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叶枫的车，子末一言不发，叶枫颇为担心她，一面开车，一面留心。
倒后镜中的医院越来越远，子末盯着镜子，渐渐不安起来。
“墨墨。”大提琴的乐章缓缓拉响，蕴藉安定人心的暖度。
“墨墨，你很不安。”叶枫将车停在车路边，仔细看着眼前的人。
“我……”子末试图表达，脑中不断将刚才的所有拼接在一起：“我没想到他会这么严重，我知道他身体不好，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我记得，以前每次见面，他精神不差的，心情好了也会让姨父或者子辰陪他喝一点酒，怎么现在……”
越说越急，到最后，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眼中的急切，慌乱，被叶枫一一收纳。
“墨墨，不着急慢慢说。”叶枫侧过身，将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拍着。
“他刚才的脸色很不好，很苍白很苍白，好像一下就老了很多，他看起来不该是那样才对。”
“墨墨，你爸爸生病了，所以才会这样。”他像哄孩子，一点一点告诉她真相，她在潜意识里回避的，不敢接受的事实。
“怎么会病成这样，怎么会？明明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的。不对，也许早就有征兆，只是我不知道，我几乎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体。”说着说着，眼泪溢满眼眶。
温热的泪，开始下坠。
叶枫的手拂过她的脸，替她揾下眼泪。
温柔地，疼惜地。
泪珠不停，子末的脸伏在他掌中。
他得病的事实，愈发清晰。她知道，是事实，再也回避不了。
子末轻轻问：“医生说是肝癌晚期，那……时间还有多少？”仰着头，眼泪还在，脸上的不确定，隐隐的期盼，让叶枫有些不忍。
叶枫摇摇头。
“不知道么，还是，还是，时间已经……”
眼泪愈来愈凶。
叶枫一把搂过子末，拥在自己怀里。
在他怀中，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无言的安慰。
“你知道么，我恨过他的，恨他不来找我和妈妈，十五岁之前，我和妈妈两个人过的生活，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爱他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那我和妈妈又算什么。我恨的，如果不知这样，如果不是只有我和妈妈，妈妈或许不会那么早就离开。”
“可是，偶尔的时候，我看见妈妈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她摸着手上的镯子又哭又笑，妈妈也是想他的吧。”
“我知道他关心我，每次回家总有我爱吃的菜。我是到后来才慢慢明白，这些事，如果他不吩咐，张嫂做不了主。”
“他是妈妈爱着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
搂着她，在她背上轻轻拍，叶枫感觉到后背一片濡湿，此刻能做的，大抵也只有这些。
子末不再说话，只掉眼泪。
待她好一些了，叶枫慢慢在她耳边问：“墨墨，要不要知道他的情况？”
她的担忧，他在意，她的难过，他在乎，她所有的悲戚与不安，他统统不能忽视。既然她想，那么他就带她去做。
与其待到最晚才知道结果，不如早一点，起码有多一点的时间。
子末脑中闪过子辰的眼神，咬咬牙，“带我回去。”
叶枫放开子末，替她扣好安全带，发动汽车，在路上拐弯，车向医院急速奔去。
~~~~~~~~~~~~~~~~~~~~~~~~~~~~~~~~~~~~~~~~~~~~~~~~~~~~
去到医院，在周逸远的病房门口停下。胡志文已经在病房里守候，而子辰不知所踪。
叶枫拉子末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自己转身离开。
询问过咨询台，叶枫直接找到陈医生的办公室，不意外，在这里遇见子辰。
子辰见到叶枫颇讶异：“你不是送子末回去，怎么又出现？”
“我们回来了。”
我们，子辰瞬间明白所指。
“带她回去。”
“她要知道他的情况。”
“不该是现在知道。”
“周子辰，早与晚没有差别。墨墨她很担心伯父。”
“我知道，她从来不会真的去恨一个人。只是这个时间……”子辰蹙起的眉放开，轻叹一口气：“罢了。”
说完，转身往病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