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围在公司门口已经好几天了,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大风暴即将到来的预感,这段时间舆论中的三个当事人没有一个人在公共场合露过面,更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明,不禁让人疑惑这奇怪的地方,穆长离和符锦泽还好,有人拍到过两人开车去公司的照片,而丁佩就像是完全销声匿迹了一样,没有任何迹象。
所有人对这个新闻各执一词,苦苦等不到一个官方的证实和结论。
“看来要我主动约他见面了。”
穆长离缓缓地剥着一个橘子,塞进好看的唇里,细细咀嚼,然后皱紧了眉头呲着牙,“好酸。”
Erary替她端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这符锦泽还真沉得住气啊!”
她白了他一眼,Erary不光性格没变,就连智商也还是一样的低。
“你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她没回答他白痴一样的问题,沉得住气?都是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人,哪个没学会忍这个字?
Erary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工作怎么样?”
这话背后的意思是,有屁快放!
穆长离把剥好的橘子一下子塞进了他的嘴里,酸的他吐了出来,眉头打成了结,“路君知你要我这条老命你就说,至于下这样的黑手吗?”
她嘿嘿一笑,“那哪儿能啊?您可是我哥呢!”
从她嘴里承认他是她的哥哥非常难得,同时也让Erary感到十分惊悚。
“你想干嘛?又打什么鬼主意?”
谁知穆长离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泄气的呼天喊地,“这几天我快无聊死了,哪儿也不能去,哪里都是记者!”
Erary思索了一会儿,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看了看,又把她拉起来让她转了两圈,然后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家庭主妇的话我可以考虑带你出去转转。”
“家庭主妇?”她豪迈的一声嗤笑,“本姑娘天生丽质,即使打扮成家庭主妇也是惊掉人眼球的好不好?”
“惊悚的惊还是惊艳的惊?”
穆长离一个拳头打在他肩膀,“赶紧的,别废话!”
Erary忍不住笑得肩膀抖动,“好,好。”
这个月份来寺庙里烧香的人并不多,沿着台阶一路往上走,抬头能看见高耸的山和跻身于山峰的云,周围安静的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有一个个放轻了的脚步声。
穆长离一向没有运动细胞,累得有些气喘,双手扶着膝盖喘气,让Erary看了一阵笑话。
“怎么样?要不要哥哥背背你?”他笑得直不起腰,平日里只看她有多嘴利,那张嘴总是堵的他说不出话来,总算也有了报仇的机会。
“倚老卖老!”
她丢下一句话又抬起脚步,留下他一个人气的跳脚。这丫头永远知道怎么戳人痛处。
最后只能边生气边无奈的跟了上去。
上到台阶的最顶端时终于看到了肃穆庄严的寺庙,往来的人群跪在佛像前虔诚的双手合十,用自己最高的信仰求一个平安富贵。
穆长离突然有些感叹,人总是把自己的信仰放在别人的身上,寄托在别人身上逃避着自己的责任,每个人都是这样,她自己,也是。
她抬起脚一步一步走进了庙中,佛像旁边坐着一个眯着眼睛的老人,岁月使她有了苍苍白发,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即便老人从她进来开始到她站在佛像前没有像她这边看过一眼,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个老人在打量自己。
她不说话,默默的跪了下去,这时候老人的声音响起。
“既不信,又为什么要跪?”
老人的声音带着沧桑感,像过了很遥远的世纪。
穆长离看向老人,笑了。
“您又为何觉得我不信?”
老人露出了笑容,笃定的眼神看着她。
“你心中不信。”
她觉得有些羞愧,从很久以前她就不再信任何人或事了,她尝试过当信仰不再可信的感受,所以她没有信仰,没有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的动力支撑着自己。
“是的,我不信。您眼力真好。”她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容。这个老人让她想起了镇上庙里的那个婆婆,每天也是这个样子,只是那个婆婆爱笑,笑得脸上都有了时间沉淀下的痕迹。
“你为什么而来?”老婆婆问她。
穆长离歪着脑袋,“散心。”
“你心里有事。”
“我心里一直有事。”
“郁积很深。”
“是啊,很多年了。”
“年轻人,”老人顿了顿,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有时候你以为想要的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以为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幸福有时候需要放开一些事情才能抓住。”
老人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慈祥的笑容让她不知所措,但是并没有让她认同。
“也许您说得是对的,但是我可能做不到了。”穆长离的声音淡淡的,飘渺不定。
老人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老人不会再多说什么了,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信?不信?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至少这样还算有一个联系,有一个牵绊。
所以,她以她剩余不多的信仰,请求,保佑她的家人,在没有她的陪伴的时候,依然平安快乐。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匆匆赶来的Erary,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
Erary脸几乎黑成了墨汁,从口袋掏出手机直接递给了她,“十分钟前,欧佪爆料与符锦泽地下恋情已有两年多。”
“什么?”穆长离心里一咯噔,急忙接过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欧佪笑得灿烂的脸,对着视频讲述他们如何相知相恋。
手机几乎快被捏碎,她深吸一口气,“送我回EL。”
曲易作为EL的总裁,也作为穆长离的学长,在这个新的消息爆出来时第一个焦躁难安,平日沉稳的气息被打破,紧锁着眉等着穆长离赶快回来。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穆长离穿着的一身运动服还没来得及换,“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摇头,“没有任何预兆。”
Erary这时候也正好进来,替她关上了被一脚踢开的门。
这段时间爆出的新闻弥漫着硝烟,必胜的战争突然冲出了一个出乎预料的事件,欧佪,这个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了的女孩。
她的爆料证据几乎让穆长离都信以为真,从大学生时代被符锦泽资助,然后被签约提拔,背后默默的帮助她,给她很多帮助,欧佪作为唯一一个被符锦泽亲自提拔的人,又获得了当时公司的力捧,她爆出的爱情故事有迹可循,后来两人坠入爱河,欧佪为了他宁愿放弃自己的演员梦,不再抛头露面做他背后的小女人。
多感人的爱情故事,穆长离觉得自己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计划被打乱了,我得重新想想了。”
“这样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曲易忽然这样说,“越乱其实也越好,不是吗?”
她知道,这场搏斗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平局,输赢,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可是,她却觉得心里难受,难受得要死,她觉得自己矫情了,可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我先回去了,这事晚上再说吧。”
逃离了那两道视线,穆长离觉得刚才的自己失控的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被人指指点点,太久没有明显的情绪暴露,在这一天第一次失去控制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狂飙,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冲刷掉她此刻的焦躁,愤怒,和嫉妒。
嫉妒?她居然还是会嫉妒?
穆长离!不!路君知!你的恨呢?你忘了吗?忘了自己是怎么死过一次的吗?你的恨被丢到哪里去了?你对自己发过的誓呢?
不能忘!怎么能忘?一觉醒来的时候的物是人非,三年植物人的生活,凭什么自己必须得承受这样的事情?凭什么那些害她变成这样的人不用付出代价!恨!她恨!
车速越来越快,风从开着的窗户灌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她用自己以为的坚强包裹了脆弱的内芯,用改变将自己围成一个茧,一团又一团,缠缠绕绕。
从不善言辞的青涩路君知,变成了现在这个交际中游刃有余的穆长离。
穆长离,常离。
曲易只当她开朗大方快意恩仇,他不知道她这样的改变付出了多少,他说她玩蹦极跟玩儿似的胆子大得很,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无数次一次又一次尝试,一次一次的克服心中的恐惧,那时候她发泄着心里的怨恨,企图麻痹自己,她玩儿各种高刺激的游戏,所有的一切,造就了如今的穆长离。
车子一路飞速行驶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已经偏离了回家的路线,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车停在了一处墓地的停车场。
穆长离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还穿着校服的自己,过去的路君知,墓地前摆放了一束玫瑰花,鲜艳夺目,看起来有人刚刚来过。
她扯出一个凉薄的笑,“你看你笑得多傻,有什么好笑的,那时候那么多人口是心非的欺骗你,你还笑!”
她一个人碎碎念着,“别笑了,听见没别笑了!你要是知道自己是个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道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即便知道了也一定还会笑得很随性。”
“你和我,哪个过的更好?”
“谁说得清楚呢?你过得轻松些,我过的累些背负的东西多些。”
“不过……这才是成长,不是吗?”
“所以……”穆长离勾人的大眼睛里蓄出了眼泪,顺着面颊流出一行,“安心的去吧,过去的……路君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