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杰里一手发掘了贝尔,当时她还是个大学生,他让她在五年内成为A-list。”戴夫郑重地对珍妮说,“当时他自己也只是个在邮件收发室打工的实习生,连大学都没毕业。在比弗利山庄,这曾经是一段佳话,他挖掘了她,她也成就了他,让他在五年内就扶摇直上成为CAA的资深经纪人。他们的分手一度让业界以为维杰里在CAA的地位将会岌岌可危。现在他又签下了籍籍无名的你,而且你又恰好也叫珍妮弗……所以这一切应该让你知道,在你和贝尔见面的时候,你要小心再小心。”
戴夫从来都不惮警告她好莱坞的黑暗之处,也许曾经有吓阻她往演艺界发展的意思,但现在就纯粹是对朋友的关心了。珍妮猜想,这是因为他知道她无法回头也不会回头。“是的,吉姆也和我说了一些贝尔的事,不过我想我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是很多,听说贝尔下个月就要去英国拍片了。”
“嗯。”戴夫对于切萨雷的消息也就知道这些了,他又提起了《芝加哥》,“罗伯是第一次当电影导演,这部片子阵容也很强大,投资也不低,我想他在片场的话语权不会那么高,在面试的时候你要注意,除了导演以外,制片人也是你需要征服的对象——哦,不过我这是白担心,我想维杰里既然会破例签下你,肯定会对你的未来有全盘打算的。起码你不需要害怕别人走制片人路线,把你给顶下去。”
珍妮忍不住扮了个鬼脸,“说实话,我该信任他的专业水平,不过……”
想到切萨雷·维杰里那冷淡的表情和公事公办的态度,珍妮苦笑着总结了一句,“也许信任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切萨雷对她的第一句话显然对于建立两人的信任关系毫无帮助。
“你的第二句话是不是我的车钥匙怎么在你手里?”珍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维杰里先生,你聘了我来你们家遛狗,还记得吗?”
在课程的间隙中,她还是每天来遛华盛顿两次,今天下午没课,刚好和戴夫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她便回来遛狗。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切萨雷赤着上身从地下室上来——地下层是健身房所在地——金发微乱,而且不能不让人注意到他的身材超级好……好到用几千字来形容都不足够。还有,他的胸毛也是淡金色的……
然后他看到她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她该感谢他起码还记得她,珍妮带了几分自嘲地想。
“哦,对,华盛顿。”切萨雷翻过手腕看了看表,“那么你迟到了,华盛顿每天遛两次,中午这一次应该在十五分钟前出发。”
“堵车。”珍妮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要去履行职责了,大人(My Lord)。”
她去自己房里拿了防晒衣和防晒伞,牵了华盛顿在社区内溜达了半个多小时,在加州的烈日下也是一身大汗。遛狗回来以后,她发现莉莉安的车停在车道上,便从后门进去,把华盛顿关好,自己从小楼梯回了二楼的客房,洗过澡换了衣服,这才走到起居室看电视。
“你怎么还在这里?”
半个小时后,切萨雷出现在起居室里,他看起来——很可疑的——也是刚洗过澡,考虑到他健身完毕已经是一个来小时以前的事了……
陈贞其实也不是故意关心这些的,但她对这些事几乎是本能地留心,也算是少夫人生活留下的后遗症。
“我住在这里。”她挥开无谓的推理,“你又忘了吗?一开始是我的公寓空调系统检修,后来她说从这边去上课方便,遛狗也方便,再加上她一个人住寂寞,然后她说你——”
她看着切萨雷的表情:“算了,没事,我今晚遛完狗就搬回去。”
切萨雷寒冰般的面容松懈了一点:“很好。”
他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在看什么?”
“探索发现频道。”珍妮说,“你知道鲸鱼实际上可以憋气好几天吗?”
“不知道。”切萨雷的语调礼貌地表示他不知道,也并无兴趣知道如此乏味的知识。
他们谁也没说话,默默地看了十几分钟电视,然后切萨雷说:“杰弗森,相信你明白,我不希望你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不愿意把私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公私之间要界限分明。”
“我明白。”珍妮说,“事实上我一开始也没打算住在这里,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赞成——”
“不会赞成什么?”莉莉安赤着脚从楼梯上跑下来,“嗨,珍,嗨,亲爱的。”
她在切萨雷的沙发扶手上落座,给了他一个轻吻,切萨雷的表情有少少融化,他仰起头对莉莉安微微一笑,“我们在说杰弗森今晚要搬回去的事。”
“为什么?”莉莉安吃惊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件事吗?切萨,你当时答应了呀。”
切萨雷的表情有少许凝固,珍妮感到尴尬,她开始寻找离开的时机。不过莉莉安对她伸出手,“你坐,亲爱的——现在,切萨,我们得好好谈谈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在珍搬进来那天晚上我和你说过这件事,你说可以——我是说,我们谈过多少次这个问题?当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需要你专心听,而不是心不在焉地忙什么公事,看什么剧本和企划——”
切萨雷很有针对性地看了珍妮一眼,珍妮想要走,但莉莉安已经离开了扶手坐到珍妮身边,“你哪里都不要去,亲爱的,我也不许你搬走,这房子里必须要有一个人在真心听我说话。”
大部分时候,她友好得会让人忘记她的出身,但现在莉莉安开始发脾气的时候,那股天之娇女的劲儿就出来了,珍妮说:“莉儿——”
切萨雷同时说:“莉莉,这和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关系,如果你——”
但莉莉安谁也没理会,而是继续说:“还有珍妮的名字,我真不敢相信!第二个珍妮弗,你就只为了这个噱头居然改了她的名字,你是为了气贝尔吗?可珍妮不是你斗气的工具,切萨,你总是这样,这真的是个问题,我们也谈过很多次了,你真的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地摆布别人,就为了自己高兴。”
真他妈尴尬……
珍妮无奈地看着切萨雷,试图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无辜:说真的,她对改名的确有点硌硬,但也只是有点而已。但是莉莉安现在的做法,搞得她也很难为自己辩解什么,如果切萨雷稍微糊涂一点的话,说不定立刻就会迁怒于她了。
切萨雷闭上眼拧了拧鼻梁,出乎意料,他居然没有发火,甚至看不出多少不快。
“首先我们来说说改名的事。”他说,还是那么公事公办、客观冷静,“是的,改名是我的决定,理由很简单,珍妮,你原本的名字太随意了,这也许是我的偏见,但我认为只有文化层次很低的父母才会给女儿起名叫作珍妮(Jenny)而不是珍妮弗(Jennifer),当然,以后所有人都会叫你珍(Jen)、珍妮(Jenny)、珍宁(Jennie),这无所谓,但你的大名必须是珍妮弗,否则你身上的底层标签永远也洗脱不掉。人们会想:哪个父母给女儿起的大名就是珍妮?然后他们会发现:哦,对,她的父母的确就是这么不像话。”
莉莉安张开口,切萨雷冲她竖起指头,“不要和我说特例,我们在说人们的普遍心理,莉莉,普通人就是这么势利而鄙俗。”
“OK!”莉莉安做了个不满的表情,“这又是一个需要解决的矛盾认知。”
“另外关于珍妮不能住在这里,”切萨雷仿佛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和她很投缘,莉莉,如果你经常邀她到家里做客,这没问题,我知道我出差的时候你总是很寂寞,但住在一起会模糊我和她的关系界限——当然,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足够专业,而且杰弗森也很专业,而且我外出时间很多,而且这只不过是个过渡,等到她事业突破以后很快也会在比弗利山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当然这些都有道理,但好莱坞狗仔队不会这么想,我向你保证这种新闻会出现得很快:珍妮弗·贝尔的前经纪人签下同名新秀,两人业已同居,据悉该经纪人已有女友,现在三人同住,关系暧昧。——杰弗森需要曝光,但这样的新闻只能适得其反。”
莉莉安叹了口气,珍妮也随之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她不失时机地附和:“当然我也不想被卷进这样的麻烦里。”
“所以我们没问题啦?”切萨雷盯着莉莉安,他的语调温柔下来。
“好吧。”莉莉安妥协了,但明显情绪不高,她的语调略带嘲讽,“这显然是又一次的,‘哦世界就是这样丑恶你根本什么也不懂’的演讲,我明白了,你永远都有道理。”
不论中外,不讲理都是女孩子的特权,珍妮知道她该走了——不论切萨雷会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她都没兴趣留下来旁观。
“我上楼打包行李。”她说,切萨雷和莉莉安都没阻止她。
当她走到楼门口时,切萨雷叫住她,“杰弗森,我记得你的试镜在三天后?”
“是的,三天后十一点半。”珍妮说,“哦,对了,如果你要把你的车拿回去的话,我可以——”
切萨雷根本没理会她说的琐事,他直直地看着珍妮,双眼如冰湖,蔚蓝、寒冷而剔透,“我听说你准备得不错。”
“我已经尽力而为了。”珍妮耸耸肩,按捺下抬起下巴和切萨雷气势抗衡的冲动。
“很好。”切萨雷安静地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而我不喜欢浪费,你也没有错过的本钱。拿下它,我不允许你失败。”
珍妮忽然想起戴夫在几小时前说的话:“在好莱坞,一次试镜失败不算什么,可能反而会给你带来更多机会”。
也许好莱坞的确如此行事,不过在切萨雷·维杰里这里,游戏显然遵循另一个规则。他和她在玩的是另一个严苛得多的游戏。
“我会尽力而为。”珍妮说,忽然间她很感谢自己有戴夫和莉莉安这两个朋友。——戴夫在说林奇接到的电话,莉莉安昨晚到现在一直和她唠叨IMDB上她那个小小的粉丝俱乐部,但对切萨雷来说,这一切显然毫无意义,他甚至不会和她说说他接到了多少询问她的来电,也不会夸奖她在昨晚剧集中的表现。
她真的很好奇珍妮弗·贝尔怎么还能看上他——珍妮甚至无法想象莉莉安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切萨雷·维杰里简直就是台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