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沈先非,我来迟了,害你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一个响亮亮的声音突然出现。
桑渝看着眼前拿下那个又笨又重头套的沈先非,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真不好意思,害你到现在没有吃饭。改天我请你吃饭。”刚才那个男生从沈先非的手中接过头套和衣服,又从桑渝手中接过礼物派送袋,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换上,提着那个大礼物袋开始发送商场的小礼物。
不知过了多久,桑渝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想到是你。”
沈先非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双手抄着口袋往另一条小巷走去。
望着沈先非修长的身影,桑渝终于发现今夜灯光如此灿烂。
难道这是老天可怜她饿了三个多小时没吃饭,给她的一个契机,让她和沈先非共进圣诞晚餐?
7.大碗皮肚面的感动
桑渝心中一阵莫名的紧张,一直跟在沈先非身后,不知走过几条街巷,他终于在一家名叫“王记大碗皮肚面”的小吃店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沈先非走进这家环境超差的面店,桑渝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还是有很多人在这里吃面。看来今天这样的日子出来,没有情侣套餐吃的还真不止她一个人。
“老板,来一碗大碗皮肚面。”沈先非对在不停忙碌的老板叫了一声。
“好咧,一会儿就上。一碗大碗皮肚面。”那老板应和着。
店内唯一的空位就是沈先非的对面,桑渝紧张地握着拳头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她四处张望,四面墙被油烟熏得黑糊糊的,这样糟糕的环境怎么能吃得下面?
但闻着这店里飘散的面香,她的口水直泛,肚子也在不停地叽叽咕咕直叫,她偷瞟了几眼其他人吃得呼哧哈啦的,难道这面真就这么好吃?
“老板,我也来一碗大碗皮肚面。”桑渝跟着也叫了一碗。
“好咧。两碗大碗皮肚面。”
她偷瞄了一眼沈先非,看见他正从筷筒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然后将两支筷子对搓了几下。她不是很明白这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她也学着,拿出一双,看着那个一看就是卫生不达标的一次性筷子,拧紧了眉头,半天没下手,而是望着沈先非发呆。
虽然不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沈先非,桑渝却是第一次仔细地看他,从高中时代,到了现在大学,从那票疯狂的同学口中,她一直知道这家伙很帅。
眼前的他,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上,两道浓黑的眉毛,纤长而在不停颤动的睫毛之下,印象中是闪烁着一双深邃的眼眸,配合着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从来就没有弧度的薄唇,构造出了一张完美而会引人犯罪的脸。
嗯,她就是那个暴力犯罪分子,真的好想将他狠狠地海扁一顿。
像是感觉到桑渝不怀好意的目光,沈先非抬起头,木讷地看了她一眼。
被沈先非这莫名其妙地一看,桑渝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然后胸腔内那颗不安分的小心又在“怦怦”地乱跳个没完。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凶道:“看什么看?”
皱了皱眉,沈先非回敬了她一个眼神,似在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桑渝咬牙切齿,算了,现在饿得两眼发花,四肢发软,没力气再和他较劲。她真的好饿,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找吃的,而且沈先非能坐在这里吃,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掰开筷子,学着沈先非先前那样对搓了几下,看到上面的木屑不停地往下飘,她直觉站起身,生怕木屑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手拿一支筷子,桑渝觉得很崩溃,这筷子木屑掉成这样,能吃东西吗?
沈先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之后,目光便落在老板端过来的面碗上。
那老板见两人面对面坐着,以为他们二人是情侣,便将面条先给了桑渝。
皱了皱眉,沈先非望了还站着的桑渝一眼,毫不客气地将那碗面端到自己的面前,吃了起来。
“喂,这碗面条是我的。”桑渝的手刚想伸向那碗面,被沈先非用筷子的另一端给抵住了。
“哈哈,小两口打情骂俏,别急,这碗也来了。”那老板将另一碗面放在桑渝的面前。
坐下来后,桑渝用筷子在面里搅了搅,一看到上面漂着皮肚,她就傻了眼,她最讨厌吃这种东西,于是用筷子将那几片皮肚一片一片夹出来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先喝了一口汤,味道还真的不错,看来她真的是饿急了,能在这种环境下吃下这种食物。
望着那几片皮肚,沈先非鄙夷了一眼,浪费粮食,可耻的行为。
搞不懂哪儿来的怒气,将悲愤化为食量,他大口大口地吃起面,不一会儿吃完了,便起身去结账。
没想到这面条这么好吃,桑渝都舍不得丢下碗,但是看见沈先非走了,她只得抱着碗喝了几口汤,擦了嘴角,急忙去结账。
那老板笑着说:“你男朋友付过了。”
“啊?!”桑渝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老板,似乎他在天方夜谭。望着已走了很远的沈先非,她也顾不上在此纠结这个问题,赶紧追了出去。
沈先非走得很快,桑渝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追上他。
拦住沈先非,桑渝叫着他的名字:“沈先非!”
沈先非看也不看她一眼,往左边迈了一步,桑渝跟着往左边迈了一步。
这时,沈先非抬眼,看着她,淡淡地说:“我好像没有挡着你的路。”
“你没看见是我在挡着你的路吗?”
沈先非挑了挑眉,轻道:“你想怎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付那碗面的钱?”
沈先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我帮你付钱,是因为你帮我拿回那个礼物派送袋,如果丢了那个袋子,我少的不只是一碗面钱。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了。”说完,他转身向前方走去。
回味他的话,这是他和她说的话当中有史以来最多的一句,只因为她帮他抢回了那个圣诞礼物派送袋?那袋破东西就那么值钱?糟了,她才想起她大采购的一堆东西还放在某个商场的总服务台。到底是要回去拿东西还是跟踪沈先非?
不成,沈先非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天,才让她瞎猫碰上死老鼠地给撞上了,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她还要继续她的“追鸟计划”呢。
想着,她又紧跟着追了上去,只是一晃眼的工夫,沈先非已经失去了身影。
立在巷口,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桑渝恨不能剁了自己的脚。
突然,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沈先非,他依旧是那副姿态,双手抄在裤子的口袋里,在车站等着公交车的到来。双手抄在口袋里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他习惯性的招牌动作了。
这时正好来了一辆公交车,沈先非的手微动了动,好像在掏什么。
桑渝没有多想便追了过去,她居然不要命地横穿马路,更夸张的是在公交车刚启动的那一刹,她成功地拦下了那辆公交车。
上了车,司机凶巴巴地便嚷开了:“你不要命了吗?”
“不这样拦你,你能停下吗?”桑渝的口气比司机还凶。
桑渝从记事起就没坐过公交车,双手扶着栏杆,眼睛在车内四处找寻着沈先非的身影,看到他站在车厢尾部,刚想走过去,那司机就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投币。”
“投币?”桑渝顺着那司机眼神的指向看过去,是前面的一个铁皮箱,上面印着“投币箱”三个大字,旁边还有几个小字“空调车投币两元”。
坐公交车要投币的吗?不是公共事业吗?桑渝以眼神询问。
那司机挑了挑眉,回瞪了她一眼,似在说:你是随家仓出来的?谁说坐公交车不用给钱?(注:随家仓是个地名,那里有个非常有名的脑科医院,盛产精神病患者。)
桑渝一脸无辜,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只有一枚一元的硬币,举在司机的面前又以眼神问:师傅,一元行吗?
司机以神色回她:你现在下车行吗?
当然不行。
不行,就得两元。
人家是学生,半票。
把学生证掏出来。
“师傅,你到底要不要开车?你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好久了。”不知车上谁大叫了一声。
什么叫盯人家小姑娘看好久了,哪个家伙乱讲话!司机冲着桑渝翻了个白眼,凶道:“投了币就往后站,别挡着我车镜。”
切,早说一块钱可以坐车,她不就往后站了。桑渝将那一元钱硬币随手一弹,刚好弹进钱箱口。
那司机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发动了车子。
今天是平安夜,所以哪儿都人多,这车上自然也是人很多,也许是急着往沈先非的身边挤去,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刹,桑渝正好不小心踩到一个化着浓妆、衣着暴露的女郎脚上。说这女郎衣着暴露,是因为这十二月底这么阴冷的夜晚,她居然只着了一个小皮裙,外面罩着一件短上衣,上衣里面穿了件低胸紧身衣。从桑渝这个方向看过去,真是“波涛胸涌”,乳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女郎回头就对桑渝狠瞪了一眼:“丫的你有病啊?”
桑渝本来想道歉的,但觉得这女的无理取闹,于是反问:“那你有药吗?”
车上的人开始一阵骚动,一个个转身盯着桑渝和这女的。
那女郎被桑渝这莫名其妙的一问,很生气,于是回道:“真是个神经病。”
桑渝没了好脸色,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想了想便往女的身上贴去,冷着脸问:“那你能给治吗?”
终于,车上有人忍不住地喷笑出声。
这时刚好到站,那位和桑渝眼神交流了很久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大笑不止,按了一下广播键,打开了车门。
“××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这一声像是救了那个女郎一样,她一脸惊恐地推开桑渝跟着人流从中门落荒而逃,口中还在不停地嚷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
桑渝顺势往后面挤去,对着那女郎的背影大喊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
车上人一片爆笑。有两个小屁孩站在车门处,用仙女棒指着对方,童声童气地模仿起来:
“丫的你有病啊?”
“那你有药吗?”
“真是个神经病。”
“那你能给治吗?”
“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
“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小屁孩抱着父母笑成一片。
车子再次启动,桑渝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幕挺傻的,以前要是那女的刚骂她一句,她早就一拳挥上去,谁还有闲工夫这么无聊地跟那个女人鬼扯。不过老爸的话真的没说错,让她做个文明人,这种斗斗嘴皮就能把人气得半死的方式,确实不错。
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沈先非,桑渝竟然捕捉到他嘴角处的一抹笑意,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笑。
余光瞥到桑渝立在身旁,沈先非敛了笑意,双眼直看着车窗外。望着车窗,桑渝刚好可以清晰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似乎就是他的表情。
他们站的位置不是很好,刚好离下车的中门很近,上下车的人很多,每经过中门下车的人,都要推一把桑渝,桑渝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扭成麻花了。
天哪,这就是公交车!打死她,她也不会再坐第二次。
终于到了,沈先非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下了车,桑渝跟着下车,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这里是城南,而学校是在城东南,这里离学校虽不算太远,但桑渝以为他打完工会回学校。
走了没几步,沈先非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对桑渝说:“别再跟着我了,在学校里,你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我不希望现在住到校外,你还要这样继续下去。”
“你住到了校外?”难怪她找不到他,原来是他为了躲她躲到了校外,“沈先非,你干吗一直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干吗躲着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这一个多月把我的生活搅得有多么乱七八糟!”一想到这一个多月在校内的情形,他隐忍了很久的火气就上来了。
他知道她家里很有钱,有钱人通常就是喜欢干一些很无聊的事。
每天中午十二点,宿舍内都会准时出现那个他看着就很讨厌的粉色小猫。每天晚上十一点宿舍熄灯的前半小时,她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向他道一声晚安,不过他从来没有接过她一通电话,而其他几个舍友轮流转达,他们都喜欢和她侃到直至宿舍熄灯为止。
他在食堂吃饭,对面坐的会是她,那些“义气”的哥们会主动地给她让座,三天,他就被逼得独自一人回宿舍吃;他去图书馆温习功课,对面坐的还是她,三天,他又被逼得回宿舍温习功课,可三天之后宿舍内嘈杂的声音又将他逼去图书馆继续忍受着她,一开始他无法静下心,每一次都要经过好久的思想斗争,他才能完全投入到课本当中;他上课,她能弄到他的课程表,而且专拣人多的大课,她会端坐在课堂上,他被逼得只有踩着老师的步伐一起进门,坐在吵闹的最后几排,老师究竟说了什么,根本就没办法听清。上次法律课的笔记事件,弄到最后,他还要反过来抄他室友出卖了他的隐私同她换来的笔记。
一开始,他什么都不知道,渐渐地,他发觉他在她面前就像个透明人,无论是球场上,食堂,课堂,图书馆,宿舍,花园……似乎只要是在H大,他就逃不出她的视线范围内,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什么隐私都暴露在这个可恶的丫头面前,就连自己哪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她都知道。
一天中午,他打好了饭,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她端着那个粉色小猫饭盒在等他,本以为当做什么没看到就行了,可是她的一句话,让他觉得面前的宿舍楼瞬间坍塌在面前。
“沈先非,听说你今天穿的内裤屁股后面是一个小猪头——”
终于,在忍受了一个多月的精神折磨之后,逼得他只得托同在N市上大学的高中同学,在校外找了间合租的屋子,并警告那几个舍友若是敢将他在外租房子的事给说出去,就绝交。为了怕她知道他现在的住处,他没有告诉宿舍内任何一个人。
总之,自从他招惹了这个魔女之后,他每天都像是在做贼一样,目的只为了防着她,如果哪一天他被逼得进了精神病院,那一定是被眼前这个魔女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