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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刚听犬吠之声,认出是条又长又大的狮形猛犬,人犬相隔已只三丈左近,急切间当是一条异种野狗,没想到会是家畜,大喝一声,一横手中剑,正待纵身上前将其杀死,忽听飕飕连声,接连三四点黄光由身旁飞起,朝狗打去,知是阿灵近练金钱镖,方觉出手太早,忽听丁丁连响,那四枚金钱镖本是迎头打去,人犬相隔已只剩了丈许远近,眼看打中,不知怎的往旁一偏,同时好似被什东西由横里飞来打向一旁,坠落在地,只有一枚飞向狗头,吃狗用脚一抬,便自打落,依;日如飞蹿来。惟恐阿灵将狗激怒,一面急呼,一面举剑相待,准备以静制动,给它一剑。百忙中方觉来势偏左,不似朝人扑来,微闻来路崖角草地里,寨饵乱响,同时又听道旁大树后有人喝道:“此是家狗,无故不会伤人,快往右闪!”李善主仆刚由崖旁转过,前面是片松林,左是来路,乃是一片生有野草的土地,右侧一个小土坡,坡上生着几株粗约三四抱的垂扬,败叶飘萧,只剩千百缕长条带着一些残叶随风摇曳。二人全都心灵眼快,闻言忙往右侧闪避。李善握剑往旁纵退,阿灵也将二次待发的金钱镖收住。

目光到处,瞥见树后飞也似纵出一人,还未看清,说时迟,那时快,那条驴一般大的猛犬来势又猛又急,晃眼便到身前;似恐人要伤它,早纵身一跃三数丈高远,径由李善身旁凌空飞越过去。回头一看,暗道惭愧,原来二人身后不知何时掩来三条饿狼,轻悄悄尾随在后,相去也只丈许远近,先前竟未警觉,那狗来路斜对崖角,三狼似想等人转过崖去,冷不防同时暴起,向前猛扑,因听李善喝令阿灵留意,误认人已警觉,藏在崖后停了一停,也未看见来了对头。等到猛犬怒吠发威,为首一条大狼刚由崖角探头外望,闻声本已惊退,因见猛犬只得一条,饿极之下,自恃狼多势众,重又回身,由野草地里纵出。内中一条正在将口注地,怒声厉号,不料那犬异种,又猛又灵,来势比箭还快,突然纵起,飞扑过去。大狼看出来势厉害,刚想逃避,已自无及,吃猛犬一下扑倒。那狼痛极拼命,回头便咬,又被猛犬一爪打中狼头,当时连眼抓瞎,再用双足一分,立时撕裂,腹破肠流,一声惨号,死于就地。

另两凶狼不料仇敌如此厉害,相继扑到。一见前狼倒地惨嗥,惊惶欲退,身已凌空,无法收势,一前一后正往下落,猛犬一声怒吠,左腿扬处,狼尸立时随爪飞起,照准那狼打去,一下撞上,打跌在地,猛犬也就势纵起,与第二条狼撞个满怀,猛张大口,将狼颈咬住,又是一声惨号过处,那狼四脚一登,甩出四五丈远近,鲜血飞洒,头颈已被咬断。另一狼吃同类大狼的尸首迎头打倒,挨了一下重的,撞跌在地,略一翻滚,本来纵起想逃,因见前狼已死,饿极之下,馋吻大动,抢上前去,爪牙并用,撕裂了一大块死狼肉转身想跑,路一迟延,吃猛犬咬死前狼,甩去狼尸,飞身一纵,猛扑上去。那狼死在眼前,还不舍同类血肉,紧衔口内,鼻中急哼,往旁猛窜,想要带了逃遁;无如猛犬动作如飞,略一停顿,立被赶上,双爪由后面抱着狼腹人立起来,身子往上一抬,就势朝左面崖石上猛甩过去。那狼负痛情急,回头便咬,无奈口中咬紧一大块狼肉,急切间无法吐去,本就有口难张,狼腹已被抓裂,再吃这一甩,当时血花四射,脑浆迸裂,腹破肠流,连声也未出便自惨死。

李善见那猛犬晃眼之间独杀三狼,尤其杀头两狼时四爪并用,身法灵巧,动作神速,看去直似练过武功的能手,正自惊奇赞好,忽听狼嗥之声,来路上又有大片狼群如飞驰来,为数不下二十来条之多,一个个身材长大,急行如飞,猛蹿过来,相隔也就一箭多地。猛犬将头昂起,望了一望,立时踞地发威,先朝崖上怒吠了几声,便把目光注定前面狼群,一动不动,神情甚是镇定。回顾方才树后纵出那人,就这犬狼恶斗前后几个照面的工夫已不知去向。方想狼群大多,猛犬势孤,恐非其敌,已成有胜无败之势。这多凶狼,猛犬一败,必为群狼所杀,自己主仆处境也颇凶险,忙喝:“阿灵快往崖上爬去!”一手握剑,一手持镖,准备上前相助。心念才动,狼群已风驰而来,离大踞坐之处才只两丈远近,全都目射凶光,同声怒吼,照准猛犬迎面扑来。再看猛犬仿佛胸有成竹,依旧蹲踞地上,目注来势,不吠不动。正想把那当头四条凶狼先除去两个,以挫群狼锐气,忽听飕飕连声,接连十几点寒星似暴雨一般由身旁危崖之上朝下急射,当头四狼立受重伤,有的将眼打瞎,有的径由脊梁上穿透胸腹而过,受伤更重,纷纷厉声惨嗥,四下飞窜。后面赶来的狼群也有几条相继受伤,惊窜倒地。只有一狼来势太猛,受伤之后负痛情急,反更朝前猛蹿,吃那猛犬突举双爪,身形微抬,只一下便把头颈打歪,并还抓裂了一条大口,带着一股鲜血连声惨嗥,窜向一旁,倒地不起。

后面还有十余条凶狼因那暗器由崖上突然下射,仇敌始终踞地未动,虽听前面群狼厉声惨号,血雨横飞,并未看清,来势又急,当头数狼还未追近,正遇两条受伤的凶狼逃窜下来,伤痛急怒之下迎头一撞,情急暴怒,张口便咬,这类凶狼性都残忍,平日只管合群,遇到美食,仍是同类相残,恶斗不让,饥饿之际更是弱肉强食,决不放松。无端受此猛撞,也自激怒,回口便咬。一个受有重伤,自非其敌,转眼之间便成了一死一伤,余狼立时一拥齐上,死狼当时被众撕裂,伤狼在互相争夺啃咬之下一个逃避不及,彼此乱咬,也膏了同类馋吻。这时,连死带伤的狼不下八九条之多,一会便被群狼发现,不再争那残骨,分头抢上,舍此就彼。为了性贪且狠,互相妒忌,分明死伤的狼甚多,偏往一处争夺,十余条凶狼只分成了两起,一时血肉横飞,此抢彼夺,狼嗥之声震动山野,端的凶猛惊人。

李善见此厉害,也不敢冒失上前,相隔又远,如走出去,恐被群狼发现,又知崖上伏有高人,群狼决非其敌,便停了下来,藏在崖旁,朝前观看,手握钢镖,准备万一。正想崖上那人居高临下,正是下手时机,为何不动?再看猛犬已然缓缓立起,觑准左近三条带伤想溜的凶狼,悄没声纵将上去,爪牙并用,只一照面,全都杀死。正往前走,群狼争咬死狼,竟未在意,看神气,猛犬似想冷不防往狼群中纵去,两下也就五六丈远,忽听崖上一声口哨,猛犬立即回身,缓步走来。众凶狼并非不知强敌在前,只为凶残多疑,无论进退都是一窝蜂,正在贪吃同类血肉,互相啃咬,一面和同类争夺残尸,不时把凶睛瞟着仇敌,见其行动迟缓,正杀伤狼,尚无来攻之意,各顾眼前大嚼,彼此观望,谁也不舍先发。哨声一起,猛犬往回一退,内有两条大狼忽发怒吼,群狼同时舍了残尸聚在一起朝前注视,厉声怒吼,猛犬也掉转身来蹲伏在地。

群狼本要纵起,见仇敌回身,踞地不动,又自收势,只管怒吼发威,无一上前。相持不多一会,忽有几块山石由上打下,群狼受伤惊窜,刚一散开,猛犬倏地一声怒吠,往前一纵,为首两条凶狼,因被石块打伤后股,正朝前窜,立时激怒,朝前飞扑。这一开头,余狼纷纷前纵,猛犬又是一声怒吠,周身黑毛根根倒竖,身形立时暴长了好些。群狼见此威猛也自心惊,又自收势,略微停顿,一串寒光又如暴雨一般当头打下,当时打倒好几条,余狼十九受伤,正负痛惨嗥,往回惊窜,一条黑影已凌空飞坠,正是那条猛犬离地飞起,先把两条受伤轻微的凶狼追上咬死,然后飞入狼群之中,所到之处只见血花飞溅,一条条的狼尸随爪而起,惨嗥之声乱成一片。不多一会,狼嗥止住,只剩一二十条残尸纵横在地,到处鲜血淋漓,肠肝四流,无一幸免。猛犬见狼全死,昂头向上吠了几声,摇着尾巴回头跑来。

李善虽知有人家养,这等猛犬从所未见,初次相遇,心性难测,刚往后一退,握剑戒备,忽听身后有人笑道:“此犬不会伤人。”跟着,便见一条白影由身旁闪过,朝犬迎去。那犬见了主人,摇头摆尾,连声欢吠,甚是亲热。那人是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二目黑白分明,神光炯炯,朝狗笑道:“今天总算代我文珠姊出了一口气,看你这身污血,还不把这些死狼丢到山沟里去,冲洗干净,再回家去?”猛犬叫了两声,把头一点,便朝死狼赶去。李善闻言,心方一动,少年已转过身来,笑道:“这一带地最偏僻,新近不知由何处来了大群青狼。昨夜我有一义姊冒雨入山,访看家师和我。事前不知她来,几受群狼围困,幸而黑狮闻得狼嗥奔出观看,发现她头上珠光,赶去接应下来。人犬合力,只杀死了七八条便被逃走。正愁不能一网打尽,不料自寻死路,全数赶来。二位怎会到此?可是往访白云庵老师大的么?”李善见少年貌相清奇,耳有针眼,头上包着一块彩绢,好似女扮男装,忙接口道:“尊兄所说可是浦侠女么?”少年惊问:“正是姓浦,她的亲戚无多,有交情的朋友我都知道,尊兄贵姓,怎会与之相识?”

李善便把方才所想的活稍微改变说了出来。少年闻言,先朝李善上下打量,沉吟不语,好似半信半疑。后才说道:“尊兄既与陆老伯母世交至好,二姊怎未提过?莫非还不愿我知道么?你如早到个把时辰,不把路走错,正好会见。此时人已起身,回到你所说的蔡家,住上一夜,明早便要起身了。此时赶去还来得及。见时代我致意,问她既有你这样朋友,行时何故一字不提?”随指前途,令由白云庵崖前经过。照他所说走法,绕往五里松,如走得快,也许能够追上。并说:“师父远出,家中无人,不能同往,否则还想送去。”李善一听五里松,想起宫氏兄妹之言,心中一惊,匆匆谢别,便即起身,往前赶去。阿灵一看天色已早过午,又听文珠走了一个多时辰,对方脚程甚快,又骑着一匹好马,决迫不上,想起纸条所说,心神略定。

主仆二人一路飞驰。李善见阿灵自一上路,便紧随身侧,不曾离开,任何艰难劳苦均是踊跃争先,毫无倦色。日色已是未申之交,身旁虽然带有干粮,急于追赶文珠,不曾取食,恐阿灵腹饥,笑问:“你随我跑了半天,必已饥渴,可要吃点再走?”阿灵深知主人心意,又因纸条时限已过,边走边答:“浦侠女起身在前,脚程又快,相公如其不饿,无须怜借阿灵,等把浦侠女追上再吃无妨。”李善闻言,自合心意,笑答:“我还不饿,恐你难耐,既能这样,再好没有。”随又连声夸奖。边说边走,不觉行抵白云庵,正由崖下经过,忙着赶路,也未留意。过时,微闻崖上有人笑语之声,阿灵回顾那庵就在崖腰之上,上下两层,高的一层还好,下层在一平崖之上,离地不过两三丈,看去像个茅棚。四外林木甚多,过时,见一少年女尼正在崖口闲立,身旁好似还有一人,因被林木挡住,也未看清。略一停顿,人已落后丈许,忙喊:“相公少停!”李善回间何事,阿灵悄答:“崖上有人,内中一个与张福所说东厢房姓孙的客人衣服相似,相公可曾看见?”李善想起张福曾说白云庵师徒清规甚严,外人不敢崖前窥探之言,低声说道:“此是一位有道行的老尼门下女徒,年纪甚轻,武功也好,我们无心经过,不可东张西望,免人多心,赶路要紧。”口中说话,也未向上回顾,照直前行。

正走之间,忽见一个妙龄女尼,身穿一件半短僧衣,身材美秀,挑着两大桶水由前面越坡而来。见了二人,忽然立定。李善把头一低,依旧朝前驰去。阿灵毕竟年幼天真,觉着女尼那么文秀的身材,却挑着两大桶水,走得又稳又快,想起前闻,由不得偏头回顾,见女尼尚朝自己这面遥望,身旁又添了一个同伴,正是方才崖上所见。暗付:“那崖离地虽只两三丈高,并无上下之路,两下相隔何止二三十丈,我们这等快跑,也只走出十余丈,崖上的人怎会下得这么快法?”见主人已顺崖坡转弯,忙追上去低声一说,李善埋怨道:“这类都是山中隐居的异人,又是佛门弟子、年轻女尼,幸你年轻,否则,还当我们不是好人,岂不冤枉?”说时,微闻路旁崖顶又有人微笑,阿灵方要开口,李善不愿多事,忙催快走,不许回顾;到了前面高处,留神下面看浦侠女的白马可曾在彼。阿灵只得随同疾驰。

前行路渐险峻,要翻过两处峰崖,越过一条山沟,才到文珠系马之处。李善因听方才杀狼少年说起当地有几家山民,文珠每来必将马留在彼,托其照看,有时归途也在那两民家小住,盘桓些时才走,心想:“文珠不过先走个把时辰,前半同样步行,只到山民家中稍微停留,便有追上之望。”忙以全力向前急驰。惟恐阿灵太累,边走边说:“你年纪小,如跑太累,不妨少歇,随后赶来也是一样。我们在五里松见面便了。”阿灵口中应诺,依然紧随疾驰,李善劝他不听,好生怜惜,无如心上人的倩影横亘心头,急于追上,连说不听,看出近两月来功力大进,只得听之。及至翻越过那三处险地,由一危崖觅路下降,果见山环之内有两所草房,内中一家门前树上系着一匹白马,认出文珠所骑,好生惊喜。一路飞驰,全都有些气喘汗流,以为马在人在,鞍辔未上,尚无行意,相隔又近,怎么也赶得及,忙令阿灵止步,略微定神再往前走。准备装着问路,去往那家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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