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遥的脑海中,顿时连续炸响数道惊雷,梦中的种种,加上季夏的话语,像是给她劈开了一方新的天地,找到了真正的出路!
“原来如此!后来琳琅龙潜之所以会恨大楚国入骨,竟然是这个原因!”沐云遥恍然大悟,原来,只要能够在六皇子皇甫晨宇动手之前,保护住琳琅丁玲,那么就有希望收复琳琅龙潜!
“属下为何听不懂?”季夏越听越糊涂,不由得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想要跟上沐云遥的思路。
“没有关系,以后你会慢慢懂的。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琳琅龙潜会被人认为是白痴傻子?!”沐云遥皱着眉头问。
据她所知,琳琅龙潜是个极其聪明有手段的人,目光如炬,杀人如麻,心性之坚韧非常人所能够企及。
莫非是伪装,为了能够继续在大楚国好好的活着?
“属下听说,这个北魏国的质子,身体不是一般的差,三天两头就会大病一场,有一次,生病发热,整整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皇宫里,对于他们这些做人质的皇子公主,本来就不重视,那一个月里琳琅丁玲四处求医问药,都没有人愿意施舍救助他们姐弟。再后来,琳琅龙潜就变得有些痴痴傻傻了。”季夏如实回答道。
沐云遥的脸色却是一点点的冷肃,按照他这样说,她更加肯定心底的判断。
一个人怎么可能说痴傻,就真的痴傻了,就算是发热造成的损伤,也不会因为逃离了长安后,就立马恢复正常。
所以,真相显而易见,定然是琳琅龙潜在意识到,想要在大楚国的皇宫那样残酷的环境存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装疯卖傻。
不过,他的身体,或许是真的需要调养的。
“季夏,从今日起,你每天帮我带一些东西给琳琅龙潜。其中有一些药丸,他如果愿意吃,就你就看着监督他服下,如果不愿意——”
沐云遥顿了顿,“不愿意的话,你就强按着他吃下去。”
噗——
季夏听得险些没失态,果然不愧是王妃,这么霸气的手段,怎么和王爷如出一辙。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吃也必须吃,不吃也必须吃嘛。
“你告诉他,我是医圣长孙格彦的亲孙女,告诉他,我就是要救他的命,治好他的病,然后让他欠我一个必须要偿还的人情!”
沐云遥的脸上,是绝对的认真从容,声音字字铿锵,霸气张扬。
就是要救他的命,治好他的病,然后让他欠我一个必须要换的人情!如此霸气的气场,震慑了季夏的心,令他对眼前的少女生出一种臣服的敬佩。
桀骜,肆意,这也是墨千寻教给他们的态度!
“是!谨遵王妃旨意!”季夏应道。虽然他不明白为何王妃会有这样的决定,但是他相信,只要是王妃需要他去做的,就一定有绝对的道理!
从此之后,暗卫季夏除了每日日常守卫工作,更加多了一份半夜爬墙进皇宫喂药的额外任务。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季夏都会如春风化雨般无声息的潜入皇宫的清风殿里,找到最偏僻的那个简陋屋子。
琳琅龙潜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冷宫,可论残破,更胜似冷宫。
床是最简陋的木板床,家徒四壁,没有一点多余的家具。季夏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都开始怀疑眼前的屋子,是不是还在繁华的长安城内。
不过,季夏稍微思量片刻,便能够明白其中缘故。
北魏国本就是小国,当年竟然狼子野心企图联合其他几个国家企图吞下大楚国,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后来墨王爷征战沙场,直接霸气的灭了北魏几个小国,将他们的皇室全部打散。如今琳琅龙潜,虽然名义上是什么质子,实际上,却是比真正的亡国奴还要可怜几分。
国将不国,焉存皇子?!
他甚至没有当一个落魄流民的自由,只能够被囚禁在大楚国皇宫内最破烂的处所,煎熬等死的过一生。
季夏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有些想不通,为何王妃会对这样的一个人如此的上心。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屋子里的琳琅丁玲在照顾好弟弟休息后,才转身离开。
琳琅龙潜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而粗重,开始打着鼾声。
季夏皱了皱眉头,放心大胆的潜入屋子里,凌厉的伸手在琳琅龙潜的睡穴上一点,手下的男子便陷入深度的昏睡。
“这可是王妃连夜给你熬制的补药,就连咱们王爷还没有喝过呢。算你小子福气大!”季夏忍不住多嘴道。
话毕,药已经入了他的喉,季夏留下沐云遥的一封书信,这才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季夏离开没有多久,床上已经睡熟的琳琅龙潜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眸里射出的光芒锐利冰寒,一点也不像是传言中痴傻蠢笨的白痴质子。
他神色凝重的打开季夏留下的书信,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完后,第一时间,便拿着用蜡烛的火焰烧毁了个干净。
琳琅龙潜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他眉头皱的越发紧,口中低声的念道,“沐云遥——你是谁?”
次日,一大早,沐云遥刚刚洗漱完毕,竹漪院便迎来了一位贵客——慕容羽。
“小遥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慕容羽开门见山的就说,“快!快!快!帮我画一幅女子的画像,我找了几个画师画的简直都不能看!快气死我!”
他烦躁的挥动着手上的扇子,果然急的一头大汗,一张俊脸涨的红彤彤的。
“别急,先喝口茶缓缓。”沐云遥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她很少看到慕容羽这么失态的样子,所以想必他着急要找的人一定非常重要。
“慕容公子,请喝茶。”白芍善解人意的赶忙将茶叶递过去,脸上忍不住笑意。一看慕容公子脸红脑热的样子,她一眼就猜出来,一定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也就是他们家小姐这方面比较慢热,如果换了其他的闺阁少女,恐怕早就要各种浮想联翩,说不定不需要几天,长安城就会到处有谣言猜测慕容公子的心上人是谁。
所以,白芍仔细想想,又觉得极其庆幸,她们的小姐,永远是知书达理,进退得宜。如果对方不愿意讲,从来不会去主动揣测对方的秘密,也从不会因为某种猜测,就去背后嚼舌根。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白芍越看越觉得对沐云遥多了几分尊敬的感情,放眼整个长安城,真正能够做得到小姐这个份上的,屈指可数,少之又少。
“白芍,你笑什么?是不是连你也在取笑我?”慕容羽敏感的察觉到白芍的笑意,忍不住抓着她问,“快说,是不是我最近脸上写着特别倒霉几个字?”
白芍的手倏地被慕容羽抓住,清秀的鹅蛋脸顿时炸开团团红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何必跟我的丫头计较,慕容大哥,你还没有说你急着要个姑娘的画像是为了什么?”沐云遥浅浅笑起来,一下子就化解了白芍的窘迫处境。
白芍感激的看向沐云遥一眼,便连忙抽回了手,退了下去。
“小遥遥,你看看,现在就连你也欺负我。先是昨晚不告而别,现在我不过多问了你的婢女几句,就这样护着她,一点都不关心我。”慕容羽无比伤感的挥着手上的扇子,素日里顾盼生姿的一双潋滟桃花眼,此时黯淡无光,布满了忧伤的情绪。
沐云遥听得一头黑线,慕容羽向来都是大大咧咧,一脸的阳光灿烂,今天一下子这样多愁善感起来,还有些像是在——
撒娇?!
“那好,你说,我认真的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沐云遥温柔的问,眼眸里是潭水般漾开的聪慧。
慕容羽叹气,又叹气,半天才调整好心情,将寻找曾经救命恩人的实情全部托出……
沐云遥听完,内心的震惊,并不比金陵里知道真相的曲淼淼少。原本,她还以为慕容羽是真的去金陵找美人的,现在看来,原来是她误会了。原来在风流潇洒的慕容羽的心底,曾经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埋的太深,太用情,所以无法再容得下任何一个人。
沐云遥的眼底有温柔的深情渐渐弥散,所以她的记忆里,慕容羽至始至终都没有娶妻纳妾,也是因为那个心中曾经的女子吗。
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再找到她。
沐云遥知道答案,她的心忽然有些无奈的伤感,不知是为了慕容羽,还是为她自己。
慕容羽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感情,有些懊恼的说,“当时我真不该大意,应该时时刻刻的将她带在身边,我现在都不知道她是被人掳走了,还是故意避开了我。”
“但是,我真的想不通如果她真的对我没有感情,就不应该答应跟我走。”
“既然已经跟我离开了,怎么会又故意离开?所以——”慕容羽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眼底涌出挣扎的痛苦,“小遥遥,我其实很怕,很怕她被坏人掳走了。”
他的面容黯淡下来,像是遍体鳞伤的被猎杀了的小兽一般,眼底是无限绝望的空洞,“其实,我很想找到她,不单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我特别特别想要告诉她,没有关系。”
“不管这三年多,她遇到了任何的事情,哪怕和人成亲生了孩子,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找到她。希望能够见到她好好的,我就真正放心了。”
沐云遥的心底微微一颤,心底的柔软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温软的情绪不可控制的四散开。她忽然想起墨千寻的温暖坚实的怀抱,抱着她时候,反复的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他在。
她忽然想到一句古籍里的词句,一念繁华一念灰;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当尘世未醒,花未败,藤未枯,石未烂。
这样的爱情,原来并不是只在诗词当中,问世间情为何物,竟让人如此念念不忘。
“后来,发生了什么?”沐云遥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