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只觉得气血一阵上涌,正欲回答,吕白大步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可是她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意:
“阿姨,就算许虎曾经收容了袁青到长大,可袁青难道没有付出吗?她小心翼翼精心的做乖女儿,维护着这个家这么多年,工作后更是把大半的工资都寄回来,以至于都快三十岁了连一点点存款都没有,更何况袁青从小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用卖掉袁叔叔的房屋款和抚恤金来支撑着的,而且大半的钱几乎全部都用在许丰身上,精心呵护她的也只有您,许虎几乎从未参与其中过!到了高中后,她为了不拖累家里,主动要求让我带着她去打工。袁青虽然情感丰富,可内向,胆子小,不善于和人交际,更别提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了,经常因为做错事而被责骂,可她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恩情,知道回报!”
“可许虎做了什么?偏心许丰或许可以理解,可他几次三番当着袁青的面对您家暴,失了业后非但不找工作,反而出去赌博,搞外遇,阿姨,您想一想,又有哪个做女儿能看到自己母亲受到这样的欺负还继续忍气吞声下去?!如果她真这样做,她还是那个你疼着爱着的亲生女儿吗?”
袁母的脸白了,白得像一张纸,她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吕白,只是凄惶而凌厉的盯着自己的女儿:
“我又何尝不知道她委屈?可我这做娘的容易吗?小丰……是我儿子,我怎能看着他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就要连个完整的家都没了!你有没有真正把小丰当做弟弟来看?有没有想过我的苦处?想想我这些年的付出?”
这三个问题,字字锥心,袁青只觉得头脑空茫茫一片,肺部火辣辣的简直都要透不过气来。
看到袁青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吕白忍无可忍,心中的尖锐脱口而出:
“阿姨,袁青和许丰毕竟不同姓,又何必苛求?更何况,有时候就连亲生的也有亲疏区别……”
话一出口,如同一根刺扎入袁母心中,她神情巨变,不再看自己的女儿,更不去看吕白:
“我知道了,彻底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我不会再强求什么。”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嗓音冷淡得像路人:
“对不起,我想休息了,你们走吧。”
“走”一个字眼像个开关,让袁青的心抑制不住绞痛起来。
“你们走吧。”袁母淡淡的催促道,“我累了,不想再和任何人争吵了,也不想看到让我心累的人和事。”
“妈……”袁青颤抖出声。
“走吧,走吧,走吧。”袁母摆了摆手,疲惫的闭上眼。
袁青不由得捂住嘴,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袁青在吕白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房间。
“目前我的存款还是可以支付这笔债务的,要不要……?”吕白柔声问道。
“不用。”
与脸上的寒白痛楚截然相反,袁青的语气坚决毋庸置疑的,她那清秀白皙的脸庞上双眸闪着暗暗的光,这眼神让他既陌生又熟悉,吕白心头一痛,是了,多像这么多年来的自己,他那单纯干净的小青梅终究还是被命运给蹉跎了。
“不论我在哪里,只要我妈打电话给我,我就是飞也要赶回去,我可以退让全部的东西,但除了给许虎还债之外。”
两人似乎继续待在安清,已经毫无必要了。
有些重要的人不想再见你,有些曾经重要的人已经是心上的刺,深深的嵌入心脏,不论拔与不拔,都只会鲜血淋漓。
就着这时,李砚的这份“礼物”以一种极不显眼的方式悄然而至,就连电视新闻都是一带而过,含糊其辞:“2016年X月X日,某犯罪团伙于今天落网,据其已经落网的同伙交代,该团伙曾多次犯下盗窃绑架勒索等罪行,现在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警方出于对举报人的保护,并未提及其姓名,哪怕最近在安清大出风头的李砚都被极力掩藏了。
只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没过多久,小道消息满天飞,据传,李砚曾和那个团伙有密切往来,而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事件该团伙也参与其中,脱不了干系,过去的劣迹和罪行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只不过是人最讨厌背叛者,而那些号称江湖上的人更是如此,当团伙里的成员坐牢之后,李砚狱中生活的精彩程度可想而知。
对于吕白和袁青,这完全是不幸中之万幸的消息,至少除了家事之外,人生的安全暂且得到了保障。
然而吕白的脸色并未有所舒展。
在两人打算离开安清的前一天,吕白对袁青说:
“我想去李园一趟。”
“为什么?”
“李砚是告密者的消息并非是偶然的,而是有人刻意散布。”说到这,吕白勾起嘴角,露出微冷的笑容,“这很像阮心眉的手笔,除了她之外,这世上也没人希望他死得更快了。”
袁青心头一跳:
“你是想说……”
“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想掺和这些无聊透顶的遗产争夺战中,或许,某种潜意识里,我更希望在阮心眉和李砚的这场战争中,阮心眉能一败涂地。很奇怪,或许这就是命运,从小到大,我比任何人都憎恨阮心眉,甚至超过了李砚对她的恨意。”
袁青没有说话,只是心疼的瞅着吕白,每当提起这个名字,他的眉目总是晦涩一片,黯淡无光。
爱与恨其实是孪生,互依互存,有多少恨,或许便有多少爱……
这一场母子之间的交锋,袁青并没有跟着去,而是选择留在宾馆里。一来是威胁吕白的人都进了监狱,再无安全之忧,二来是李园对她就是个噩梦,阮心眉像魔鬼一样逼迫她做出选择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她不想吕白知道这些事,因为他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吕白坐出租车一路赶到了李园。
想往常一样,只要他打了个电话,李园的大门便慢慢打开了。当那围墙内的阳光笼罩过来时,许多往事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木,仿佛在耳边低语,很多场景在眼前闪过,漫进了心底。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独自回到李园,也难怪心思浮动,隐隐丛丛。
从来,都不喜欢李洛阳那个人,肚满肠肥,精明冷酷,可是他的一生却格外的无辜和不幸,最爱的亡妻生前背叛了他,给他带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现任妻子热爱金钱权利胜过千万个李洛阳,直到最后这个男人的死因都是莫名的,透着蹊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