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的门开着，道衍正坐在门对面的榻上闭目静修。小西站在门边犹豫不决。
道衍忽然睁开眼睛，沉稳的吩咐，“阿弥陀佛！小西进来吧！”
“是，少师！”小西微笑着跨过门槛，恭敬的福身行礼，“少师，奴婢是来向您辞行的。”
“阿弥陀佛！这几天辛苦你了。”
“少师，您这样说就见外了。”小西笑笑，“这是积福报的善事，奴婢求之不得。”
道衍回以微笑，“阿弥陀佛！小西，贫僧有一句话不知道能不能问？”
“少师尽管吩咐。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衍沉思片刻，缓缓的说话，“贫僧在洪武二十六年年初的时候，机缘巧合的得到了当今皇上的生辰八字。从那时候开始，贫僧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他登上皇位。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贫僧就毫不掩饰的说要帮他换一顶白帽子。”道衍说道这里停下来，微笑的看着小西，“他当时是王爷，‘王’字上面加个‘白’字念什么？”
“皇！”小西吃惊的回答。
“对！”道衍微笑着点点头，“因为贫僧算出他登基做皇帝至少会有二十年。”
小西看着道衍轻声纠正，“加上建文四年的下半年，一共二十二年。”
道衍双手合十，恭敬行礼，“贫僧谢过！”
小西赶紧福身还礼，“少师，您这样折煞奴婢了。”
道衍直起身，感激的问小西，“贫僧见你这几日午后总是在佛前跪拜沉思，可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烦恼吗？”
小西听了道衍的话，激动的双膝跪地，哭着回答，“奴婢愚钝，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不辜负皇上。还请少师指点。”
“原来是为了这事。”道衍微笑着伸手示意小西起身。
小西摇摇头，不肯起来。
道衍也不恼，微笑着说话，“你这样跪着，贫僧张不了口，说不了话。”
小西站起身，用绢帕擦了眼泪，抱歉的说，“奴婢失仪了，还请少师见谅！”
“阿弥陀佛！”道衍双手合十，认真的回答，“贫僧相信你对皇上是一片真心。”
“奴婢现在很是患得患失，不知道该如何做皇上的家人。”道衍是小西唯一的稻草，这种时候小西不愿对他隐瞒。
道衍没回答，略带吃惊的盯着小西。
“皇上想让奴婢做他的家人，可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做。”小西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烦恼。
道衍隐隐的吸了口凉气，思忖片刻才轻声回答，“此事可大可小，一切都可应在‘安之若素’四个字上。”
“安之若素？”小西重复了一遍，一时没明白，对着道衍疑惑的摇摇头。
“阿弥陀佛！”道衍的笑容很灿烂，“皇上是人中之龙，不是任谁都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小西，你必是有皇上看中的过人之处并且是发自内心，自然流露的。所以对你来说只要做到安之若素，便是你之幸！皇上之幸！”
小西略带失望的看着道衍，恭敬的说，“奴婢愚钝，一时还不能理解少师话里的深意。奴婢回宫后，一定会认真思考少师的教诲。”
“阿弥陀佛！小西如此聪明，一定可以参悟。”
“多谢少师教诲，奴婢告辞。”小西福身行礼。
“阿弥陀佛！”道衍双手合十，目送小西离开。
小西才回了乾清宫就主动调换成当晚当值。
朱棣今天格外的忙，过了亥时才躺下来。小西坐在床尾安静的给朱棣捏腿。
“是不是上朝的时候坐久了，所以双腿才这么累？”小西关切的轻声问。
“你难道不知道朕每天是在奉天门内御门听政吗？”小西的不了解大大出乎朱棣的预料。
“这样啊！奴婢还以为皇上是在奉天殿里坐着。”小西一脸担忧的问，“那会不会太冷？南京冬天多雨，下雨的时候怎么办呢？”
“不管酷暑严寒，风雨无阻！”朱棣回答的很恳切。
小西皱着眉头疑惑的问朱棣，“放着那么好的大殿不用，为什么非要在殿外挨冻受热呢？”
“你真的不知道吗？”朱棣不敢相信的问小西。
“嗯！”小西认真的连连点头。“真的不知道！”
朱棣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朕是皇上，是承天命而治国，与大臣们商议国事的时候，也要让上天知晓，所以才要在奉天门听政。以示朕恭谨的态度和坦诚的胸怀。”
“原来是这样啊！”小西认真的点点头。
朱棣头枕着双手，忽然失望的小声说，“今晚去不了长阳宫了。”
小西继续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给了朱棣一个大大的笑容。
朱棣抽出右手，伸给小西。小西笑着握住，坐到朱棣身边，轻声说，“不去也能达到去那的目的。”
“这是绕口令吗？”
小西低着头认真的观察朱棣手心里的茧子，轻声说，“初始的时候，我感动，我幸福，我高兴，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做皇上的家人，对我是个全新的挑战。我毫无经验，担心会令你失望。去寺里静思了几次，算是理出些头绪，但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离开大报恩寺前，我去向少师道别。我们聊了会儿，可我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深意。我坐车从北安门进宫的时候，忽然茅塞顿开。”小西说到这里抬起头，身子前倾，趴在朱棣胸前小声耳语，“皇帝以天下为己任，以国为家。我是皇帝的家人，凡事都要学着皇帝的样子，从大局着眼，不矫揉造作，不任性妄为，不恃宠狂傲，不孤芳自赏，不自怜自哀。抛开外加的地位、头衔，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我是你的家人，更应该处处维护你，处处为你着想，不能令你为了妻妾争宠的日常琐事而分神忧虑。”
朱棣伸手抱住小西，满意的点点头，“朕很好奇道衍对你说了什么，会令你有了这样的长篇大论？”
小西伸出四个手指，轻松的回答，“四个字，‘安之若素’。”
“这么简单？”
“简单，也不简单！”小西郑重解释，“漠视你对她人的好，不生嫉妒之心，不闹无理的小性儿，保持一贯的冷静态度。真的很难！很难！”小西特意强调了两次。
“令你这么为难，朕该如何是好？”朱棣佯装担心的问小西。实际上他确定小西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再难也要坚持，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正如我是你唯一的家人一样！”小西认真的回答朱棣的问题。
“这个……”朱棣踌躇的看着小西。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小西佯装生气的皱紧眉头质问朱棣。
“怎么会！”朱棣笑着一翻身，小西被带进了龙床的内侧。朱棣抬腿压住小西，认真的说，“陪朕躺会儿。”
小西点点头，“就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