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对这个发现非常的吃惊,还真有人放着可以享清福的王爷不想做,想要那种艰苦且朝不保夕的军旅生活吗?她好奇的问了雨末纪泰等人的想法,雨末一脸理所当然的说我当然想做王爷啊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不用出什么力气简直是完美的米虫生活,关键是还有身份有地位就是再米虫也没有敢说闲话,说完还一脸惊讶的问谢玖这种生活谁不想要?
纪泰的想法比较单纯,也可以说是没有想法安于现状。他表示现在的生活很好很满意,至于是做将军还是当王爷,他都不太感兴趣,觉得那是离自己太过遥远的生活方式,他从来就没往那边设想过,即使谢玖说是如果,他也觉得没有机会亲自试一试比较一下的话,只凭想象根本没法说哪一种更好。
朱桓正是直接严肃的批评说你成天不务正业对九度山毫无建树也就罢了,怎么成天还乱想这些破事,有这个功夫不如去练功。谢玖装孙子乖乖听训,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其他的答案也大同小异,没什么新意。
问到真的在战场上呆过的人,澜尧挑眉,直接说两个都不喜欢,与其当王爷或者将军,不如直接当可以君临一切的王,无论是想打仗还是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全凭自己选择就可以。
谢玖叹气——果然,这个人的理念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妥协的东西,要当就当人上人,不被任何东西所限制。
其实作为斗神转世,谢玖性子里的好斗和好胜都非常强烈,只不过感觉上像是被狐晚养的变温和了,澜尧的想法她觉得理解,却没有那样要想随心所欲必须高高在上的觉悟。
元声留下的每一本书里的每一个字她都读了,读了很多年才读完,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元声只花了二十年就读完的东西,她花了他好几倍的时间。她倒没觉得这些书对她的生活影响很大,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帮助,唯一的用处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静,像是沉了下来,无论是气质还是思想。在她身边天天接触的人并没有发觉,但好久不见的人猛然看到她,会觉得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一次,几十年没见的染柒和紫颜偶然碰到谢玖,染柒惊讶的问:“你转性了吗?”,紫颜也若有所思的说,“如果不是模样没变,几乎不敢认这是谢玖姑娘了”。
澜尧和谢玖算是又常见又不怎么常见的,每次隔一段时间见到,澜尧都会有些生气的问:“你怎么又瘦了?”或者感叹,“好像是变得文静了,不是小孩子了啊。”
谢玖自己一脸惊讶:“有吗?”
本来丰润可爱的小圆脸变成了尖尖的小下巴,的确减去了过去的稚气感。那一块枫叶纹的胎记在脸颊上,倒像是故意画上去的妆,因为眼睛的灵秀明亮,显得越加动人。
澜尧有时候会忽然盯着谢玖的面孔,看半天后,轻笑着调侃一句,“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女大十八变,倒是没想到你也会往这种方向变,没想到,没想到啊。”
不知道陆元声看到改变的谢玖,会不会和他的心情相似。
好像很高兴这样的改变,但心里又遗憾可惜着什么。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谢玖永远保持过去那种天真又傻气的模样,即使这样的她总会让他颇无奈又恨铁不成钢,到底那时候幼稚又不谙世事的她,即使盲目乐观,也活得非常快乐元气,并把这种生命力带给了她身边的人。现在的她,更像是经历过世事之后,褪尽纤尘的一种沉静,这种安静感不是因为天真无知,更像是把一切痛苦稀释之后的释然,或者说,因为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无论怎样活着都好,无论身边的人是谁都好,她都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活下去,但是不对一切抱任何的希望,因为不在乎,所以什么都不计较,不争取也不放弃,一切放任自流。这种沉静和坦然让人看着既高兴又难过,有时候还会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看到这样的她,不知道陆元声会不会不忍心。
澜尧有时候觉得,其实谢玖心底最深处,她是知道元声和狐晚已经死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的。也许,现在这种坚信是她在绝望之后唯一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只有骗自己说他们只是离开了,有一天还会回来,骗到自己都相信这份誓言之后,才能平静的活下去。
他不忍心拆穿她。
樱锁和雨末收养了几个孩子。
九度山没有改变了这么多年,忽然有了新弟子,像是注入了新的血液一般,所有人都很新奇又很开心。
樱锁和雨末终于渐渐接受了狐晚已经无法回来了的事实,决定传承他的宗旨,收养一些孤儿做九度山的新弟子。
壮大门派什么的倒是没想过,就是觉得人多了热闹,特别是有了爱闹的小孩子,整个山上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他们一口气领回来十九个,说是一人分派一个当徒弟,这样一边教还可以相互比较,有竞争才有进步。
九度山的现任当家朱桓觉得很头疼,纪泰兴奋的不行,一直问:“我也可以收徒弟了?我也可以收徒弟了吗?”这种毫无威严的行为让十九个孩子看在眼里后强烈鄙视,都说小孩儿天真,但其实小孩们势力的很,一早就知道要拉帮结派,跟个靠得住的好师傅。于是樱锁让他们选师父的时候没有一个肯选纪泰的,朱桓那边则是好多小孩子拽着他的衣角怎么劝都不肯松手,朱桓很无奈纪泰一脸欲哭无泪——过去因为年纪小被欺负,没想到现在有了下一代,他还是被欺负嘤嘤我不活了……
挑徒弟的那天谢玖刚好不在,回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两个了。两个都宁死不肯选纪泰但是其他人都有师父了就他们没有所以在嚎啕大哭中。纪泰在哭声中脸色惨白气得恨不得一起大哭。这俩剩下的孩子算是资质最差的,因为樱锁雨末说要比谁孩子养的好,所以一群师父们也有了私心,都优先选了资质较好的当弟子。完全不明所以的谢玖进门的时候被两个嚎啕大哭的陌生孩子震到,樱锁正一脸戾气的说着吓唬人的话,什么再哭就把你们扔山里喂大灰狼啊小心我把你们煮了吃了啊什么的。
谢玖还以为樱锁准备改行当吃人的妖怪了。她觉得这种事是自己的选择,硬劝也不太好,就打算无视这些吵闹,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不想被其中一个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了,小孩子灵机一动,忽然止住了哭,迈着两个小短腿以不合理的速度飞快的扑出门去,一把抱住谢玖的腿,挂在她身上不下来了。
谢玖被这忽然的“袭击”弄懵了,樱锁也被这孩子顽强的“我不要当纪泰的徒弟”的意识震撼了。樱锁大概的说明收弟子的想法后,谢玖接受了这个拽着自己的衣服一脸努力忍哭却止不住的抽抽搭搭娃儿。
脏兮兮的小孩子被洗干净后,居然眉清目秀,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只小狐狸精。因为很小的时候被猎户捉到后逃了出来,不记得家在什么地方了,一直混在人群中,渐渐有了想变成人的意识,后来莫名自己开窍真的变成了人形,但仍旧没混出头来,仍旧在一群乞丐中浑浑噩噩总被欺负,所以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又瘦了吧唧的,看着就挺可怜,刚刚一群师父来选徒弟的时候都没选他,心里又急又委屈,听说还有位厉害的“师父”没回来,刚刚看到谢玖,本着当乞丐的有东西就抢原则,先下手为强,黏上了谢玖。
另一个可怜小孩发现自己这下子肯定跟纪泰了,哭得别提有多伤心了,劝了好几天他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开始跟着纪泰学功夫。至于他后来很快发现自己这位看着很弱的师父其实是整个九度山数一数二的厉害,因而觉得自己因祸得福在众师兄弟姐妹间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这是后话。
谢玖看到那只小狐狸精的第一眼就对他有了些好感--因为那脏兮兮可怜巴巴的样子很像小时候的她自己,连经历都很相似,她也是这么又瘦又小,无父无母当乞丐。
等到知道这孩子是狐狸变的,因为狐晚那一层关系,好感度又升了几个等级。
接着问名字,小孩子垂下头,很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乞丐群中的小伙伴们都喊他“小狗蛋”,但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于是红着脸请谢玖再给他起一个。
谢玖心里一动,看着面前那双狐狸精特有的细长眉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狐晚。”
说完了她有点儿后悔,因为狐晚是她的师父,算起来就是小狗蛋的祖师爷,小狗蛋现在还不太懂,等他长大了,会明白叫同样的名字会给小孩子很大压力的。而且等狐晚真的回来了,知道她给自己徒弟起来和师父一样的名字,他那么爱面子又难搞的性格,不揍她才怪。
可是小狗蛋,不,小狐晚很喜欢这个名字,高兴的手舞足蹈,抱着谢玖蹭来蹭去,可爱的不得了。倒底是狐狸精,样貌的先天底子非常好,那么小就学会装可爱收买人心了,弄得谢玖犹豫了半天,不太忍心收回这个名字了。跟他商量着用“元声”啥的替换他死活不愿意,还立刻露出一脸失望的样子,弄得谢玖不忍心,最后只好在狐晚上添了个谢字,就当姓谢名狐晚了,和真正的狐晚加以区别。
“叫元声有什么不好的啊,多好听的名字啊。”谢玖的怨念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