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轩的床上,成玦一袭带血的睡袍坐在床上,紧紧搂着怀里的顾青丝,手掌在她的脸上摩挲着,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嗅着她一缕一缕的发香。他的眼里早已经噙满了泪,喃喃道:“青丝……原谅我……”
“不是只有孟婆汤才能忘记过去……人世间也有忘忧草……你为了宁与经历了六世的磨难……为何第七世你们的过往都只有你一个人承担……?知道吗……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如果你不忘了他……心里又怎么会有地方容得下我呢……为什么你当初遇见我的时候是为了等宁与,而不是我们单单的偶遇呢?当初是我给楚王写的信,他才会来你家避雨,才会让你进宫……当看到你被强行带进楚宫时,我就已经后悔了……我醉生梦死了一个月……醒来便得知了你的死讯……
“为什么你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毅然选择了和宁与不喝孟婆汤的七世约定?当初我想的是,下一世我不喝孟婆汤,而你早已经忘记了前世过往,我便能够好好地呵护你……用我的一生来弥补我的过错……可是为什么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你活了六世……我便追了六世……你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就是莫与……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还有一个人不惜为了你,每一世都改变容貌,每一世都只是为了让你爱上……青丝……宁与已经忘了你……你还背负六世的记忆独活……你那么柔弱……青丝……六世的记忆是一个苦难……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过了一夜,清晨的鸟鸣唤醒了怀里的人。青丝沾着泪珠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她一惊立刻起身,却见成玦苍白的脸对她微微一笑。
她看着他胸口的血迹愣住了,目光缓缓上移与成玦的目光相对,然后便立刻偏过目光,整个人往床角缩了去,下巴搁在膝盖上什么也不说。
成玦疼痛的目光凝视了她许久,然后捂着胸口艰难的起身,刚一迈步却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成玦!”她看到了虚弱的背影一下子摔倒,本能地惊呼出来,随即朝外面喊到:“来人!”太医早在辛夷宫里守着,听到顾青丝的喊声立刻涌进了房间,七手八脚将成玦抬到床上,开始包扎换药。青丝看到衣服退下之后,他胸膛是被鲜血染透的绷带,因为昨夜没有及时清理,今天拆绷带时,绷带已经粘在他的伤口之上。虽然已经晕厥,但是他仍然因为痛楚嘤咛了几声,随后便又不省人事。
她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太医给他疗伤,随后又离开。她脚步艰难地往床边走去,怔怔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成玦。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和夏朝皇帝究竟有过什么关系?成玦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隐瞒?自己究竟是谁?
太多的问题她不明白,但是她也不想再去想了。自己失去了记忆,就注定被人摆布。若恢复记忆呢?她想,嘴角却一丝苦笑。仅仅这段时间的记忆就让她觉得痛苦,倪裳的死,王妃的疯,淳儿的失踪,夏朝皇帝的出现……谁又能知道恢复记忆之后,她不会比现在更痛苦呢?
也许忘了才是最好,忘了自己是谁,到一个从来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永远的销声匿迹下去,再也没有人能找到自己。
想到这里她转身,缓缓走出了房间,外面的阳光投在身上,她的眼睛不适应的眨了眨,然后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便漫无目的地往月华轩外走去。
****
一条小径上竟迎面遇上了陈蓄明,他径直看着自己,眼神中复杂得让人琢磨不透,我迎上了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福身行了个礼。
“请问皇上可是要去辛夷宫?”
他淡淡嗯了一声,我仍然能感觉他眼神里的坚定,直直投在我的身上。我回避地说:“王上如今身体有恙,正卧床休息,还请皇上不要前去打扰。”
我低着头不看他,却仍然觉得气氛尴尬,他没有说话我便说:“民女先行告辞了。”
我转身往相反方向走,还未迈出一步便听到身后他的声音传来:“你想恢复记忆吗?”
我听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现在害怕知道事实真相。也许成玦在骗我,但是我不愿意相信他真的骗了我。我转身,迎上他的目光,缓缓说:“皇上,民女相信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失忆或是恢复都是命中注定,民女不会强求,亦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叨扰皇上。”
他听了没有说话,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疼痛,随即瞥开目光福身行礼转身离开。也许,我真的是啼红,也许我曾经真的是皇后。但是,都不是现在的我。
“如果你是一个母亲呢?”他在身后问道,“如果你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呢?”
“你知道我孩子的下落?”我听了转身,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看到他欲言又止,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不敢再在原地多留,抑制着心中的恐慌和流泪的冲动,飞奔回了月华轩。
进了月华轩,我迫不及待地跑到成玦躺着的床边,他还没有醒,我把脸轻轻伏在他的手背上,眼泪已经滚珠落下,我颤抖地问:“成玦……你说我和你是因为父母之命分开……你说孩子是我们的……你说孩子已经不知去向……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