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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九转祭龙台(9)

青色竹瓦,翠鸟一跳一歇,浅唱低鸣,身影稀疏徘徊。屋旁是锥形的金黄色的稻谷堆,简单的架设,仿佛田园农家。阳光下侧,斑驳而温柔,宁静而恬美。转入屋后,是一湾清澈的湖,木制的水车车轮缓缓转动,打竹筒里舀出来的水,落在掏空的竹木架渠里,发出“哗啦”的浅韵。水顺着架渠,通入另一个小竹屋里去。一道空架的竹子,正好挺在阳光中,一女子缓缓走了过去,将手中那间蓝色带流水绣纹的长袍往空中轻轻抛起,双手轻轻一摆,凭空掠起了一股暖风,水纹蓝袍自然地舒展开来,铺躺在了竹子之上。

“哒!”某只布履不小心踩上了躺在地上的半截竹子,发出一声脆响,竹子“咕遛遛”地打滚到了一边上。

旋瑶回过头来,脸上附婉尔一笑,道:“公子,你醒啦。”

天一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狼皮无袖衬衣,微张的双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将目光落到晾在青竹上的那件水纹蓝袍之上,而后静静地与眼前这个女子对视。

……旋瑶信步走上前来,“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把衣服补好的,但找不着同样颜色的蚕丝,就只是把它洗干净了晾起来。”

“嗯……多谢,劳烦姑娘了。”尽管心中许多疑惑,但天一还是礼貌地回道,“只是,姑娘……”

“何公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想弄个明白,这其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我再慢慢跟你讲。”旋瑶微露笑容,脸上竟然略显苍白,“这里没有茶水,更不曾备得美酒,未能款待公子,还请公子莫怪。”

“姑娘,这里是?……”

“这儿叫狐仙林,是我姐妹的住处。我叫旋瑶,妹妹旋铃,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谈的‘狐仙’,或者是‘狐妖’。”旋瑶说得从容,似乎并不觉得这般暴露身份有何不妥,只是天一虽然早有怀疑,但听到旋瑶亲口说出,还是心中惊讶。

“姑娘,狐仙林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广?”天一怀疑问道。

“呵,镜中镜,林中林,公子所见,亦虚亦真,区区之人不过世间渺小一粟,又如何能分辨天地真幻。”旋瑶说道,“你我尽是红尘里的过客,真假虚幻又何知晓?”

何天一凝目而视旋瑶,却是口中不语。

“公子莫怪,旋瑶在此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公子不愿,屋檐之下悬有斧刃一把,只将我首级取下,血洒之时,环境即灭。”旋瑶道,口气异常平淡,“若是公子愿意,帮得小女子之事,日后死而后已,在所不惜。”

旋瑶之言,听似平淡,其间却是坚毅不乏,何天一心中一震,双手握拳稍稍捏紧,道:“姑娘所求何事?”

“啾!啾!啾……!”屋瓦之上,探出浑圆的脑袋,昭阳望着二人嘶叫数声,忽一个纵身,往旋瑶扑去。旋瑶一个转身,退开一边,昭阳落地,抬头又嘶叫一声。忽一只手掌轻轻落上昭阳的脑袋之上,缓缓来回抚摸着。

“呵呵,这小家伙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天一无意问道。昭阳一个转身,盘上天一手臂,溜坐到他的肩上。

“呵!我昨夜对灵妖王不敬,这会儿还生我的气呢。”旋瑶笑着道,“莫想到何公子竟然与灵妖王这般亲昵。”

“依娅说这小家伙曾救过我一命。只可惜,那段记忆丢失了。”

“丢失?公子是说你曾经失忆过?”旋瑶似乎有些惊讶。

“苍茫锭。”天一起身道,“快将苍茫锭还给我,它的力量并不是你们所能控制的!”

“这,”旋瑶犹豫片刻,忽从怀中掏出一琉璃小球,“我相信公子所说并无假话。昨夜,旋铃便是险些儿丢了性命的。”

“你妹妹?那她现在?……”天一回忆起昨夜迷迷糊糊醒来时所见情形,竟然有些担忧。

“旋铃……她应该在那儿吧。”旋瑶将手中苍茫锭递予天一,而后转身。

“姑娘,你……”话到唇边,天一忽然又含了回去。

“什么?”旋瑶回头问道。

“没有。”

……林木转入一片黑色,这儿天一却是记得的,阳光虽然明媚,竟然也照不入这儿半分,前方不远处,有红色的蜡焰,烛光晃动。八道石柱,分八方而立,环绕中央一圆形石板。石板上盘膝坐着一男子,浑身肌肤呈现难看的黑色,长发低垂至腰,却是显得乌泽水润。一女子立于这男子身旁,左手将其发丝托起,捏于右手中的拱形木制短梳子仔细地轻轻地掠过,顺着长长的发丝,撩起一道弧线。旋铃抬起头来,望着自黑色的林子里蹿出来的两人,无语凝望片刻,忽又低下头,继续替那一动不动的男子梳理头发。

“旋铃。”旋瑶叫道,独自走山前去。

泪水滑过红润的腮颊,沿着下巴美丽的曲线,低落在颤抖不已的一双手背之上,渐渐润湿了梳子跟夹于指间的男子黑发,旋铃将手中梳子缓缓移开,转身走了出来。“姐!呜!……”旋铃猛地抬起左手,捂上自己颤抖的双唇,以便将呜咽的声音掩饰得不那么明显,只不过颤动得厉害的双肩,依旧无法平伏下来。

旋瑶抱住了自己的妹妹,泪水却没有从眼眶里蹿出来,只是静静地伤心地转。“没事了,我……呃!”旋瑶双目忽然睁圆,惊愕地看着旋铃,身子渐渐软了下来,连站定的力气都没有。

由于旋铃将旋瑶紧紧抱住,站在旋瑶身后十数不远的天一一时没有察觉异样,而旋瑶淬不及防,一时无力挣扎,任旋铃将双唇凑近,一闭眼间,昨夜自己导入旋铃体内的紫丹已经回到自己口中。

“姑娘?”见旋铃将旋瑶缓缓伏坐到地上,天一惊讶走上前去。

旋铃抬起头来,看着天一,双眸中满是伤痕的哀求。“公子,”旋铃双唇颤抖说道:“请公子出手相救我相公一命!”

“旋铃……”旋瑶无力地出声道。

“若是公子为难,但请将苍茫锭借我一用,”旋铃回头,望着身后那一动也不动的男子,“相公,旋铃便是一死,也要搏此一搏!”

“啾……!啾……!”天一肩上,昭阳对着旋铃嘶叫了两声,又转头望着那个男子,张口嘶叫数声。

“旋铃姑娘,”天一俯下身子,“有此深情,天一定当竭力相助。”

“师父!太好了,您终于醒了!”乔慕仪兴奋叫道,“小菊!快来!师父醒了!”

“师、师父!”随即传来“咚咚咚咚!”的脚步声,黄小菊匆匆跑来,靠到床边上。

“呵呵!两个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廖丹瑜微笑着道,欲要起身,脑袋里却还是稍感晕眩,一时使不上力气。

“哎!师父,您身体不适,还是躺着吧!我马上给你煎药去!”小菊说道,转身又匆匆跑了去。

见小菊出了房间,丹瑜收回目光,询问似的看向身旁的慕仪,却与之目光相对,“慕仪。”

“师父?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慕仪抢先问道。

“我……”廖丹瑜回忆道,“我跟天一在林子里见到一处烛光,那里有一座亭子,有一个……是狐仙!”

“什么?狐仙?”乔慕仪惊讶叫道。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天一?天一呢?”丹瑜忽然眉头一皱,急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师父……”乔慕仪抿抿嘴唇,低声地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就一个人躺在林子边上,根本没有见到何公子的人影!他会不会……”

“慕仪!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廖丹瑜撑起身子,吃力地走下床来,却不料脚下一软,整个人摔趴了出去!

“师父!”慕仪一惊,立即俯下身去,将丹瑜扶起,“师父!”

“我没事。”

“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去找人啊!”慕仪厉声道,“师父你好好休息,寻找何公子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慕仪……”

“如果师父你再不放心,那我便去找姬将军帮忙!”慕仪道。

“不可。”廖丹瑜缓缓摇头,“正轩身系三军,又初到龙渊城中,众人所窥,公务诸多,必当以公事为先,如若为一己之私而耽误要事,又怎能服众!慕仪,你自与斋里姐妹趁着白昼时分入林中探察一番,往后之事,带我稍歇恢复,自入林中寻找!”

“是,师父!”慕仪道,“师父,您先上床歇息吧,我这就和姐妹们去探察!”慕仪说完,转身便朝门口而去,恰巧正有一人迎面走来。

“哎,慕仪!”迎面而来的正是茹鹓鶵,见慕仪行色匆匆,便拦截问道,“你这是去哪儿呢,这么着急?”

“鹓鶵姐!你来得正好,师父身体不适,小菊在煎药呢,我正要出去办事,师父就暂时拜托姐姐。”

“身体不适?”茹鹓鶵疑惑道,“昨夜祭龙台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慕仪回头望了望屋里,夺步出了门口,“鹓鶵姐,此事还得从昨夜谈起,我们到大厅里再慢慢说。”慕仪伸手示意,二人朝大厅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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