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父亲被抽调到新四军的命令下得很突然,根本没有时间和家人告别,想到家中亲人得知自己离开家乡调入新四军部队的消息后不知有多着急,父亲的心里焦急万分,而身为军部的警卫战士又不允许他们随便和家人联系,因此,父亲只能在心里默默向家人道歉,祈求他们谅解。
到达军部特务团后不久,部队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新战士入伍教育,围绕新四军的建军历史、军部特务团的主要任务以及警卫战士日常岗位职责等方面的内容进行,并着重对他们进行了警卫战士的忠诚、保密、信念等教育,因为这些对父亲这些军部警卫战士来讲是至关重要的。
父亲为自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军部警卫战士感到无比自豪。用他们连长的话来讲: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一名特务团战士的,你们这些人都是经各地方部队推荐后筛选出来的,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要好好珍惜!
通过教育学习,父亲对新四军的历史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为了团结抗战,枪口一致对外,根据中国共产党的提议,南京政府于1937年10月发布了组建新四军的命令,将除海南琼崖支队外的湘、赣等八省边区红军游击队和红二十八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
新四军成立后,遵照党中央“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方针,广泛开展游击战争,反击日伪军的“扫荡”沉重打击了日伪军的嚣张气焰。
1941年1月7日新四军在安徽泾县茂林地区遭到国民党军8万多人的伏击,除少数人突围外大部分被俘、失散和牺牲。军长**在谈判中被扣押,副军长项英突围时被叛徒杀害,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皖南事变”发生后,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重建新四军,任命陈毅为代理军长,***为政治委员,新四军再次驰骋江淮平原,转战大江南北,队伍在不断发展壮大,威震敌胆。
为了重树新四军军威,文武兼备的陈毅军长亲自撰写了著名的《新四军军歌》,新四军鲁迅艺术团团长何士德为歌词谱了曲。
这首军歌和《八路军军歌》一起,成为了新四军各部队作战间隙休整开会时必唱的两首军歌。军歌以昂扬振奋的旋律,威武雄壮的气势,表现了新四军一往无前的战斗精神,在父亲他们全体指战员中广为传唱,每当唱起这首军歌时,都会感到热血沸腾,血脉扩张,至今父亲依然清晰的记得部队教唱这首军歌时的情景,特别喜欢陈毅军长写的歌词,豪迈、大气,朗朗上口。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罗霄山上,
继承了先烈的殊勋。
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
千万里转战,穷山野营。
获得丰富的战争经验, 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 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扬子江头淮河之滨,
任我们纵横的驰骋; 深入敌后百战百胜, 汹涌着杀敌的呼声。
要英勇冲锋,歼灭敌寇;
要大声呐喊,唤起人民。
发挥革命的优良传统,
创造现代的革命新军,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巩固团结坚决的斗争!
抗战建国高举独立自由的旗帜,
抗战建国高举独立自由的旗帜。
前进,前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前进,前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父亲他们军部特务团是在1938年原军部特务营基础上逐步发展起来的一支有着光荣历史和神圣使命的特殊部队,担负着警卫新四军军部,保卫军部机关和首长安全的重任。
1941年“皖南事变”时,军部特务团也遭到毁灭打击,全团官兵所剩无几。新四军重组后,军部特务团也迅速获得重建,父亲他们这一批兵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充实进来的。
据新兵入伍教育介绍,特务团所有干部战士都需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要求政治素质好,军事素质一流,对党绝对忠诚可靠,有严明的组织纪律性,有勇于献身的牺牲精神。
后来父亲从指导员那里了解到,他被选入军部特务团正是因为他的家庭中有那么多人参加抗日革命工作,而他自身在参加游击队后的一贯表现也是被推荐和入选的关键,那一年挑选的原则是从各地方武装和游击队中选拔,父亲因此很荣幸的当上了一名光荣的特务团警卫战士。
父亲所在的特务团一营三连二排五班是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战斗集体,从一九四四年十二月调入新四军以来,到一九四八年五月调任华野司令部特务团通信连班长为止,父亲在这里整整三年半,这是伴随他成长的三年半,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一起见证了日本侵略者的战败,见证了恢宏的解放战争的全面展开,见证了从新四军到山东野战军、华东野战军、第三野战军发展的全过程。
当时父亲他们五班共10人,班长张道义,是个性格沉稳的人,他头脑清晰,战斗经验丰富,记得好像是安徽人;副班长陈宝清较为内向,话语不多,班里许多事情往往是班长决策,他带头执行,每次行动中,他总是冲在最前面;战士有:杨德才、张士俊、魏殿芳、施国强、王立岗、杨勤轩、徐连生和父亲。
他们中有来自山东、安徽和江苏等地,其中大都是从江苏入伍的本省籍贯战士,而魏殿芳还是和父亲一个村的老乡,别看他的名字像女人,但实际上他是个大个子,父亲他们都叫他大魏。打起仗来,机枪手和投弹手肯定是他了。由于是一个村的老乡,他参军又比父亲早,因此平时他很关照父亲,行军时帮父亲扛枪,打仗时让父亲躲在他的身后,就像个大哥哥。
军部设在江苏盱眙县城东南黄花塘镇,新四军军部和中共中央华中局就一直设在这里。当时,***、陈毅、张云逸、饶漱石、罗炳辉、赖传珠、曾山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就在这里运筹帷幄,指挥华中地区的抗日斗争。
父亲所在的三连驻防在离军部二十余里地的盱眙县钢城乡窦庄。在离他们连二十五里外的县城驻守着一支日本鬼子和伪军,由于当时已经处于抗日战争的后期,日、伪军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因此,尽管他们对我新四军军部早已是虎视眈眈,经常以小股、分散和无端滋事等各种方式,向我军发出挑衅,并扬言随时都有袭击军部的可能,然而其实敌、我双方心里都十分明白,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战场上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我军手中,更何况是我新四军军部,谈何容易。
对于敌人的这种带有挑衅性的举动,军部首长指示个部队:要严密监视日、伪军的动向,既要防止他们偷袭军部,确保军部机关和军部首长的安全,又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主动与敌发生正面和直接冲突。因此,父亲他们警卫部队不分昼夜轮流站岗、放哨、巡逻。
父亲他们二排的岗哨设立在一个乱坟坑里。初次上哨,他们这些新战士都是由有经验的老同志带领,等熟悉情况后就一个人独立上岗。
父亲第一次独立执行站岗任务,是一个寒冬腊月的夜晚,当时是每两个小时换一次岗,父亲是担任午夜零点到次日二点的岗哨。这是他从出身到长到十五岁以来第一次单独在埋葬死人的乱坟坑里站岗,心里十分害怕,紧张极了。
隆冬的苏北大平原一派潇条景象,北风呼呼地吹,刺骨的寒风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不时发出阵阵可怕地尖叫声,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野狗的狂犬声。
父亲紧裹着棉大衣,一会下到掩体里,一会走出掩体手端捷克式步枪在警戒线内来回走动,因为人小、个头矮,那件棉大衣既重又长,几乎拖到了地上,好几次被他自己的脚跟踩到,差点摔倒在地,这时,他真想大哭一场。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激烈的狗叫声,听声音好像是有一群狗在争食,而且这声音正在由远而近,父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端起枪,手贴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不一会,一团黑影伴随着轰轰地狗蹄声离父亲越来越近了,他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前方。只见一条野狗拖着一个残缺不全的动物尸体,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群野狗穷追不舍,狗群之间为了争食发生群殴,其中有几条狗已经被咬伤,发出了阵阵哀鸣。
父亲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举起枪正想开枪驱赶,只听背后有人喊道:“别开枪!”
父亲回头一看,是排长和班长来查哨,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一下子彻底松懈了,他跑到班长前面趴在他的肩上,孩子般伤心地哭了,班长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说道:“没关系,别害怕,习惯了就好了。”
一旁的排长对父亲说:“小黄同志,你想过吗?如果你刚才真的开了枪,那么这枪声可能将会引起敌、我双方的注意,说不定还会引来敌人,后果你想到吗?因此遇事一定要冷静、沉着,千万别鲁莽行事,懂吗?”
父亲使劲点了点头。
排长又庄重地对父亲说:“记住!你是一名军人,要勇敢些!”说完排长用力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就和班长一起走了。
望着排长他们渐渐远去的声音,回想着刚才排长的一席话,此时父亲想到了爸爸妈妈、家中的亲人们,想到了区中队的顾队长,还有他的左班长和战友们。
父亲抬头仰望星空,心中思念着远方的亲人,他又一次回想起参军前爸爸的千叮万嘱,妈妈那泪流满面的脸庞以及乡亲们区中对战友们的殷切希望,心中顿时充满了勇气和力量,于是父亲抖擞起精神,更加信心百倍地坚守在警卫军部的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