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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绿色之魂

燕山山脉在这里凸出一片山峰,宛如一群蛟龙伸出它们的巨爪,落在了华北平原中部,诺大一片原野只有微小的起伏,从地形学角度看,它好似一块磨平的搓衣板,警备区的一支装甲部队就分散在这片原野之中,其中一个装甲团驻扎在燕山山脉最小的分支——乌石山脚下。乌石山顶上有一块十几米高的石碑,石碑上没有任何文字,也不知道这块石碑建于哪个朝代,当时建它时有什么作用。当地的老百姓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二和八月初一,都要从家里带来祭祀祖宗的祭品,在石碑上摆出来,然后站北向,对着神主牌位行祭拜,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站在石碑,环看四周,石碑上按五个方位铺成南红、西白、北黑、东青、中黄五种颜色。这块神秘的石碑有着许多美丽的传说,并演绎了许多感人的故事。

这天,暮色从四面围来,像一个巨大的黑幕,罩信了山体,荒芜的乌石山渐渐隐入在一片昏暗之中,只留下一道隐约可辩的山体轮廓,石碑此时变得虚无,在凄凉的晚风中显现出苍褐的本色,五色浑然一体,回到了混沌状态。突然,一阵黑色的旋风仿佛是从石碑中间中刮了出来,一直刮到离石碑不远处的军营门口停了下来。几只乌鸦在暮色中飞速掠过营区,象一支打了败仗仓惶离队的逃兵,被这股黑色旋风带着向大山深处飞去,把一阵“呀、呀”的嘶鸣声抛在寂静的黑夜,扔进了从卡车上跳下来的邹敬雨一伙新兵的耳中。

呼吸着北方陌生的空气,邹敬雨心里产生出莫名的激动,他将开始自己的新兵生活。从此,他有了一个新的梦想,他要在这块绿色的军营里干出一番事业,他对未来的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与向往。

14名新兵忙乱地在从卡车上扔下来的背包中,寻找着各自的行李。邹敬雨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了自己那个用白毛巾缠着宽被包绳的背包,被子上头裹着的大衣松动着。“笃、笃……”一阵冗长的哨声使他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

“乱什么,乱,排好队。都成什么样了!”随着一个嗡嗡的声音,一个肩扛着一道粗杠一道细杠,长着满脸黑点点的高个子老兵走到这批新兵的面前。

“向右看齐,向前——看。”

邹敬雨站在队列中的第三名的位置上,松动的大衣在被子上有点向下滑落的感觉,他耸耸肩,想把大衣往上凑凑。

“不准动。”老兵严厉地看着邹敬雨。

“稍息……,立——正”老兵对着新兵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又嗡声而简短有力地说了一句“大家请稍——息。”

新军们虽然在入伍前已接受过简单的军事知识训练,但对于老兵严肃的表情及强有力的队列口号依然感到新鲜。队伍的最后有三名新兵开始小声议论,趁老兵的眼神注意他们的机会,邹敬雨提了提松动的军裤。

老兵凶狠地瞪了一眼说话的那几名新兵,然后说:“下面我点名,点到名字的要答‘到’,并向前跨一步,其他人原地不动。”

“任春明,乔刚娃,李勤生……”

老兵一共点了8个人名字。

老兵对他们说:“拿好你们的行李,一会儿跟我走,以前你们就由我负责训练你们。”

邹敬雨暗自庆辛没有被这位严厉的老兵点中名字,但有点遗憾没能和勤生分在一起。

大约10分钟以后,又来了一位中等身体、相貌英俊、戴着一粗一细两杠的老兵对剩下的6个人说:“把你们的背包拿好,跟我走吧!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说完冲着这帮没头没脑的新兵神秘一笑,态度和蔼而可亲,与刚才那位黑脸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此,邹敬雨他们心里实在窃喜过一阵子,然而,命运等待他们的却是小喜后的大悲。

进入宿舍,一股暖气的热流迎面扑来,北方的寒冷在这一瞬间从6名新兵心头消失殆尽,望着两排共16个铺位的大通铺,他们心里充满无比的新鲜和好奇。

“从进入宿舍的顺序,由南至北每人依次一张床位,现在把你们的被子打开放在床上,开始整理内务。”老兵熟练地吩咐。

打开被子,敬雨发现自己刚发的新大衣变成了带有一块油污的旧大衣,敏感的神经在这一瞬间使他产生了种种疑惑,渐渐一种莫名的气愤慢慢地从邹敬雨内心升起,很快他又对这种莫名的气愤进行了否定,心里想“也许是谁无意中穿错了。”

“笃”外面哨声又响了起来。

老兵赶忙从座上跳了起来,急促地喊:“赶快下床,开饭了。”邹敬雨和战友们忙乱地涌出宿舍,只见老兵站在楼道里小声而又威严地叫着:“排好队,跑步——走!”

饭是特意为14名刚入伍的新兵做的“肉丝面”。他们每个人都吃得很香。邹敬雨在打饭时悄悄走到李勤生面前,小声说:“勤生,我的新大衣被人换了。”

勤生惊异地望着他,用同样的声音回答:“我的也被换了。”

然后他们又各自回到自己的饭桌旁。

时间在紧张的训练中过去了两天,邹敬雨认识了两位新伙伴,他的左铺,来自黑龙江农村的成强,右铺是天津城市兵田牧,并且很快和他们成了好朋友。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又来了8名新兵。

老兵召开了第一次班务会。

等大家都正经地坐好后,老兵开始说话了:“我叫史成康,四川人,你们的班长,从今天开始,将和你们一起度过三个月的新兵生活。”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提高了声调,象是在故意强调下面他所要说的话:“我们所在的连是新兵四连,我们所在的班是四连二班,以后我们16人要以班为家,共同努力,把我们的训练、工作、学习、生活搞好,决不允许任何人拖我们连、我们班的后腿”。

史班长接着说:“你们要接受的第一课教育是军人一日生活制度的养成和军容姿态的培养……”

田牧轻轻地碰了一下坐在身旁的邹敬雨,小声嘀咕,“想不到吧,咱班长还威武”。

邹敬雨刚想说自己也有同感,史班长突然大声训斥:“以后我说话时,下面不准小声议论……”田牧吓得低下头,咽了一口气,再也没敢动一下。

在没有节奏的掌声中,第一次班务会就这样结束了。火热的军训生活开始全面展开。新鲜感过后,是身体的劳累,但新兵们对这样的生活依然充满了激情,不论是训练还是生活,他们都在极力地表现着自己,想给班长留下一个好印象。然而,他们对部队是陌生的,他们处世方式也是简单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周末。

看着这帮呆头呆脑的新兵们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所表示,史成康有点不耐烦了。上午,他在宿舍里对15名新兵说道:“把你们的家庭地址、父母情况、家庭收入情况和现在每个人身上的现金都写在纸上交给我。”紧接着他又说:“如果钱多的,放在我这儿代为保管,这样可以避免在训练中丢失。”

按照他的规定,新兵们把各自的情况一一写了下来,交给史成康,但没一人愿意把钱放在他那儿保管。史成康仔细济览了一下交上来的情况:“邹敬雨,现有现金400元;成强,250元;田牧,1000元。”他的眼睛在邹敬雨和田牧交上来的纸条上停顿了一会,但在田牧的情况反映上停顿的时间稍长一些。

吃完中午饭,回到宿舍后,史成康把田牧叫住,递给他2元钱说:“田牧,帮我到服务社去买两包烟回来。”

机灵的田牧接过钱,迅速地跑到服务社,卖东西的军嫂是政治处主任刘与之的爱人,当田牧递过来2元钱说要买两包烟时,她一脸惊讶,“是不是替班长买的?”

“当然是班长的钱”,田牧毫无隐瞒地回答。

军嫂微微笑着问:“班长平时对你们怎么样?”

田牧产生了疑问,嫂子的口气怎么像是指导员在问话,他谨慎地答道:“班长对我们很好,训练虽然严一点。”

军嫂没有再说什么,脸上依然保持着浅浅的微笑,从柜台里拿出两包“迎宾”,并找给田牧4毛钱。

田牧拿着烟甜甜地说:“谢谢嫂子。”

军嫂面带浅浅地微笑答了句:“不用谢,小兄弟,欢迎你再来!”

当田牧把烟和找回来的钱递给班长时,史成康哭笑不得,不一会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史成康接过烟后,顺手把烟扔在铺上,揣起两手,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细细地端详着田牧几分钟。又顺着田牧在每个新兵的脸上仔细地盯了一次。他像是在做一项重大的决择,一种强烈的欲望,使他坐在床上长长地嘘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了宿舍。

吃完晚饭,从饭堂里出来,田牧悠然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两名臂戴袖标的纠察把他叫住:“喂,小同志,站住。”

田牧侧头一看是两名纠察在叫自己,霎时吓得魂不附体,班长一直在告诫他们,注意军容严整,千万不要被纠察抓住,有损于本连、本班形象。他朝自己身上看了看,暗自思忖,“我并没有地方违反军容风纪啊!”他怵怵地站在原地,嘴里机械地辩解说:“班长,我……”

“你插手了!”其中一名操着浓重川音的纠察粗声说。

“班长,我没插手”,田牧小声地争辩。

“什么?你没插手?那我们诬陷你了?”另一名纠察走上前来当胸打了田牧一拳。

田牧趔趄了一下,站稳后眼里含着泪水仍然小声地争辩:“班长,我真的没插手。”

“你还敢狡辩?”两名纠察同时走上前来,田牧吓得赶紧倒退两步,害怕再次挨打,赶忙说:“班长,我错了,以后坚决改——”

“正”字还没说出口,脸上已被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你早承认不就完了。”其中一名纠察掏出本子,问道:“叫什么名字,哪个连的,班长是谁?”

田牧口吃了长久回答说:“我叫田牧,新兵四连的,班长叫史成康。”

两名纠察听完田牧的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意觉察的笑容,其中一人说:“摘下你的肩章、领花,回去让你们班长到警卫班来领。”

田牧畏缩地看了一眼两名纠察,委曲地把自己的肩章、领花摘下来交给他们。

两名纠察拿着肩章、领花转身走了。

田牧此时已是面如白纸,紧盯着他们离开,然后沮丧地向宿舍走去。

田牧哽咽着向史成康汇报了被纠事件,新兵们胆颤心惊地听着,邹敬雨愤愤不平地说:“他们竟然敢出手打人,简直太不讲道理了,到指导员那儿告他们去。”

史成康听着邹敬雨的话,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深邃的目光盯着他幽幽地闪着,低沉而又粗暴地吼道:“没有你们说话的份,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许久他冲着田牧慢悠悠地说:“田牧,你跟我出来一下。”

田牧跟着史成康来到洗濑间,史成康把洗濑间的门关好后,没等田牧反应过来,劈脸一掌打在他的脸上,田牧眼冒金星,陀螺似地转了一圈,未及站稳,背后又挨了一脚,重重跌坐在地上。

田牧眼里注了满满的泪水,刚要出声叫喊,嘴已经被史成康悟得严严实实。

史成康此时又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容,低沉而又威严地说:“听着,只有这样才能免予给你处分,才不会把你退回老家。一会儿去买两条‘红塔山’,跟我去向那两名纠察道歉,求他们不要把你违反军容风纪的事报到上面。”

田牧茫然地看着班长,身上的疼痛已远远超过内心的恐惧,他不知道“上面”究竟有多大,告到“上面”会产生什么后果,他木讷地点点头。

史成康把田牧从地上扶起,从水管里放出自来水,亲自用手捧了一捧水,细心地为田牧擦洗嘴角流出的血污。冰凉的水淋在田牧的脸上,一阵刺痛直钻入心里……

回到宿舍后,敏感的邹敬雨第一个发现了田牧的变化,但他没敢追问,只是心里产生了一团疑虑。

史成康带着田牧和他的两条“红塔山”来到警卫班,一进屋,史成康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喂,老梁、老徐,辛苦你们了!”

被史成康称为老梁的操着川音的那位纠察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兄弟嘛!”

史成康白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的兵违反了军容风纪,我已经把他教训了,这不,他身上现在还有伤。”

这时老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田牧跟前,看了看田牧那张泛青的肿胀腮部,心里一阵惊悸。“老史,你不应该下手这么重,批评批评就可以了。”

史成康严肃地说:“慈不长兵吗?他不争气,我也没办法,还希望二位老兄高抬贵手。”说完把两名“红塔山”放在桌上,接着又说:“我带他来给二位老兄赔不是,希望二位老兄把这件事压一压,不要上报军务股。”

田牧此时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被人污辱,又要强作欢笑的感觉。他低着头小声说:“徐班长、梁班长,我错了。”

老徐、老梁哈哈一笑同时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看在你班长的面子上,不报了,不过下不为例。”

田牧此时松了一口气,他从心里感谢他的班长史成康,尽管史成康把他揍了。

过了一小会,史成康对田牧说:“你先回去吧,我和两位班长再聊几句。”

等田牧走出屋后,史成康和老徐、老梁三个都捂着嘴,一个个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徐笑完之后,指着史成康说:“老史,你心也忒黑了点,拿了人家的东西,下手还那么重。”

史成康眼里闪着幽幽的凶气,“这帮东西不上路子,这么长时间竞没有一个人想着孝敬老子,还有一个叫邹敬雨的,胆敢说要告你们出手打人。”

史成康越说气越大,老梁此时也被他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臭小子,他妈的反了,整死他,看他还敢不敢说要告我们。”

熄灯以后,田牧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身上脸上一阵阵灼热滚烫,身子在被子里微微地颤抖。

此刻邹敬雨也没有入睡,他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在黑暗中盯着屋顶,一眨也不眨。刚刚收到了雪儿的来信,他的仔细品味着雪儿写给自己的每一句话:“敬雨,收到你的来信后我十分激动,自从考入大学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开心。我仔细地从你的来信中寻找你的影子,发现你对于自己新的生活依然是那么忧郁,这对于你是很不利的,你应该树立起自信心,相信自己的能力。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坚信,只要你努力,你是绝对优秀的。对于部队的生活,我很向往,希望你在来信中多给我讲一讲发生在你身边的人和事。”

“雪儿,你现在生活的好吗?为什么现实对我总是那么不公平?难道真是我的心理不健康吗?”邹敬雨在苦苦思索着,他对大衣被换一事依然心有余悸,想着想着在一丝困意下他入睡了。

田牧蒙着头躺在被子里,泪水已模糊了他的脸,满肚子的委曲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年轻的小伙子看不清自己未来的军旅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田牧在痛苦中,隐隐地想:“自己不应属于军营……”

想着想着,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计划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用被子擦净脸上的泪水,把头抻了出来,宿舍里酐声连成一片,史成康在呼噜声中还喃喃梦呓:“给我……递烟,老子……整你……”

田牧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摸索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了起桌。他悄悄地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史成康的脸上,面部五官挤成了一团。

黑暗中,泪水再次从田牧的眼中涌出,他匆匆环视宿舍的其他战友,轻轻地向门口走去,小心地打开门,然后他走了出去。

田牧走后大约五分钟,于连和德·雷纳尔夫人走到了敬雨床前,指着他说:“你和雪儿是平等的,你不应自卑,你爱雪儿,雪儿也爱你,这就够了。你看我们,差距多么地大,可我们不照样疯狂地相爱了吗?”说着话,他俩还亲热地拥抱在一起。于连刚走,雪儿也来了,泪水涟涟,看着雪儿满是泪水的脸,敬雨心里一惊,猛地呼喊:“雪儿,雪儿,你怎么啦!”雪儿大声地向他哭诉着,可敬雨一句话也听不见,只着急的浑身冒汗,想伸出手去拉雪儿,可他怎么也拉不着,他努力地把手伸向雪儿。伸着,伸着,猛地一激灵,敬雨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流了一身汗,同时也憋了一泡尿。

邹敬雨从厕所回来,刚准备躺下,突然发现田牧的床上空着,他一瞬间思忖:“田牧到底去哪儿了呢?刚才厕所里也没有,会不会?”他联想到今天晚上田牧被纠察,班长带出去回来后脸部受伤的情景。

“逃跑,就是逃兵,逃兵对于一名军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而且还要受到严肃的军纪处分,甚至被开除军籍。从此在人生的历史上留下灰暗的一笔。”邹敬雨不愿再想下去,他悄悄地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向茫茫的黑夜,善良而正直的邹敬雨在摸索着寻找田牧,他想挽救自己刚认识的新战友。可他哪里知道,等待他的是又一次严峻的人生考验。

部队的夜晚,不仅是静得出奇,也黑得出奇。除了天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星光外,几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白天阳光金光闪闪的训练器械,现在也变得黯淡无光,早晨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也看不见了踪影。在诗人眼里这也许是一种享受,它打开了诗人想象的空间。有人曾把这黑漆漆的一片想象成一片开满紫罗兰的原野,风车的扇叶在风中缓苗的转动。也有人曾把它想象成孩子们的快乐天堂。可邹敬雨的想像完全是另一种情境,他围着部队院落四处寻找田牧,他不敢大声喊叫,害怕被夜间巡逻和门岗听见,他只能一点一点沿着围墙搜索着前进,他轻声地呼喊着“田牧”的名字。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寻找依然没有结果,邹敬雨进行短暂的思考后,决定跳出围墙到外面去找。

他选了一处相对而言较矮的地方,纵身一跳,右手扒住了围墙的外沿,左手撑着内沿,左、右脚轮回倒换一点一点向围墙上爬去。正当他的左脚要迈上围墙时,右脚踏着围墙上的一个窟窿,身体一失控,从墙上重重摔了下来。远处的巡逻哨所听到了响声,冲着敬雨大声喊道:“谁?不许动。”

说话间,两束手电光直接照到了邹敬雨的身上。见是一名新兵,两名巡逻哨兵当即冲了上来,利索地把刚想从地上爬起的敬雨反缚住,紧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踏,口中还一劲的乱嚷:“你他妈的找死,孬种,想当逃兵。”

邹敬雨把牙花里被打出的血咽进肚里,可心里憋着的热血却直往上顶,他们竟骂自己是逃兵:“这是对自己人格的污辱,他们没有权力这样做。”

邹敬雨狠狠地攥紧双拳,只要他们再敢说自己一句“逃兵、孬种”,就一定要对他们进行狠狠的还击。

这时其中一个巡逻哨说:“把他押回营部吧?咱们别老在这儿担着风险。”

另一个说:“前段时间女朋友把我吹了,憋了我一肚子气,我真想再狠狠揍他一顿,过过瘾。”

“算啦,算啦,还是交给营部处理吧。”

邹敬雨被关进了营部的禁闭室,他的手脚在送往禁闭室之前被那两名巡逻用背包绳狠狠地捆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营长贾子玉穿着一身严整的军装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有新兵连连长和刚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史成康。

新兵承受不住紧张的军训而逃跑,对于军营来说并不是一件新鲜事,但作为部队的一名基层指挥官,依然害怕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战士身上。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事故,通报上级以后,紧随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调查、追究处理,如果在外面惹了什么事,还要与地方有关部门交涉,甚至还会引发许许多多平时掩盖着的问题。揭什么查什么?一件事可以抹杀基层连、排干部的一年功绩。为了减少事故的发生率,很多新兵连在不断削减训练科目,减弱训练强度。平安无事把新兵送到老连队,就等于把工作干出了成效。

营长半夜被吵醒,听完巡逻老兵汇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压制事态的发展,进行内部消化。他立即叫来了新兵四连的马连长和姚指导员,三人经过简短的协商后达成共识,“密而不宣”。

倒霉的史成康被叫来以后,莽莽撞撞地说:“三班新兵田牧也跑了。”屋里的三个人好似同时听到晴天的一声炸雷一样,一个个面色如土,目瞪口呆。

一向城府很深的姚指导员第一个清醒过来,指着史成康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我撤了你的班长。”

马连长逐渐清醒后暴跳如雷,两眼凶狠地盯着史成康:“你他妈的混小子,真成了‘屎成缸’,平时怎么带兵的,我处分你。”

史成康此时已被吓得浑身乱颤,他抖抖索索地替自己分辩:“我也没想到……”

“都不要再说了!”贾子玉像从梦中被聚然惊醒,在这一瞬的混乱之后,他镇定了自己。他在以往大大小小的危机中练就出了一种淡定的功夫。不管发生什么事,先镇定下来再说。即使内心做不到,脸上也要装出来。屋里的其他三个人怎么也想象不到,与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营长心里已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

贾子玉从容地派出了25名精干的老兵,分5个不同方向连夜寻找田牧。

贾子玉做完这一切后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了禁闭室。看到邹敬雨被背包绳反捆着,愤怒油然面生,贾子玉责问两个自认为“有了功”的巡逻哨:“谁给你们捆人的权力?不得打骂体罚新兵,你们懂不懂?”

两名巡逻兵面面相觑,以前类似这样的事营长并没有责怪过,今天营长怎么啦?他们谁也没敢答话。

“还不快把背包绳解开!”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解开了捆在邹敬雨身上的背包绳。

贾子玉亲切地走到邹敬雨面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双肩,和蔼地说:“小同志,能跟我谈谈你的动机吗?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替你作主。”

邹敬雨听着营长的问话,此刻已是满脸泪痕,他任凭泪水下流,哽咽地说:“营长……我……没有逃跑,我不是逃兵,我是找田牧去了!”

望着邹敬雨让背包绳勒出了道道血痕的脖子,贾子玉心绪万千,幽幽如烛的眼神中犹如电光闪过,霎时明亮起来,他决心重重奖赏这个邹敬雨,把坏事变成好事,于是他说:“小同志,你做得对,只是方式不妥罢了,以后注意学习处理突发事件的方式。好了,心里不要有什么想法,跟你们班长回去睡觉吧!”

田牧被从乌石山的石碑下抓回来了,由于事先有营长的命令,并没有再受什么皮肉之苦,只是从田牧灰暗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一切都已无所谓了。

整个事件在时间的流失中被冲淡了,正如贾子玉的密令,“密而不宣”。上级有关部门也不知道新兵四连发生的这件事,可在田牧和邹敬雨的心里却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痕。

时间在劳累、紧张而又安静中又过去了一个星期,新兵们已从军姿训练转入基本队列训练,并配合开始了一般性的体能训练。

星期六中午,史成康把本班的15名新兵召集在屋里,认真地宣布:“经过我这半个月的观察,任命成强同志为本班副班长,我不在时,由他履行班长职责,希望大家配合他的工作。”

当天下午,成强组织了一次爬山越野训练,刚走出营区,呼吸着北方寒冷而自由的空气,大家心里却感到春意盎然。过了山脚,乌石山陡然间变得异常峥嵘,崖而壁立千仞,高耸云端枯树参天,荆莽丛生。15名新兵第一次在没有班长的情况下领略乌石山的雄伟,爬到半山腰,队伍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流散,三五一群躲在枯草丛中休息。

看着散乱的队伍,成强决心要体验一下当领导的威武英姿,他眼里喷着幽幽的怒火,看来如果不征服一个,绝对难以服众。他凶狠的眼光四处搜索,最后选中了正在溜号的河南“小不点”,他大叫声:“肖路,你给我站住。”

肖路一向就对成强狐假虎威的作风不太满意,平时对待兄弟们一脸骄横跋扈,可对班长却是一脸媚气,又是拍马屁,又是送礼,刚宣布让他当副班长,就想过一把当官瘾,让兄弟们受罪。

听见成强在叫自己,肖路顶了一句:“俺就不站住,你敢把俺怎么样?”

成强脸色阴沉,深遂的目光闪出一股凶气,大吼一声:“肖路同志,你再不站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肖路一口河南腔:“俺……俺就是……不站住”边说着边加快了脚步。

成强气得脸色发紫,猛地提速向前冲几步,飞快地跑到肖路的身后,伸手拽住他。

肖路向前挣扎一下,最终因为人小力小没有能挣脱成强紧紧抓住他的手,他气喘吁吁地嚷道:“你凭什么只叫俺站住,看俺好欺负,是不是?”

“凭什么?”成强松开肖路,伸手就是一耳光,“就凭老子想打你!”说完,举手又是一耳光。

肖路被打的两眼直冒金光,冲上前来撕扯住成强,两只手拳头劈头就向成强脸上打去。

成强身子向后一闪,抬起一脚就照着肖路的小腹踹去。

肖路躲闪不及,小腹重挨了一脚,他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成强打人?!”不知是谁喊了起来。

分散的人群立刻靠拢过来。

成强浑身是汗,被风吹得又凉又湿,望着周围一个个愤怒的目光,不禁打了一个寒禁,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怎么收场。

邹敬雨和田牧也挤了过去,听着战友们叽叽喳喳的叫嚷,他明白了一切。他推开人群,蹲下身把小路子抱了起来,让肖路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前。

躺在邹敬雨的雄健的胸前,肖路仿佛回到了儿时,每每生病时,自己总是像这样躺在妈妈的怀里,想着想着,小路子“哇哇”大哭起来……

田牧也走上前来,蹲下身轻轻安慰了一下肖路,然后扭转身,用目光狠狠地盯着成强,并一步一步逼近成强。

成强被田牧咄咄逼人的气势怔住了,缓缓退后两步,口中喃喃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田牧憋足了劲,把这么多天以来对史成康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在成强身上,一计重重的直拳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成强的右脸上,并一字一句说道:“我想揍你。”

成强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嘴角流出了血,他用手背重重地擦试了一下,并把嘴里想要往外流的腥物咽进了肚里。自卫的本能使他也攥紧了双拳。

田牧又一计直拳刚要打出,邹敬雨大吼一声:“住手。”放下肖路,站起身来。

“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应该团结,你们懂吗?”他又说:“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团结,搞内讧,那我们想干什么都干不成!将会任人宰割,将可能被部队淘汰……”

邹敬雨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年轻的邹敬雨对部队的认识已走入了误区。此刻我们不能责怪他的愤怒与偏激,让我们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肯定会逐渐成熟起来。

越野的新兵四连二班在乌石山顶的石碑下进行了休整。邹敬雨、田牧、肖路、成强等14名新兵在石碑下誓血为盟,结成了兄弟。

回到宿舍,邹敬雨又收到了于雪的一封来信,于雪告诉他,她在大学里生活很好,寒假就要到了,她很想来部队看看他。

邹敬雨立即给雪儿写了一封回信,说自己在部队也生活很好,部队春节期间要进行野外拉拣,要她不要来了。

新兵连的生活还有半个月就要结束了,史成康的暴力行为越来越严重,已经由以前的秘密殴打新兵发展到在训练场上公然体罚,有时竟让两名新兵相互处罚,互相扇对方耳光。这其中只有一个人一直未曾受过处罚,就是副班长成强。

尽管如此,史成康所带的四班训练成绩依然没有跟上,每次比武总是倒数第一。同时,史成康也感到了班里存在着一种严重的危机,邹敬雨凝聚了班上的14名新兵,蓄意对他进行报复。

还有一个星期新兵连就要解散了,所有的比武课目全部结束,四班总分倒数第一,史成康在排长面前已抬不起头来。

星期一早晨,响起床号的时候,新兵们条件反射地快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快速地穿着衣服。紧挨着史成康铺位的肖路突然叫了起来:“班长的床怎么空了?”

大家伙随着小路子的叫声一同扭过头,史成康的铺位上只剩下一块空空的床板。

邹敬雨的第一反映就是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了,正当大家乱糟糟地猜测班长会去哪儿时。

宿舍的门被打开了,五班长进来了,就是邹敬雨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黑脸大汉。他嗡嗡地说:“你们班长提前探假了,以后一个星期暂时由我代管。”说完后他布置了一天的工作任务,就出去了。

邹敬雨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每一个人,当他看到成强时,成强把头一低,避开了他的眼光。

二班和五班合并成一个班,人员打乱重新分配,这是贾子玉直接密令五班长的指示。

邹敬雨和李勤生住到了一个屋,但和田牧还有肖路分开了,邹敬雨从李勤生那儿了解到,黑脸的班长对他们很关心,经常在半夜里起来给新兵们盖被子,遇到新兵们生日时,还组织大家一起为他过生日,听着李勤生的介绍,敬雨好长一段时间沉默着,他在深深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我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军人?”“军人”的概念越来越模糊,几千里之外的家乡泉水镇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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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无风,尺余厚的新雪酥酥松松地覆盖了冰层,很是均匀,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鸭绿江上耀眼地白偶尔会看到猫儿狗儿的足迹,像一组音符跳跃在明净的雪毯上,使漫长而宁静的江面灵动了许多江边小城已从昨夜的沉睡中醒来被阳光镀亮的屋顶,一些烟囱缓慢地吐着白气此时披了厚实积雪的小城有些慵懒,仿佛刚从被窝爬起的孩子,身子虽然坐立着,神志却仍旧停留在温暖的梦里王燕骑着自行车从江边的柏油路走来,她很想骑得再快些,可车轮子像是吃了酒,在雪地上歪来扭去地打摆子这是今冬第几场雪了?第四场或第五场吧刚过三九天寒冷的日子排着长队横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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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述的是一个26岁的女孩韩佩吟,收到了好朋友虞颂蘅的结婚请柬,她想起自己,因为母亲生病在床的原故,整天忙着工作,赚钱付母亲的医药费,从不敢奢望爱情。同情她的一位老师给她介绍了一份家教工作,给一个著名律师赵自耕的女儿补习。韩佩吟来到赵家,看到了一座像小说中的房子,赵自耕的男秘书苏慕南给韩佩吟开了门。她看到了顶顶有名的大律师,活跃在商业界、司法界及新闻界的人物赵自耕……因为金盏花,纤纤(赵自耕的女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单纯的快乐;因为金盏花,佩吟与自耕由热恋而走入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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