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格很像你。”耶律瀚给小雪盖好被子,从床上坐起身。
“你去哪里?”我问出这句话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去哪里我一直都是不关心的,今天怎么就问了,可能是因为害怕小雪醒来看不到他会发脾气吧。
“小念。”耶律瀚明显误会我的意思,握住我的手道:“你心里有我,我很开心,我这些天夜不归宿,不是因为我在外面有女人,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你师父的事?”我今晚的话真是有点多。
“你猜到了。”他脸上划过一丝苦笑。
“有时候狠心不是坏事。”我看着他的眼睛道:“耶律瀚,你不是没有能力杀他,你是不忍心杀他。”
“他对我有养育之恩……”
“可是你不还是有杀他的念头吗?”我反手握住他的手道:“如果你和你师父互换下角色,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杀掉,这是每个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做的选择。你容忍他操控你的人生这么多年,他对你的养育之恩早还清了。”
“小念……”他难以置信地看我。
“没想到我这么狠心吧。”我笑。
“你一直都很狠心。”他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道:“我很高兴你为我打算,师父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自从嫁给他,从来不过问他的事,即使是威胁到我的他师父的事,我也从不多说一句,我想,我今天太反常了。他出门的时候,本想好好反思的我又好死不活地加了一句:“对于谋略和武功都很厉害的人,你或者可以向杨清要一些见不得光的药物。”我看着他出门,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说好的不管他的事的呢?
我跟春花说,我好像有点喜欢耶律瀚了。
春花淡定地瞟了我一眼,道:“这样的男人,你要是再不动心,我都要怀疑你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
我诧异道:“他真的有这么好吗?”
春花道:“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挺好的。”我撑着头思索了下,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他对我好了。
小烨在一旁蹦来蹦去,春花不耐烦地将他轰出去,我笑道:“你干嘛对他这么凶。”
“因为她是我的孩子啊。”春花一脸严肃地坐在我身边,“既然你跟我说你开始喜欢他,那我就要跟你说说正事了。”
我抬起头等她的下文。
她和我关系很好,虽然我是皇后,没人的时候她也只叫我的名字,她说:“小念,小烨是我和杨清的孩子,我们再怎么打他骂他他都是我们的孩子。你喜欢上他对你来说是好事,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小雪?她终究不是他的孩子,他无法做到一个亲生父亲该做到的样子,你不觉得小雪小小年纪懂的事情比同龄的小孩都要多吗?她没法感受到那种与自己亲生父亲相处时才会有的关爱。”
我说:“或许是因为小雪智商和情商都比别的小孩高?”
“你觉得呢?”她反问我。
“小雪很喜欢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乱说了个连自己都觉得是借口的答案。
“那是因为小雪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叹了口气道:“小念,你若能真的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小雪一辈子只认他做爹也可以,只是你,真的完全放下那个人了吗?如果有一天你再见到他,你能毫不犹豫地说你不再爱他了吗?”
我带着怀疑的眼光看春花,这个能说会道言辞犀利的人真的是我以前身边那个冲动犯二的丫头吗?她简直让我刮目相看了,时间果然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变样,幸好变来变去她都还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说:“一切皆有可能。”
几个月后我再见到赵漠的时候,我想,半面仙的头衔大概可以给春花了,还要外带一个哲学家的称号。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赵漠相见。
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耶律瀚没有回来,小雪一直哭闹,我有些生气,把她交给奶娘一个人在屋中生闷气。我心情莫名的低落,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想,我当时要是能对自己的情绪产生一点怀疑,将其引到直觉上去,那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而我只是单纯地以为我是身体不舒服才导致心情不好,我是太久没做过半仙了。
那天晚上,一个相貌丑陋的太监进到我的寝宫,他沙哑着声音说:“娘娘,请跟奴才走吧。”
我瞧着他有些面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宫中太监太多,我想可能是打过照面所以才有点印象,于是我问:“是谁叫你来的。”
他抬起头,眼睛透出诡异的笑意,我心中一沉,起身与他拉开距离,我说:“吴致用,你怎么还没死。”
他笑道:“仇还没有报,我怎么能死?”
我想,我原本就打不过他,现在他满腔仇恨,我自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逃为上策。我准备翻窗逃跑,却又被小雪的哭声拉回原地,我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一个男人用小孩做要挟,你要不要脸。”
他将小雪抱在胸前,手中的毒针在小雪脸上来回比划,声音越发的阴寒可怕,他说:“我以前就不算个男人,现在更不是,你和赵漠将我害得这样惨,我毁容自残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们不得好死。”
我道:“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孩子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他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孩子是赵漠的种,有她在,赵漠在劫难逃。”
我彻底绝望。
我在他的挟持下出了宫,跟着他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终是回到了离开五年之久的大兴国京城。
这一路上,他雇了个老妈子照看小雪,我多次想要救回小雪逃跑都被他阻拦。吴致用自毁了容貌和声音,还为了接近我将自己变成太监,这样一个变态到极致的人,我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既然斗不过,我也就安分地跟着他走,一个月下来也大概知道了些他的事情。
那年他全家被灭,他带着仇恨到东海国兑现当日裘太师对他作出的承诺,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他要为家人报仇。赵漠留了蔡彦在赤水城和敌军对抗,他带着两万兵力进行疯狂的攻城。
他原本可以攻下赤水城的,只是没想到赵漠回到京城那么快就派了援兵过来,裘太师眼见攻城无望,便不再给他兵,他一直战斗到最后,被蔡彦活捉。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攻下赤水城了!”
我冷冷道:“你永远都是赵漠的手下败将。”
他没理我,继续说他的事,这些事,他一直没跟别人说过。他被蔡彦带回京城,在路上,他杀了一个看守他的士兵,自己装成士兵的样子准备逃。蔡彦很快发现他逃跑的踪迹,派人追杀他。他四处躲藏,过着暗无天日猪狗不如的日子,他知道永远这样躲永远都得活在地底下,也永远没法报仇,于是他自毁容貌和声音,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说:“你们一家的下场是自作自受,你能活下来何必逼自己走绝路。”
他恶狠狠地朝我吼道:“你这种光靠迷惑男人就能生活得很好的人怎么知道我们这些整天活在水深火热中人的痛苦。”
我被他的话气得不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只听他继续道,他一路逃到罗伊国,找了份杀手的工作,有次受伤去医馆医治,恰好见到了春花。他便趁机打听我的下落,才知道我已经成了耶律瀚的皇后。他沉积多年的复仇之心再次升起,他装成太监到宫中伺机报仇。他说他原本只想抓了我来要挟赵漠,却无意中听到小雪不是耶律瀚亲生的事实,他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赵漠要是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还不任我宰割?”
我冷笑道:“赵漠早就不爱我,我和小雪在罗伊国这么多年他都没去找过我们,你抓了我们,根本就没用。”
他没有生气,只是警告我,如果我耍任何的诡计,他就会要了小雪的命。
我被带到翠华山的悬崖边,我被关在崖边的小木屋里,我没有被捆手脚,要逃出去轻而易举,只是小雪在吴致用手上,我什么都不敢做。
我被关了三天,这三天我都没有见到小雪,我心里慌得不行,也不敢吃吴致用给的饭菜,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我生不如死。
吴致用说,赵漠会来这里,让我耐心等,如果赵漠死了,他或许会考虑让我们母女团聚。
我根本就不敢确定赵漠会不会来,对他来说,一个不爱的女人,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他如何能自己冒险,他现在可是皇上。
第四天的时候,我心力交瘁全身无力,小木屋里走进一个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我疯了一般扑过去,我跪在他身前扯着他的衣角哭喊:“求求你,救救小雪,救救我的孩子。”
真是没想到,我跟他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种状况。
小雪被吊在一颗树上,树的周围布满荆棘,我跟她说过,如果在宫外,就叫我娘,她见到我时,哭着说:“娘,小雪怕。”听到她哭哑的嗓子,我的理智瞬间被击垮,不顾本就虚弱的身子要往荆棘丛里闯,硬是被赵漠的人拉住。
吴致用阴森的声音在树林里响起,他说:“这孩子的绳索就在我手上,赵漠,你若不想你的女儿死在这荆棘丛里,让你的人全部退到一边去。”
赵漠的手下很有纪律,没有因为吴致用的一句话有所动摇。赵漠转向我,眼神中满是询问。
“张念,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吗,这个孩子就是赵漠的种!”吴致用说这话的时候小雪猛地向下坠了一截,我吓得大叫一声,扯着赵漠的衣服哭道:“是,这孩子是你的,你救她啊。”
“我应该怎么救?”赵漠半信半疑地看我,似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吴致用。
“你让你的人先退下去。”吴致用再次发令,赵漠摆了摆手,他的手下立刻退个干净。
吴致用从树林中现身,他的手上果然拽着绳子的另一端,他拉一下小雪就上升一点,他一松手,小雪就会掉到荆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