不用心疼钱，每晚都开着空调也不觉得浪费。
杨俊梅当然已经打听到历县的住宿条件，一说“简直就是去度假”。想着什么时候抽个空闲去亲眼瞧瞧。只是好奇。倒是不担心。
她看不惯王建朝一说到有关女儿的事情都全部拢到她面前。好像是她应当地多操一份心。但是再抗争也没有用。又不能两个人都不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稿子，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此时的王理安因为知道爸爸的平安正庆幸着。还有些心有余悸。像喝完咖啡的心跳加快。周娜听见她的通话，说道：“现在没事了？”
“没事儿了。麻烦你了，你从这儿给我放下就行。我打车回去吧。”
周娜笑了：“现在不害怕了？”她还记得王理安是有多怕黑。连没有开灯的楼梯都不敢走。
“本来也没害怕，就是打不着车。”
周娜并没有拆穿她的逞强。“我送你回去吧。这个地方比刚才更难打车。”王理安点点头，没有再坚持。在王建朝的言传身教中，寒暄客气就像出门要穿衣服一样是必须的。王理安下意识地客气，却也害怕周娜真的把她放在这个荒郊野岭中。那她就真的要哭死了。
幸好她很懂她。王理安心里给刺了一下。
周娜在她的生活中有太强的存在感了。这种存在感就像是一场雨。而此时王理安的心里是一片丰收之际。
周娜安静地开车，幸好车里的音乐没有让空气尴尬。杨俊梅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王理安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
“我啊，我现在在外面呢。怎么了？”
杨俊梅一皱眉头。果然像王建朝担心的一样，他们都不在家，王理安就成了脱缰的野马。现在这个时候，一闯祸就是天大的祸。嗓门不由自主地吊了起来：“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连周娜都听得清清楚楚。王理安微微拿开了些。那声音就是个魔咒，能让人瞬间心情烦躁。也怕在周娜面前丢人。连忙悄悄地按音量。“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干嘛啊，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自以为，这次出来也是一片孝心可昭日月。更觉得杨俊梅是在无理取闹。
“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儿啊。你看看谁家好姑娘趁着爸妈不在家就野在外面啊？王理安，你就作吧，等哪天你作的收拾不了哭着喊着来找我俩的时候，你看我俩管不管你！你跟谁在一块儿呢，是不是又是那个薛城北啊？”
王理安连忙又躲了躲，但怎么躲也躲不过周娜的耳朵。她清楚地听见这个名字。心中一动。周娜面无表情地开车，直到听见王理安有些语无伦次，轻声说：“你拿过来，我跟你妈说。”
王理安第一反应是不可以。她在杨俊梅面前没少说周娜的坏话。但想了一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无奈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杨姨，我是周娜。您还记得我吧？”
杨俊梅一愣，她没想到王理安竟然会和她在一起。一下子含糊起来。“哦……周娜啊。你和王理安在一块儿呢？”
“是啊。我现在正开车送她回去呢。”
这算什么事。杨俊梅冷笑一声。周娜听到了，更像是看见了她朝着自己翻了一个大白眼。听到她说：“行吧。你把电话给王理安。”想一想，她更是自找没趣。朝王理安撇了撇嘴。
“王理安，你就犯贱吧。”啪的一声，杨俊梅挂断了电话。
王理安一下子都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话还没问完，已经传回嘟嘟的声音。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妈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周娜问道。但在王理安听来这句话听得格外别扭。我们是谁？她们，还是他们？她们，犯不着。他们。她凭什么用到这么亲昵的字眼。
像是一团雪球撞到了另一团雪球。王理安感觉现在就是有跟多雪球砸向她，绵绵不绝。叹了口气。
“怎么了？”周娜认为自己是在帮她的忙。没有理由受到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待遇。好歹，她欠她一个谢谢。
“没事儿啊。你有事吗？”
周娜愣了一下。“没事。”
“你没事我就没事。”
深夜的济州，灯火通明在无人的街。英雄迟暮的落寞感。所以更有飙车的冲动。红色的线一弹一弹地转移着角度。
“你真的误会我了。”
王理安不想听见她的任何解释，所以不说话。可偏偏不听话地砸过来。“从你们决定结婚之后，我……我们那天真的是偶然碰到的。”
王理安还是没有说话。有种想逆着风打开车门跳出去的冲动。
“你想太多了。其实李佑朗更爱的人是你。”
这算什么。言外之意便是他对待她也是爱。正宫对嫔妃？谁是正宫还不一定。甚至皱着眉头把眼睛闭上。好像小的时候看路边的广告牌。“你看，从哪个角度，他的眼睛都是在看我哎。”现在，王理安从那只耳朵听起来，都觉得周娜是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在对她下总结报告。
快到了。还有一个路口。简直要像气球一样飘起来了。
“你要好好对他。”
用得着你说吗？！王理安自卫的盔甲刚刚上身，赫然想到，他们好像刚刚经历了类似分手的仪式。不管他。就起码现在不能输。
许多年后，王理安再想到这个夜晚，能笑得前仰后合。女儿看见她突然的笑，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原因。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任何可以方便她理解的话语来做解释。只好耸耸肩。说：“秘密。”
终于到了，王理安解开安全带，简直是樱木花道式的手刀奔跑。才刚摆起架势，却发现李佑朗正站在街边。一副等了很久的模样。
王理安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他若无其事地和周娜道谢。“麻烦你了。路上小心。”说着便牵起王理安的手，把她放在身后。周娜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她们，最后还是笑了笑。缓缓启动，留下渐远的两只红灯。
“你怎么在这儿？”她又问。
“你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来接你。”
啊？她希望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啊什么啊。你这大半夜的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去哪儿我带你去啊。现在好了吧，谁都不讨好。”他一如往常地埋怨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这样，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她犹豫着。但李佑朗的手着实温暖。扎实地插在她的手指中间。
“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碰见她了。你妈还以为……”他顿了顿，回头看她。等待她回答。
“我没打着车，正好她路过。”
“你打车要去哪儿啊？”低头看了看。也不是悉心装扮。李佑朗有些好奇。
王理安一下子愣住了。好像有一个冗长的故事堵在嘴边，理不出哪个是开端。总不能从辛洛开始吧……
“嗯？怎么不说话。”她眨了眨眼睛。“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