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边弹边唱:“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就是不能忘记你;你如此美丽,而且可爱至极,唉,我的灰姑娘。也许,你不曾想到我会心疼,如果这是梦,我愿意常睡不醒,我曾经忍耐,也曾经等待,也许等你到未来……”
“你好像删掉许多歌词。”
“向来是诗言志,我只表达我想要表达的,不需要的便仍掉。”好一个我只表达我想要表达的,这个王磊分明是话中有话,自己该怎么办?正想着来了几个老外,他们围住他们叽哩呱拉地说着什么。导游翻译说:“外国客人想请你们再表演一段。”
在游人的掌声中王磊边弹边唱道:“走吧,走吧,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家……”唱完后又对小娅说:“你要不要来个新疆舞?就像在车间那样,让他们开开眼。”
“别搞笑了,我可不想献丑!”
导游听罢鼓动道:“来一个吧!也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盛情难却,罗朝霞脱掉长风衣,她身着蓝色齐膝的羊绒连衣裙,脚蹬黑色皮靴,胸前挂着铂金长项链,只见她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地表演起来,比穿工作服表演起来好上千倍。外国游客看了直竖大拇指,拿相机给他们拍了一次性快照,并同他们一一握手。游客走后,两人又开始丈量城墙。看城墙外面林立的高楼、车水马龙及都市的优雅与繁华,真是感慨良多。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了,两个人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只好下了城墙去找吃的。
他们来到路边夜市,要了沙锅、烤肉。开始罗朝霞还怕餐具脏,怕传染病,见王磊吃得那么香也顾不了许多。正吃着,罗朝霞的手机响了,是朱斯明打来的,说他在剧院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问她现在什么方位,快到了吗?罗朝霞这才想起和他还有个约会,不好意思地对王磊说:“对不起,我的自行车交给你了,我哥哥的同学约我去听一场音乐会,我先走了。”说着她扬手打的直奔剧院门口,朱斯明一个人捧着一束玫瑰向不远处张望,终于望到她了,说:“是不是女孩子约会总是姗姗来迟?让我等得花儿都谢了!”说着拉着她的手直奔剪票口。
从音乐厅出来,他们去了一间咖啡屋,两人对面坐在秋千上喝咖啡。朝霞说:“你少喝一点吧!省得晚上睡不着。”
“睡不着才好呢!正好可以想你。”
朝霞微微一笑,脸上两个好看的酒窝陶醉了温文尔雅的朱斯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朝霞,像是怕她在转眼之间消失了似的,朝霞禁不住笑出声来说:“我得回家问哥哥去。”
“问什么?”
“问你是不是总是这么看女孩子?”
“以前我可是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一个女的,只有你才配受这这种礼遇。”
“这叫什么礼遇?”
“注目礼呀!”朝霞听罢,差一点把喝入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说:“太逗了你!”回到宿舍后,罗朝霞总是睡不着,她回味着王磊唱的《灰姑娘》,还有朱斯明所说的注目礼。插在花瓶中的那束玫瑰在暗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心中暗道:难道这两人都喜欢上了自己?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必须尽快做个了断,两者取其一。她想出一个办法,下次和两个人见面时带上同学周倩,周倩在场他们既不会贸然示爱,也许还能移情别恋,那个先转移目标的肯定不是真心的,这样她不急着作决定了。再说了自己断然不可能见几次就会爱上一个人的,她觉得交男朋友是一件慎重的事情。男人却恰恰相反,他总是先确立目标,再义无反顾。女孩子呢?先寻寻觅觅,然后经过长时间的考验,再确定恋爱关系。想到这儿,当朱斯明打电话约她出去玩时,她就叫上在另一家公司上班的周倩,说是让她把把关。等到两人来到约定地点时,罗朝霞看到朱斯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飘散得无影无踪,和刚才判若两人。她的心也沉了下来心想:“这人真小气,在同学面前不给自己面子,便装做不认识他的样子停在卖冷饮的摊位前假装等人,并拿钱准备给她和周倩买饮料,刚要付钱,朱斯明走上前说:“罗朝霞,这次你很守时呀,我来付钱吧!这位是?”
朱斯明己经调整好情绪,满面笑容地帮她付了钱,将两张门票给朝霞说:“单位刚才来电话说有急事,你们玩去吧,希望你们玩得开心。”然后用责怪的眼光看了一眼罗朝霞打的走了。
王磊一个多月都不理罗朝霞,无论是在车间、厂区碰见,都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罗朝霞心想:我又不曾承诺什么,大家好歹认识一场,友情不在了同事还是要做的,何苦这样?王磊不理她,她也不找他,班照常上、排练照常进行,一切照旧,只是业余时间朝霞口袋中多了一个MP3。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半个月,朱斯明来电话了:“我这次约你出来你不再带个另外一个人来吧?”
“我得问问周倩有没有时间。”
电话那边传来叹息的声音:“无论如何,晚上七点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罗朝霞心想,既然闲着无聊,何不让一个又一个浪漫、温馨的约会占满自己的青春时光呢?朝霞回家换了那套大嫂给她从国外带回来的裙装,在衣镜前端详了半天,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是的每一根发丝、每一个细胞都焕发着光彩。刚准备出门母亲推门进来说:“我这儿有好几瓶法国香水,给你一瓶。”
“谢谢妈妈!”
“马上到开饭时间了,别走了。”
“我懒得和两个哥哥打照面。”
“傻丫头,他们为了谁呀?好坏话都听不来!我让张阿姨做了你最爱吃对虾,再开了一瓶干红,现在时候还早呢!今晚别走了,咱娘儿俩好好聊聊。”
“今天不行,外面有人等我呢,以后机会多得是。”林溪听罢,沉下脸来说:“真是女大不由娘!你就由着性子胡来吧,看到时候吃亏的是谁。”
灯光像利剑一样穿透夜帷幕,方城里的一切都变得暧昧又含混不清,朝霞注视身边的男人,他是那样的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只听他说道:“罗朝霞,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最黑暗时恰是最明亮。”
“好奇怪的论调,什么意思?”
朱斯明将她拉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说:“懂了吧?”朝霞沉醉片刻说:“你是说,你的吻可以照亮我的天空,是吗?”
“只对了一部分,我的本意是黑夜对恋人们来说就是他们的白天,他们的爱情让世界上没有黑暗的角落。”
“有那么点意思,看来你哲学学得不坏。”
“你哥哥没跟你说我是优等生吗?我的外语也不错,否则怎么在外企做事。饿了吧,想吃什么?日本料理还是西餐?”
“我还真有彩夺目 点饿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凉皮、稀饭感兴趣,前边夜市就有。”
“你别说,有人就爱吃这些东西。我有一个朋友,结婚时司仪让他报出新娘子最爱吃什么东西,他说的就是凉皮。过年时都要来一碗,好不好玩?”
“是呀,现在人们餐桌是丰富了许多,可这些地方小吃之所以长盛不衰跟大家的喜爱是分不开的。你看,前面那个小店就是专门卖凉皮的,大家还在排队呢。”
两人在小店吃完饭,又去了一家茶室,要了两杯茶和几盘点心,边喝边聊道:“听你哥哥说,你不愿继续深造而甘愿在工厂做事,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身份是很难改变的,在生产线上干的不乏五大类的本科生和大专生,他们为什么不另谋职业而甘愿在生产线上干呢?就业形势严峻其一,安于现状其二,还有他们自身的竞争力及对本职工作的感情。或许收入微薄的他们对国企还有更美好的期望。就像一直高速公路上奔驰的小车,你要改变它的方向或者让它停下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说得不错,可这种生活对你来说刚刚开始,你现在改变它还来得急,提高自己从头来过?你肯定了解老师傅们的收入状况,再回去问问你二哥的收入状况你就知道你选择错了。有文凭、有职称的同龄人和你们收入相差十倍不止,再说在社会上受尊重程度也不同。”
“这一切我何尝不知?可我从小贪玩,基础就没打好,如果再学习就像在麻袋上绣花一样。如果,因为这点失去你对我的尊重我很遗憾。对不起,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了,我要走了,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约我出来。”罗朝霞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朱斯明拉住她的手说:“你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一丁点对你不尊重的意思,只是无法理解你宁愿将生命浪费在车间那些琐碎的事情上,而不愿意提高自己。”朝霞抽出自己的手,一时间也无法说清这件事情。只听朱斯明说:“你现在上学只是三四年的辛劳,不学习却是要辛劳终生。”
罗朝霞从茶室出来思索人的命运及前途,觉得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合同签过就只能在这个岗位干了,辞职的话父亲自然会赔付违约金,可她却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好的境遇。单位总是这么不死不活地,工资按月发,只是少的可怜,大家都在贫困线上挣扎,有些师傅一年四季几乎只穿一件工作服。冬天,工作服里是棉衣,春秋两季换上手工编织毛衣,夏天有时还要单件穿着,他们戏称这叫老虎下山一张皮。以前有一种观念是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劳动最光荣,越穷越光荣,大家都简朴度日以体现勤俭持家的美德,有时你穿得漂亮了还受大家的鄙视说什么“小资情调”。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你穷只能说明你无能,你穿得差只能说明你审美能力差,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自己难道真的能够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吗?工厂里的工作自己已经适应了,简单的工作只要手快就行,不用动什么脑筋。单位里的同事相处得还算融洽,这样的生活别人能过自己为什么不能过呢?她翻来复去地想也没什么结果,也不知道是这样生活选择了她,还是她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一年一度的红五月歌咏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大家在职工活动室用桌椅搭了简易的台子,同事们端端正正地站了三四排,唱得是《祖国呀,母亲》、《我们工人有力量》、《在北京的金山上》等革命歌曲。独唱则丰富多了,大都是青年职工喜欢的流行歌曲,什么《送战友》、《咖啡屋》还有王磊唱的《灰姑娘》再就是朝霞的独舞。到了晚上还有交际舞,大家几乎忘掉了生活的窘迫尽情地轻歌曼舞。罗朝霞被这种气氛感染,等到大家陆续散去她才发现不远处对面坐着的正是王磊,他一直默默注视着罗朝霞,他的目光穿过晃来晃去的人群,在明灭的灯光中定格在罗朝霞身上,直到罗朝霞发现他,他站起身来没了踪影。罗朝霞正在纳闷,他却出现在她身边,说:“我可以请你跳舞吗?”朝霞平素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从不强求什么,也不奢望什么,加上她温和漂亮,身边从来不乏男女朋友。大家一起去郊外玩,一起去野餐,一起滑旱冰,独独把忧郁王子王磊落单了。王磊就像是风想来则来想去则去,她犹豫一会儿站起身来,一边跳舞一边说:“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总是郁郁寡欢的?”
“你不知道呀?我失恋了!”
“是吗?女朋友是谁,我找她评理去,我们王磊那点不如人啦?”
王磊没吭声,只是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她。罗朝霞知道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可男女之间的事情,朦胧要比明白多几分意味,她也懒得挑明。朱斯明后来又打了几次电话,都被朝霞找借口推掉了,气得哥哥母亲直摇头。为此二哥罗朝阳找她谈了一次,警告她朱斯明是他们班的高材生,人品、家境都没得挑,好多女孩子在后边追着呢,她要是错失良机可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正因为他很优秀,所以我不想仰视,我觉得那样太累。我自甘平庸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冒充大哥来对我指手画脚,他不知道我不幸已经有两个哥哥了吗?”
“不知好坏的臭丫头,以后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朝霞对着哥哥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算是给和朱斯明的交往画了一个句号。
王磊不知道罗朝霞家世,也不晓得朝霞和朱斯明的进展,出于怕受伤的本能退出罗朝霞的视线,他没想到自己早已像‘草’一样不能自拔,越是控制自己不想罗朝霞,那种思念越是无法扼制。他经常一个人背着吉它,在离他们家不远城墙上抒情,回想她翩翩起舞的样子及娇媚漂亮的模样。这样形单影只地过了两个月,他觉得心中的疼慢慢地得以平复时,才来接近罗朝霞,他旁敲侧击地问:“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罗朝霞听罢,嫣然笑道:“什么呀?本人还待字闺中无人问津哪。”王磊听后大喜过望,守住朝霞生怕她被别人请去跳舞,那晚两人玩到曲终人散。
她回家时已经十一点了,林溪在客厅名为绣十字绣,实际是在等她。她刚一露面林溪就问:“玩这么晚也不和家里打声招呼,不知道我有多操心?”
“我又不是泥人,操什么心?妈妈,你绣这么多了?真不简单!”朝霞准备转移话题以逃避母亲的数落,没料到母亲还是不依不饶地说:“杀时间罢了,你以为我喜欢绣?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跟你哥和晓慧姐学学,整天就知道玩,你以为生活是儿戏吗?”她看女儿低头不吭声,便收了针线回卧室去了。
朝霞最讨厌母亲拿自己跟别人比了,心中暗想:生活是我自己的,我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所以就说:“妈妈,你面对现实吧,咱们家不可能每个人都有事业有成,每个人都是成功者,你看手伸出来五个指头还还一样长呢!你就当我是最短的那个指头。”
“可是妈妈希望你过上体面的,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会的妈妈,你放心。”
“唉!”
“妈,你怎么又叹息了?我有多大能力就干多大的事情,凡事不争、不抢,顺其自然不好吗?”林溪暗想:不思进取就是这回事了,她也没办法,孩子大了,她的路还得她自己走,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快乐幸福就好了。人生不过是个过程,荣也罢、辱也罢各安其命就好,否则高不能、低不就岂不是很纠结吗?再成功的人生都会有缺憾,再平凡的人生也会有引以为荣的辉煌时刻。
朝霞看母亲渐渐平和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她,可是当想起晓慧姐姐的成就禁不住惭愧起来,一时间头埋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