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门规矩,女子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这样啊。”耶律瀚似乎不信。
“耶律公子是罗伊国人?”张念故意很认真地打量他。
“是。”
“小女子听闻罗伊国人多深目高鼻,公子看上去……”
“姑娘果真冰雪聪明,在下有一半是大兴国血统。”耶律瀚冷笑,这浮尘明显是拆他台来的。
“不知公子那一半血统来自父亲还是母亲。”张念穷追不舍。
“姑娘问得未免太多了吧。”耶律瀚脸黑了下来,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不是罗伊国皇室宗亲。
“浮姑娘第一次出群雁岛,对这世上的事情多有好奇,公子不要见怪。”平南王出面打圆场。
张念朝平南王小声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平南王知其要说关于耶律瀚的事,朝家丁使了个眼色,跟着张念走到屋外。
“王爷,浮尘的师父曾夜观天象,北面的白虎星近年来一直蠢蠢欲动,直逼紫微宫,师父说大兴国在南,罗伊国在北,文曲星若提前归天多半是被白虎星的戾气所摄,今日见到耶律公子,顿觉其气质不凡,不得不让小女子联想到贵公子的离世与其有脱不开的关系,王爷需谨慎与其相处。”
平南王额头上的皱纹顿时皱成一团,用难以言说的古怪神色瞥了一眼耶律瀚所在的堂屋。张念纱巾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平南王上当了。
张念告辞离开,平南王独自回到堂屋。
“王爷。”耶律瀚见平南王神色凛冽,好似罩上一层严霜,心中料想刚刚那个叫浮尘的跟他说了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恭敬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耶律公子,多谢光临寒舍参加小儿的葬礼,若没什么事,还请回吧。”
平南王语气沉沉,耶律瀚一声冷笑,“没想到堂堂平南王只是个轻信小人之言的懦夫,你们大兴国的皇帝派人杀了你唯一的儿子,就凭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的几句话就这样放弃为子报仇的想法了吗?还是王爷本就觉得自己不是那皇帝的对手,在为自己的无能懦弱找借口。”
“耶律公子,本王敬重你是罗伊国皇亲才对你礼让有加,我们大兴国的事自有我们自己处理的方法,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平南王一掌击在茶几上,上好楠木做成的桌子嘭地一声炸成很多碎片。
“既然王爷选择愚忠,那在下只能告辞了,阿磐,我们走。”耶律瀚朝着平南王盛怒的背影微微施礼,带着随从愤然而出。
平南王站在原地良久,牙缝里恶狠狠吐出几个字:“赵熙元,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他不是傻子,张念说的一些神乎其神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但张念的话却提醒了他耶律瀚来意不善。他本来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差一点信了他出兵反帝的话,这样一来,他清醒地认识到,耶律瀚不过在利用他给大兴国带来内乱,到时候大兴国自顾不暇罗伊国便有了可乘之机。叶廷是不是皇帝派人杀的他不知道,但他终归要篡位,如果大兴国陷入内乱被罗伊国控制,他的篡位便毫无意义。所以,只能暂时忍了。
张念出了平南王府朝客栈走去,虽已入夜,街上倒不冷清,南方夜生活比北方丰富得多。
她在一个卖凉粉的摊位前停住脚,眼角余光里一个黑影闪到不远处另一个摊位后面,她被跟踪了。
“老板,凉粉怎么卖。”她若无其事地问。
“3文钱一份。”
“帮我来3份。”
她拧着凉粉转入一人迹罕至的小巷,身后跟踪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她停住脚,脚步声立刻也停了。
“既然跟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现身?”她轻笑。
“在下主子请姑娘去坐坐。”转角处走出一男子。
“那要看你们主子有没有这么大的架子了。”张念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朝他扔去一份凉粉。
那人身子一侧,避了开去,第二份凉粉却已飞到,他急忙借助墙壁的力道闪到另一边,胸口啪地一声正中一份凉凉的滑滑的还带着葱姜味的东西,却是第三份凉粉。
“味道不错吧。”张念抛了个鬼脸,转身便跑,眼前却是一黑,已来不及刹车,直接撞在一坚硬的东西上面。
“要多大的架子才请得到你?”是男人厚重的声音。
张念急忙退了两步,刚刚撞上的原来是一个男子的胸膛,而那男子却是耶律瀚!
“那要看姑娘我的心情了。”张念调整好情绪,“若是我愿意,路上的乞丐请我我也去了,若是我不愿意,天王老子也别想我动一步。”
“是吗?”耶律瀚走近一步,“我今天是非要请姑娘去了,倒看看你怎么不去。”
“你再过来我就死在这里。”张念掏出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你难道要请一个死人回去吗?”
“主子,我们……”刚刚被扔了凉粉的随从走到他们跟前,一股浓重的葱姜味钻入鼻中,张念忍不住皱起眉头退了两步。
“阿磬,你熏到姑娘了。”耶律瀚朝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会意,大摇大摆朝张念靠近。
“你们太卑鄙了。”张念看着阿磬胸口稀里哗啦的东西一边后退一边后悔刚刚扔凉粉了,路上那么多小吃,糕点蜜饯应有尽有,她偏偏选了这个重口的凉粉,搞得现在胃里一阵阵恶心。
她一分心,手腕一紧,已被耶律瀚抓住,手上的匕首掉到地上,与石板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姑娘还想死吗?”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拂,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纱,眼睛猛地一亮,颤声道:“果真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张念奋力想要撤回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耶律瀚的手却如一把钳子紧紧箍在上面,不但动不了,还被他拉得靠在他的胸前。
“你快放开我。”张念偏过头不让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胸膛,心想赵漠的兄弟怎么都一个样,各个都喜欢用强,要是有机会,一定也要让他们被女子用强,让他们尝一尝被欺负被调戏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上次我救了你你却把我打晕,我还没找姑娘算账,今天姑娘又搅了我的计划,你说你该怎么向我赔罪呢?”
“你为你的国家,我为我的国家,若是有罪,也是你这个帮助敌人逃脱的人有罪。”
“嘴倒是厉害,我看你成了阶下囚是不是还这么厉害。”
张念腰上一紧,双脚离地,竟生生被耶律瀚扛到肩上。
“你快放了我。”张念拼命挣扎,耶律瀚竟如一棵树一般毫不受影响,脚步平稳地向前走。她心中无语,他还真是赵漠的兄弟,赵漠喜欢将她横抱,他却喜欢扛她,都是些有怪癖的人!不过赵漠不是要暗中保护她的么,她都快被别的男人拐走了,怎么还不来?
“耶律瀚,快放了她。”赵漠总算来得及时。
“赵漠,你怎么在这里!”耶律瀚停住脚。
“我还要问你呢,你不好好在罗伊国做你的王爷,跑我们大兴国来做什么,还扛着……扛着我妻子。”
“你妻子?”耶律瀚像听到世纪笑话一般语调忽地高上去,“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轩王爷有这么一位刁钻古怪的王妃?”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还不赶快把我放下来。”张念在他肩上大呼。
“别乱动,不然……”耶律瀚话未说完,肩上剧痛,抱住张念双腿的手臂下意识松开,张念如一条鱼一般从他肩上滑了下去,被冲过来的赵漠稳稳接在怀里。
“你又咬我……”耶律瀚捂着受痛的肩膀气呼呼地指着张念,见她如一只小兔子一般依偎在赵漠怀里,与刚刚气势凌人的模样完全不同,心里顿时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歪了歪嘴角笑道,“上次在军营中你我可不是这样子的,要做别人的王妃可别忘了曾经的……”
“你住嘴。”张念喝止他继续说下去,抬眼发现赵漠的脸上有不寻常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抱着她的手没有松。
“我说的都是实话,轩王爷,可要看好你未来的王妃哦,她肯定没跟你说过我和她的事吧。”
“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看住,不用你费心。”赵漠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异样,但张念清楚,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摆出这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那我可先回去了,浮尘姑娘,保重哦。”耶律瀚朝张念抛了个媚眼,带着阿磬消失在巷子深处。
赵漠松开她,一声不响地往客栈方向走。
“漠,小漠漠。”张念嬉皮笑脸地拉他的衣角,却被他一下子甩开。
“喂,你真生气啦。”张念张开双臂拦在他的前面,“我在涣县的时候为了救杨清去他们军营里碰到过他,然后他救了我,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相信他的话。”
赵漠推开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是吧,这么小心眼。”张念紧追其后,“我要是跟他有什么今天就不会破坏他的计划了,你别小孩子气了。”
赵漠还是不理她,闷着头走在前面。一直回到客栈,他都坚持沉默。
“你不要太过分哦。”张念也有些生气了,“你说今天会在暗中保护我的,为什么耶律瀚都快把我扛走了你才出现,我还没生你的气你倒生我的气了。”
赵漠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理我拉倒,我也不理你了。”张念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他说你又咬他……”赵漠就像一个被别人夺了玩具却不敢告状而委屈到极致的孩子。
张念一愣,随即搂住他脖子哈哈大笑,因为笑的幅度太大,赵漠快被她带倒,只得伸手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哪有女孩子笑成你这样的!”他愠怒的语气里尽是温柔。
“谁让你这么搞笑的。”张念捂住他的脸,“他当时扣住我的脖子,我不是他对手,除了咬他还能做什么?就像今天晚上,我要是不咬他怎么从他肩上下来,我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才咬他的,你以为我是跟咬你一样咬他么?”她说着将手搭上他的嘴唇,轻笑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再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