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荻聚餐后并没有离开,她知道予末藤主管人事聘用,她打算试着给予末藤推荐两个。她给予末腾发了一个短信,在餐厅旁边的庄园咖啡厅等他,有要事商量,特意强调是关于工作的事情。
予末腾从心里不想与女孩子单独会面。他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咖啡厅。
羌荻看见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的予末腾兴奋地挥手。
“予老师,快坐,早想跟您单独聊聊。”
“您喝点什么,我来请,咱们两个喝一杯加冰威士忌怎么样?那个特别够劲儿。”羌荻点燃一支小烟吸了起来。
“你喝吧,我来一杯柠檬茶。”予末藤心想,让她请我,我成什么男人了。
“吃饭时觉得您说得特别有道理,歌曲配唱哪有必要请那么大的腕,宋祖英之类的腕也未必请得动。”羌荻喷了一口烟。
“他们纯粹是让汪子厚开心呢。”予末藤打趣道。
“您这句话太对了!”
“我给您带来一个南非红木雕,很好的红木,朋友从南非带回来的。”羌荻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什么情况这是,予末腾被羌荻的举动丈二了,他摸了摸头。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小姑娘这么世俗,世面上这点好风气搬到这里来了。受贿自己有何企图,送自己礼物有何目的,绝不会馅饼砸头无缘无故。
“羌荻,不用这样,这个你拿回去。”
“特别好的东西,起码值几万。您打开看看。”
几万的东西更不能要,予末藤想。
予末腾好奇地打开报纸,一个非洲厚嘴、木讷的黑老头露了出来,予末腾心想,若是个非洲少女也让人多看两眼,这家伙比自己还老还丑。予末腾打算把老头直接放在抽屉角落里,让他嘟着厚嘴,独自发呆。
“予老师,人事方面不是您全面负责吗?作曲和演唱您有什么安排和打算。”羌荻拿着杯子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哦。“予末腾似乎明白羌荻的目的了。
“方老师不是有意请大腕吗?”
“真请呀,我觉得他们是开玩笑,您更心知肚明。”羌荻眨着大眼、皱着大鼻、张着大嘴看着予末腾。
“第一,没有必要,第二,不一定请得动。”羌荻说。
予末腾把身子向后靠了靠,免得离羌荻的巨鼻、大眼、阔嘴太近。
“您主管人事,不能轻易放权。”
“这个无所谓,大家都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只要有合适的资源和人选。”
“我认识总政歌舞团的演员,您要男歌手还是女歌手,辛晓娜您知道吧?我可以让她见见您,咱们一起谈谈,您看合适不合适,她歌唱得挺棒的,特别甜美,与宋祖英彭丽媛的声音有点像,可价格肯定便宜多了,只要曲子好,歌好,谁唱都差不多。用他便宜多了,您想想啊。”
“这个你可以找汪子厚说。”予末藤不想管。
“汪总?算了吧。我觉得您好说话。”羌荻摇摇头,她知道汪子厚不会操心这些事。
“现在请男歌手还是请女歌手还没有完全定。”
“请男歌手也行啊,男中音李湘野,声音多嘹亮啊,我可以给您牵线。但话说明白,予老师我这线可不是白牵的。”羌荻笑了笑,笑声特别宏亮。
“我现在是京漂,单身,自己租房,挣钱意识极强,没有办法,压力大。”
“我现在就与女歌手联系,哪天您有时间与她见个面。”羌荻拿出电话就打,不管予末藤的想法和态度,予末藤想推托都来不及,似乎被羌荻推着向前走。
第二天,予末藤接到羌荻打来的电话,让他上午十点到工体北门上岛咖啡,今天约了辛晓娜。
予末藤放下电话,感觉自己被绑架了。无奈地想,见见就见见吧,说不定就用她了。哎!予末腾一声叹息,非洲老头还没有来得及放在抽屉里呢。
予末腾坐在上岛咖啡靠窗户的沙发上,窗外的停车场进口,开进一辆红色迷你小宝马,予末藤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辛晓娜从上面走了下来。她的脸庞虽然没有电视里那样光彩夺目,但予末腾还是认出了这张不太出名的明星脸。她张望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予末藤没有看到羌荻,他直接迎着女歌手走了过去,介绍了自己。
辛晓娜跟随予末腾走进咖啡厅。
她说自己跟羌荻关系挺好,有时一起逛街。两个人正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羌荻走了进来。她看到予末藤与辛晓娜接上了头,就拉着脸气鼓鼓的,予末藤和辛晓娜都被羌荻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不知她刚才在外面受了谁的气。
“你们两个人怎么自己聊上了,不等我。不能丢开我这个中间人啊。”羌荻气鼓鼓地用手蹲杯子。
予末藤有些懵了,心想,皇后娘娘什么脾气啊。那天听羌荻说,每天要吃牛肉,吃牛肉的脾气也不能这么牛气啊。这个女文青简直是女愤青。予末藤想。
辛晓娜也不是吃素的。“谁叫你迟到,自己来晚了让我们傻等,我与予老师说说话怎么了,根本没说歌曲的事,你急什么。还怕我们丢开你把中间人甩了。”
予末藤不想听两个女人你来我往斗嘴。有事说事,瞎吵吵什么,这点鸡毛事有什么可吵的,苍蝇似的在耳边嘶叫让人烦。予末藤简直想向她们吼两句。
予末腾简单把片子的情况、投资商等等向辛晓娜做了介绍。予末腾问辛晓娜价位大概是多少。
辛晓娜刚要张嘴,羌荻说:“不好说回去想想告诉我,我再与予老师讲,这样可以吧予老师?”
“小娜你先回去吧,我跟予老师还有别的事情要谈,有消息我再告诉你。”羌荻把辛晓娜打发走了。
“予老师我给您一张名片,有事您电话我。”
送走了辛晓娜,予末腾发现桌子上的名片不见了。羌荻对予末腾说:“没有必要留她的名片,有事找我,如果她唱一首歌要三万酬劳,我提一万。”
她以为自己是皇后懿旨呢,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再说,谁告诉她可以提一万好处费?予末藤不满地说:“公司没有提介绍费这种说法,这是汪子厚个人投资。”
“现在哪不是这样,拿回扣太常见了,您别糊弄我了,也别给汪子厚省钱,不行我跟您分成。”
予末藤心想,这个女人介绍的人看来不能用,自己都快脱不了干系了,拿回扣这种事自己不会做。
“开句玩笑,辛晓娜是不是爱上你了,她与我打电话的时候就问你这问你,还问你长得帅不帅,夸你有才,她什么意思。”
听了羌荻的这席话,予末腾感觉脑子有点晕,哪跟哪呀,随便问问就是爱上了,这是什么思维逻辑,神经质外加猜疑病。
下午,羌荻给予末腾打电话,告诉他辛晓娜不能用了,不给回扣。
“我联系了男歌唱家,明天见您。”
“找歌手的事先放一放,不急,我正忙其他事。”
听了羌荻的话予末腾有点怕了,现在的女孩子太厉害了,明目张胆地挣中介费,外加绑架别人的自由,强迫别人的意识。
“半个小时就能搞定,您忙也能抽出这点时间,就这么说定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你们服务,充分利用我的人脉资源。”
没有想到,第二天羌荻自己来了,见了予末腾,像祥林嫂似的絮叨诉苦。
“昨晚我找那个男歌唱家,想先谈谈,这人真不是东西,整个一流氓,气得我够呛,谈完他说搭我一段路,让我坐他车,非拉我去他住的地方,说他一个人,还让我跟他睡觉。实在不行在车上也行。我说不去并态度坚决地要跳车。他才停车让我下去,简直是虎口脱险。什么人呢,见了女人就想睡觉,真是混蛋色鬼。”
予末藤心想,第一次与女人见面就要求睡觉,托尼也没有这个速度。
“这是他名片,你要用自己去找,我可不想再见那个混蛋了。丑话说在前边,你若用他劳务费只能给二万,我的介绍费价码不变。”
羌荻把男歌唱家的名片气鼓鼓地摔在予末藤面前,似乎是予末藤欺负了她而不是男歌唱家。
予末藤拿起名片一看,上面印着一张歌唱者本人的照片,秃顶,头顶泛光,轻度溢油,一身挂衔的军绿,喜盈盈的,脸上的肥肉在颧骨上向外溢,有点盛不下似的向外膨胀,眼睛挤得似柳叶,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很有气势,圆、大、阔。这嘴里发出的声音,一定很有力度。予末藤想。
“既然你跟他有了矛盾,那就不用见他也没有必要谈了,名片你收起来。”
“我要他名片干嘛,看着恶心。”羌荻把名片塞在予末藤手里。
她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身体向后靠了靠,似乎很放松。
“予老师您猜我最喜欢哪本小说?”
予末腾摇摇头。心想,哪有功夫跟她玩猜谜语呀。
“《穆斯林的葬礼》,我听说您是回民,对吗?”
“你怎么知道?潜伏训练班的。”
羌荻神秘地笑着说:“我不仅知道,还知道回民的一个秘密呢,是关于回民男人的一个秘密。”
听到羌荻这句话,予末腾刹那有被剥光的感觉。心想,这女孩子的嘴怎么这么没遮没挡的,逮什么说什么。他可不想跟女孩子探讨什么生殖之类的问题,他的思想还没有那么前卫。
予末藤上的是回民小学,羌荻说的秘密就是予末藤当小男孩的时候,按穆斯林的习俗做了包皮手术。做完手术,予末藤弓着腿走路,不然裤子磨,很疼。
记得班里的女孩子问他,你怎么这样走路,像鸭子,是病了还是腿有毛病,去医院看了吗?那个女孩子稚嫩的童音如今还留在予末藤的记忆里,今天他听到羌荻这样说,只感觉女孩子的轻佻。
当晚十一点多,羌荻给予末藤打来电话。予末藤犹豫没有接。羌荻锲而不舍地打,予末藤问羌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予老师我睡不着,在酒吧写小说呢,《第十个哥哥》,抽了一盒烟,喝了半瓶红酒,四个小时了,一个字没有写,您过来陪我一起喝点红酒。”
羌荻这种状态和心静,能写出好作品是天才。让你的十个哥哥陪你吧。予末藤想。
“正忙呢,没有时间。”予末腾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挂断了羌荻的电话,予末藤的电话又响了,是辛晓娜,怎么回事,予末腾拿起电话。
“予老师,这么晚了打扰您。咱们见面不是说好一首歌两万吗,羌荻怎么说改一万五了,你们怎么不讲信用啊。”
予末藤一听辛晓娜的话心里就一肚子火,羌荻在他这里打算挣一万,在辛晓娜那里还要挣五千,两边她都要挣钱,通吃啊。
后来,羌笛给予末藤发来短信:予老师,歌唱作曲的事,我一定帮您这个忙。我再帮您找个作曲家,纪录片的作曲很重要。
予末腾心想,这个女人在社会上漂得已经眼里什么都没有了。被社会历练得一脑子挣钱意识。予末藤感到这张阔脸的可怕。这他妈哪是女人呀,简直是妖精。
这件事放一放。予末藤回信。
予老师真无情,我折腾半天,给您联系了这么多人,白白辛苦了。羌笛来信质问。
予末藤突然想到羌荻送给自己的木雕,这一句予老师真无情,是不是包含收礼不办事的无情。予末藤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的木雕牵制和“潜规”了。哎,这些女人都怎么了,能用的资源都用上了,女人的优势一点也不浪费,予末腾一声叹息。
那天,羌荻到了方啸工作室,她给方啸带去了一幅名家书法。羌荻点着作者的名字说:“流白,中国书法界十大家之一,王羲之笔体,一百年以后就是无价之宝。”
“好好。”方啸笑着卷起了字,似乎自己真能活到一百年以后见证这幅值钱的字。
方啸也没有亏待羌荻,从柜子里掏了半天,掏出杯子大小一罐冲咖啡加的砂糖,他递给羌荻说:“喝咖啡时加点糖。”
羌荻欣快地拿着糖罐说:“我就爱喝加糖的咖啡。您有什么好事关照我,您不是经常接片子吗,作曲演唱我也可以帮您找。”
方啸频频点头说:“好、好!好、好!”
从方啸处回来羌荻给予末藤打了电话。
“这个老抠门方啸,我送他一幅价值连城的名家字画,他给我一罐快过期的破砂糖,他也好意思给我,拿我当要饭的打发呢。”
予末藤心里说:活该!自找。
予末藤想把羌荻那个木雕还给她,这个女人的东西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