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缓缓醒来,我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绑住了,自己的脚腕也被绑住。我惊恐地看向四周,这里漆黑得没有光,不远处有一簇摇摇欲坠的烛光,自己是在一张石床上,身下是一床薄薄地棉被,棉被虽有些旧,但是并不脏。这让我有些奇怪,若是地牢的话,应该什么都是又破又旧,而且散发的应该是一股臭味。但是这里没有,阴暗潮湿不假,但是没有任何异味。
我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却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阴鸷里带着压抑的愠怒:“你醒了?”
我惊恐地看向前方,从暗黑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黑影,带着铁面具。我不禁身子往后退,他步步往我走来,我的背却已经抵到了冰冷的墙壁。
“你食言了。”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阴冷得如同尸体,他的手抓住我的下颚,我的人几乎被他提起:“你应该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结果。”
“我已经在你面前,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结果吗?”我迎上他的目光,努力压制住惊慌,他却将我的下颚捏得更用力,疼痛越来越重,感觉我的下颚会被他捏碎了似的。
我被绑在一起的手抓着他的手腕,试图做无谓的挣扎,他见状嘴角只是一哂,把我的身子往石床是一扔,我整个人扑倒下去,胳膊被磕得生疼。
“如果想要成玦活命,最好不要再想什么花招。”他凑到我的耳边说道,“你要记住,现在你就是我的人,永远都不要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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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娶突厥公主,行宫遇匪袭击,辽王妃殁于乱。
成玦坐在床榻上,背靠着床舷。平疆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如何,但是他自己知道。在他第一次因为咳嗽请太医来诊治时,太医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为了以防万一,他修改了原定的计划,另外备了一个计划以作不时之需。而接下来的两个月证实了,他当时的决定是对的,他确实无力再在这个位置上争斗下去。风寒不是普通的风寒,咳嗽也不是普通的咳嗽,而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只知道时日无多。
偌大的寝殿里,响起了布履轻盈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是习武之人的轻巧的脚步声。
“韩广陵死了。”血修罗站在寝殿中央,冷冷地说道。
成玦听了这个声音,如坠冰潭。虽然早已经有想过结果会是如此,但是心中难免有一丝侥幸。韩广陵仍旧不是血修罗的对手,自己曾对顾青丝安排的未来,仍旧成了一池泡影。
“吉祥,你真的能得到你想要的她吗?”成玦开口问道,血修罗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僵在了原处。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忘记了什么瑞儿什么吉祥,那像是上辈子的事,已经与自己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为什么当一下子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竟微微地抽了一下,那是因为什么?是情绪吗?情绪,这几年什么叫做情绪?即使怒,也在骗自己不怒,即使喜,也在骗自己不喜,即使还在爱,却要骗自己在恨。
他不知道修罗城的城主,平静的面庞下是不是真的心如死水,但是他知道,他的心不静。而若心不静,就不能感知危险,心不静就会在敌人面前暴露破绽,心不静,就会成为被城主扭断脖子的蝼蚁。为了能让城主也看不出他的心为了一个女人跳动,他付出的代价就是一道道的皮开肉绽的伤痕,还有,面具后的面容。
血修罗没有说话,成玦只是如自言自语般继续:“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但是知子莫若父,你瞒得了世人,也瞒不住我和你父皇。你父皇不是昏君,所以,他没有真的杀你,只是不想让你违背人伦。”
“那你呢?兄夺弟妻,不算悖逆伦常吗?”血修罗直白地问道,成玦听了没有生气,早已经料到他会如此反问。
“我不是一个好的师表,但是至少,现在我企图弥补。而你,却一直执迷不悟。”成玦说。
“执迷不悟?”血修罗从胸腔深处爆发出一阵苍凉的笑声,“你们一个父皇一个师父,你们在我面前何时又悟过?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可以爱她,我就不可以?!
“我从未对她做任何出格的事,我的父皇就把我赶出了皇宫,甚至连我的母妃弟弟妹妹都不能再住在宫里,他凭什么?你呢,就因为你觉得你是爱她的,就可以随意杀死一个女人,让她代替姐姐死于大火,你又凭什么?
“你们口口声声说爱她,你们为她牺牲了什么?我为了她,投身进了修罗城,你们能想象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吗?你不能!每天像牲畜一样,一百个人群居在狭窄的房间,每七天都有一场血斗,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对决,一生一死。生者,被城主像家犬一样赏赐,死者,被城主像野狗一样抛尸。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踏着朝夕相处的人变成的尸体,我成了修罗。知道吗?整整两年的时间,我每天都可能被碎尸万段!我抛弃了皇子的尊贵,扔下了王爷的食邑,亲手毁了自己的脸,成了一个麻木的杀人机器才重新站到你们面前,因为,我只知道,只有强者才配拥有她,也只有当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够站在你们面前,不再惧怕你们的道貌岸然的指责!”
“那她呢?你想过她爱过你吗?”
“你可以让她失忆,我为什么不可以?只要她把你们两个都忘了,我就是她的男人,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地!”
“呵呵,你以为忘忧草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服用?”成玦无奈,“她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