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讲故事的人将要介绍:
活成这么个,每天的天气都是蓝格瓦瓦、晴格郎朗的
孔子和盲子——两个“子”的区别——漆黑的世界——以及一个亮点——说书
1.没有颜色不全是黑色,还有命运
第一个关注的是没有颜色,几乎都是黑色
黑夜的颜色,让我羡慕不已,因为听人说还有星星月亮
留意了黑夜,才能想象白天,晴天里冷暖的阳光
我一辈子都是这样看待世界的,白昼的阳光和各种发光的灯光我说是一个通红鲜艳的红火疙蛋。
浓浓的黄土香味不断的在漫天飞舞,一些争先恐后的钻进我的鼻孔,让他们失望的是我的眼睛里有一层保护膜,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一个我不曾拥有过的世界,世间里的春夏秋冬,柳绿桃红稻黄枝枯。是命运的门上锁子的生锈再也插不进所有的钥匙。
看不了世间的所有拥有着颜色的物、人、事,我就说,说的是书,要把白天说出冷暖的太阳,黑夜说出星星月亮然后的黎明。有人说,你盲子还逞能的要说破一个天一样,唉,一句话说得我盲子心理可是难受的厉害了,真的是小瞧人了、世量人了,看人下菜了。等着,等老子把天说破个大黑窟窿,让你孙子补上去,到时候就是哭天喊地、求爷爷告奶奶也没人管你。我盲子就在旁边笑呀。
说明一点
我盲子上面说的一些算是恶毒的话,都是被气的。我好强不甘心,有人说心强命不强,我就偏不信,我就是要证明我心强命就强。看看,我又气愤冲动了。其实我的身体里拥有的是一颗善良慈悲的心,尽是被气愤不甘心的外在言语给掩饰住了。不过,没事,只要我们相处久了,也就是时间长了,说不准比孔子都能行哩。
2.孔子与盲子
听说孔子可是个能人哩,一辈子徒弟达三千人,出众的就有七十二人左右。但对于我盲子来说,这就不算什么了,这不是我吹牛逼了,是我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拿得出手了,我一辈子徒弟大概有四五百人,能行的少说也有五十几个。不信你可以在陕北大地上问问,提起我谁不这么说。他孔子教的是儒家学术,我盲子教的是说书,道理是一样的道理,都是教书育人了么。
简单的计算
3000÷72=41.66666666666667
500÷52=9.615384615384615
一个明显清楚而又有力的结论:
我盲子显而易见的能行,孔子教大概四十二个人里面才有一个出众的;再看看我盲子,教的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能行的。只要不是憨憨、傻子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中间硬硬实实的差下了三十二个人了,我不能行谁能行。
我一辈子就在陕北这块土地上行走,成群结队的几个盲人用一个残疾的明眼人引着走乡串会,我们几个人手拿长棍,是平时一个人走用来敲敲打打地面的。一张嘴,一个凳子,一张桌子,一把三弦或琵琶,绑在小腿上的甩板,绑在手腕上的一串小木板,大家都叫“嘛喳喳”。就是这些东西养活了我一辈子,耳朵就是眼睛,手艺全是在嘴上。走哪说哪,也不晓得人们喜欢不,反正是听见很多人在我周围听我说着笑着。能笑就说明最起码肯定是高兴了,说明我还说的可以着了。
走到哪里从小人家就叫我瞎子,这就让我大(方言,读da)我妈给我起的名字失色了许多,没人叫。后来我细细一盘算,名字么,就是一个代号,不管什么,人家都叫了叫得多了,那就是名字。正儿八经我的名字叫刘随喜,可是没人叫,都叫瞎子,那就很多人觉得我的名字是瞎子。直到在十一岁那年遇到了我师傅,才摆脱了瞎子的叫法。
正是亮红晌午,晒得人实在是难怅了,想想地里的庄稼就心疼,一年就看这么点收成了,给你等上个天不争气。就打那么一口粮食够谁吃,半秋一冬,加上第二年的一春一夏,不够是再正常不过了。饿得人头晕眼花、绝望、要死要活,这么半死不活的活着人自然就不想活了,活得难怅了么。
我晓得是黑夜来了,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凉意直往我的身上碰撞,这样的舒服让我的肚子更空,什么都没有了,没胃没肠子没肺,心也就剩那么一点点了,都被饥饿吃了,狼吞虎咽的感觉。流着血但不疼,是一种舒服而又让牙齿发痒发麻的特殊舒畅,浑身发抖。
瞎就是盲么,盲还不就是瞎。黑夜的到来会让这样瞎盲的人心理有了些许的安慰,明眼人的视野也会被堵住很大一部分。即将来的师傅在后面说出了不一样。走着也就会多多少少的有瞎盲人的举动,一只手在空气中抚摸着,似乎空气里有明眼人看不到的实物,另一只手的长棍子敲敲打打的。和地面骂架般的吵杂声里有了提示:走这里,这里是宽阔可以通行的地方;往左,这里有碾子;往右些,这里有石磨;靠后些,这里有狗窝……
“哎呀,引路人,你看窑里有人没,有的话给咱们弄些价凉水喝上几口么,都走得口干舌燥的。”其中的一个年龄最大的老汉,沉着控制着大局有经验的说。
“好的,我这就去看,窑里应该听到咱们外面的动静的了,怎么就不出来招呼呢。”明眼的引路人是个三十几岁没手的男人,带着这几个说书人走时就把一根长棍往他胳肢窝一夹,后面的说书人就一个用一只手串珠一样托扶着前面人的肩膀。死死活活的连接着。“你们之间先拉拉话,看有没有走失的,总共算上我也就六个人。
“随喜啊,你这是怎么价呀么,整小了就眼睛看不见了,还整没活人呢,以后我和你爸不在了,谁来照顾你呀”,黑窑洞子里的脚底下站着眼睛和窑洞里一样颜色的随喜,静默的悄悄价,“我们兄妹家照顾么。”“不用了,姊妹子那点情,算了,动乱的年代,以后谁能顾乱得了谁了,我刘随喜也不想活了,一双眼睛不明亮,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和别人没办法交流没办法生活。娃娃们都说我是瞎子,”十一岁的人口里的感叹自然地流淌出,“活人真真娘x的是麻烦哩,不想活了,没求意思。”
稚嫩的声音让坐着歇缓的头头老汉泪流满面,这完全就是小时候的自己么,苦难的迷茫,难怅的就不想再给这个世界当作笑柄了,死了成了最好的解脱,一死百了。
“明眼人,你把说话的娃娃引出来,让我老汉摸摸。”
“能行,我和主家先要点水,一回顺便给你带出来。”
罐子里满满的灌上水,身上每个人背的水壶子也灌满了。我就站在了老汉的面前,说:“我来了,你想怎么摸了。”
“就那么价摸了,我看你能不能活,死死活活我摸摸可一下就晓得了。”
“瞎说了,我今上就让你摸摸,你手在哪了?”
“哎,小娃娃,你还就是说对了,我老汉就是瞎说了,不睁眼的说。你问我的手,说明你现在也在瞎说了。我们有了最大的共同点,对这个世界很难评头论足。”
“摸,摸摸,你快点,人还忙着了。”不大的枯廋的手却不失活力的在空中抖动,粗糙的两只手紧紧的端直的就握住了招呼的手,一遍遍的摸来摸去,突然间的得寸进尺地说。”
来,把头伸过来,让我老汉摸摸。”老汉坐在门道前的土台子上,眼皮跳动的忽闪闪的,仿佛成了神医,这么摸会,就能诞生两个新世界一样。
“好材底,是块说书的料,就看时代亏不亏他啊,要是时代能稍微的对他好点,就是不得了的一个人物啊。”
一个老汉笑眯眯的说:“算命手艺都用上了,摸着摸着就把娃娃的个未来给摸出来了,真的是能行了,真本事,不哄人不骗人。”
另一个老汉说:“就是个真实,谁还骗人了么。吃饱喝好才他娘的是真实是好。”
“说书就说书,小娃娃就小娃娃,能行了。”
我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三个女人一台戏,狗屁,几个男人也给你唱的七嘴八舌大呐二喊的就那么个怂样子。大概明白的是,几个瞎子中的一个瞎子说我有说书的天赋了。悟性也是高。不用再拖累家里了,家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我却没有说话,狠劲的抽回自己被蹂躏过几次的手,高喉咙大嗓子的说:“算了,你们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摸摸手就能知晓的以后,喝点水你就能发山水,能把整个世界能淹没呀。大海,谁见过,就是给我们摆在面前也看不见,怨谁,能怨谁。算求了,喝点水,你们走吧。”十一岁能说出这样的话,当时是没有人会惊讶,只会哀叹一声,尽是苦难的味道。
3.以及,一个亮点
他们没有走,晚上我去上厕所时,长棍在地上的敲敲打打给了他们信息:我出来了。厕所在院子边的土崖畔上挖出的一个土洞子,浅浅的,丑陋的不规则成为了一种失败,注定是成就一个臭气熏天的屎尿聚集场所的命运。星星的声音特别好听,好多个晚上我在厕所屙尿的时候就安静的和世界融为了一体,听着星星月亮的声音,月亮的声音没有星星的好听,月亮多少的有点粗犷,我的耳朵看得好烦躁。多么想成为一颗星星,不饿、不冷、不瞎、不心慌,几乎夜夜站得高高的俯视整个世界。勾起了心里的难过苦闷,在家里对家人就是一种拖累,能做什么?能帮家里分担什么?只会给添乱。爹娘嘴上不说,毕竟是个自的娃娃么,谁愿意把自己的娃娃丢弃,旦能吃上,有一口清汤水子吃了能活下去就养活着凑活着。不管经历几千年几万年,从古至今,父母对子女的疼爱呵护都是亘古不变一如既往的。不管怎么,个自心里要有个盘算了,都十四的人了,能有个独立的想法了。
苦楚、难怅、痛疼全部的在心里,走一步看一步,先圪蹴在厕所享受一把。静寂的夜里,听星星的声音,有那么几天还有月亮的参与。它霸道的不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星星再多再密,都是无济于事的胡乱窜。一个流星的凋落,不是遗憾不是怜惜,是一种享受一种鼓励一种支持。滑顺的细腻,没有任何阻碍的倾泻,多么想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消化后沉淀残渣的排出。不好的食物,肚子里只会干硬结实的,难以顺利的走出身体掉入粪坑,艰难的哼哼嘴里发出困难甚至疼痛血淋淋的努声,往出努,一点点一点点。可恶难以置信的想到了在热气腾腾的锅上的支架起笨重的木头饸饹床子,白格生生的面和的太硬了,和石蛋蛋一样,两三个人坐在饸饹床子的棍把子上使劲的往下压,隔饸饹床子密集的小孔里就配合节奏的生长出一个个白色面头,在长大,慢慢的。“绑咚”一声沉闷的被汽水打湿的木头折断响声;“咚”一声干屎棒子落在了空荡干瘪的茅仓里,好舒畅。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想就兴奋,贫困的年代里这样的精神享受,间接的舒畅放松还是可以的。饿肚子的充饥办法是很多种的,好生的虚幻,也好生的难以置信。
长棍敲到了茅盖石,清脆死了,马上就能享受到了。哎呀,娘的个x的,活一天算一天,谁晓得谁明怎么个。不怕,怎么个也不怕。
“不要敲打了,小娃娃,出那么大劲做什么,茅盖石都让你给敲塌了。怕什么了,你站在上面屁事没有的,就你那皮包骨头的小身板还担心把厚石头压塌?想多了。”绝对的讥笑,那会说走了的那群人,里面的一个人说。
“你们怎么还没走,不是让你们走了么。”我朝着声音转过去,面对着,一种个自心里想着的严肃凶狠愤怒的表情,可惜了,谁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