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分开的时候,沐府已经点亮数盏宫灯。
光线不是很明朗的房间里,此时的沐云遥头发凌乱,霞飞双颊,小巧的樱唇被他吻得娇艳欲滴,刹那间眼眸深处的顾盼,多了一种不一样的风情。
她有种失重的眩晕,理智和身体似乎完全不在一处。
脑子嗡嗡的乱成一锅粥,方才的心跳加速,又令她情动。
“下次,不准逃。”墨千寻邪魅的勾起她的下颚,深邃的墨玉眸,霸道又张狂。
他欢喜每一次离她更近的距离,哪怕明明知道她是想逃的,可是心底却迷恋暂时的靠近。
情难自控的感觉,很奇妙。
自从习武以来,墨千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法抑制的强烈冲动。
仿佛,只有在沐云遥身边的时候,他才真正有鲜活的感觉。
“好。”沐云遥涨红着脸,说出这个字,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
“好!”墨千寻冰寒的脸,在这一刻宛若冰融雪消,刹那花开。
他从不流露强烈表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个幸福明媚的笑!
沐云遥看得怔住了,这是怎样惊叹世人的倾城之貌,绝对祸害人间,颠倒红尘的妖孽!
她忽然明白为何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了。
那是因为,他的笑容,无人能挡!
就连她,也情不自禁的沦陷其中。
脑海中只有四个字,祸!国!殃!民!
她,红着脸。
低头,温柔的笑了。
能够被一个人这样的理解,宠爱,其实挺好。
她记得,她发过的誓,要肆意去爱,痛快去恨!
既然如此,她明明是那样喜欢他的拥吻,为何又要拒绝?!
不如,坦然接受,再顺其自然去跟着心走接下来的每一步路。
沐云遥的心一点点清明,是的,何须想太多!
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死守陈规,毫无主见,只会一味顺从的少女了。
经历过家宅剧变,经历过夺嫡,逼宫,远嫁敌国,她甚至还曾手握六宫大权!
她见识过高楼起的觥筹交错,繁华浮云,也见识过生灵涂炭,易子而食的惨烈。曾经那样奋不顾身的去爱过,还曾经有过属于自己的孩子,种种的种种,造就了现在的她。
如果说,浴火真的能够炼化凤凰,那么就让她做一只一飞冲天,无畏无惧的凤凰吧。
墨千寻朝窗外望一眼,嘴角一勾,魅惑的声音响起,“去仁德堂。”
沐云遥红着脸点头,不知不觉竟然月亮都爬上了中天。
天哪,他们到底吻了多久。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时间会过得那样快。
“备车。”墨千寻朝着窗外冷声命令。
“是,少主。”即刻,便有暗卫恭敬回应。
沐云遥的脸彻底变成火烧火燎,她一时忘情,竟然忘记外面还守着三十个墨羽卫。
天!脸全部丢光了!
墨千寻深深看她一眼,一向镇定从容的沐云遥,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少女的羞怯娇俏。
他越看越喜欢,觉得以后一定要多看,这样有益身心健康。
沐云遥被他看得心如鹿撞,赶忙转移他的视线,开口道,“天水霓裳流仙锦,你打算如何处置?”
“听你的。”墨千寻毫不犹豫道。
沐云遥点头,“先留在我这里,我自有用处。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墨羽卫帮我在竹漪院假山的密道里,修一处小储藏室。”
“好。”墨千寻应道。
沐云遥眨眨眼,“是不是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会顺着我?也不会过问我为什么做某件荒唐的事情的原因?”
墨千寻理所当然的点头。
在他看来,感情如同军令状。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然选定了是她,他便毫无保留的去护她,守她,尊重她。
沐云遥的心底,有种甜甜的暖流经过,不由得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甜如蜜糖。
马车很快就备好,依旧是那辆乌漆华轮车。
两炷香的时间都没有,马车便碌碌的开到仁德堂的门口。
枣红色的千里马仰头一声嘶鸣,气派不凡。
仁德堂是京城最大的药方,光分店就开了五家,迎来送往都是权贵世家。墨千寻的马车停在其中,并不显眼。
沐云遥一个人从马车上走下来,尽量低调,不让人认出她便是风口浪尖上,那位臭名昭著喜欢发花痴的沐府大小姐。
今晚她是来配药拿提成的,越快解决问题,越好。
万家灯火,陆续点亮,仁德堂的生意在晚上依旧很是红火。
沐云遥并没有一进门就表面身份,亮出墨羽金牌,而是先默不作声的观察好一会儿。
最后,缓步走到柜台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药方放上去,“伙计,麻烦抓药。”
药方的伙计点点头,认真的接过药方看起来。紧跟着,当他看完上面全部的药草后,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姑娘,你确定是要白花蛇舌草?”
“是的。”沐云遥点头。话毕,她又有些补充道,“如果实在没有,换成百年的五毒也是可以的。”
伙计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脑袋,“百年的五毒,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咱们店里是真的没有。不过,白花蛇舌草倒是有的,却是仁德堂的镇店之宝,概不出售的。”
“你们真的有白花蛇舌草?”沐云遥大喜过望,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料到竟然真的能够这么幸运被找到。
如此一来,她大舅舅的病情就有办法了。这样,和外公和好也不是绝无可能之事!太好了!她不需要再那么着急的攒钱开药堂,只要配好药材,就能够去长孙府帮助大舅舅。
一提到大舅舅,沐云遥的心情就复杂至极。
对于这位长辈,她是极其内疚的。
她的母亲长孙佩蘅和这位大舅舅关系最为亲近,二人性情相近,在医术上又互为补充。
当时的长孙府,沐云遥的外公便下过一句惊世的定论,那便是佩蘅荣桓在,死人也能复生。
他是那样看好一双儿女的医术,期待着这两个人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将长孙家的针灸疗法发扬光大。
然而,那个时候,长孙佩蘅却爱上了沐庆沧,一个穷困潦倒,野心勃勃进京赶考的书生。
长孙格彦在第一次见到沐庆沧的时候,就看出他的凉薄自私,强烈反对长孙佩蘅嫁给这样一个靠不住的男子。
但是,长孙佩蘅深陷浓情密爱之中,一意孤行,非要嫁给沐庆沧,最后甚至不惜立下血书,和家族断绝关系,且不再使用长孙家的医术。
长孙格彦气得大病一场,整个长孙家的担子就全部落在长孙荣桓的身上。
长孙荣桓虽然对妹妹的选择,很不赞同,但是又怕她会受欺负,便背着病中的长孙格彦,将原本给长孙佩蘅的丰厚嫁妆全部给了她。
所以,当初沐府能够立足的家业,正是来源于这位情深意重的大舅舅。
很快,病愈的长孙格彦便知晓了这件事。大发雷霆,当即用家法,重重杖责长孙荣桓一百大板。
结结实实的板子,不但打残了长孙荣桓的一双腿使得他下半辈子只能依靠轮椅行走,更是打伤了他的五脏六腑,乃至于落下了个体虚的身体。
后来,沐云遥长到十岁,长孙佩蘅得了急症,因未能得到及时的医治,在哀怨中死去。
这件事对长孙家影响极大,长孙荣桓根本就不相信,他那个积极勇敢的妹妹会病死,于是,背着长孙格彦上门去理论。
当时,沐云遥也在场。
满是白纱的灵堂,她看到乘着轮椅的大舅舅悲愤交加的质问沐庆沧。
然而她害怕被发现,离的距离实在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深刻的记得,沐庆沧大怒,一巴掌将轮椅上的大舅舅打翻在地,还辱骂了什么难听的话语,当即长孙荣桓气的咳血,晕死过去。
那天,也是瓢泼的大雨。
沐庆沧扬长而去,且不允许任何去救长孙荣桓。
于是,长孙荣桓便在冰寒交加的大雨里,淋了足足一个时辰。等长孙荣桓被接回府中,已经发现高烧不退,病的奄奄一息了。
长孙格彦痛不欲生,一双引以为傲的儿女最后竟然落得一死一伤这样凄惨的下场,全部是拜沐庆沧所赐。
于是那之后,沐府和长孙府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甚至到了仇视得恨不得杀死对方的地步……
后来又过了没几年,沐云遥记得在她被许给晋国的前一个月,她的这位大舅舅便病逝了。
直到临终,她都没有真正再见他一面。
这曾经是沐云遥最大的遗憾,如今能够有机会弥补,她一定全力以赴。
“真的有,且还是三百年的白花蛇舌草,但是只有一株,还是仁德堂创建时就压在总店的镇店之宝。”伙计摆摆手,“姑娘,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换成别的药草吧。”
“不行。我是买来救命的!请一定要帮帮忙,不论花多少钱,我都要买!”沐云遥无比坚定的说道。
伙计为难的抓了抓脑袋,见她是个难缠的角色,只好说道,“这样吧,我去请掌柜的来。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
沐云遥点头,激动又忐忑的等待着。如果真的能够买到白花蛇舌草,那么她就不计较仁德堂黑掉她分成那部分高额的银钱了。不惜代价,也一定要买到这株白花蛇舌草!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车马响动,很快,一群衣着光鲜,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家丁,一股脑的冲入了仁德堂。
“喂!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们家少爷要买你们店最贵的药材!”带头的男子语气不善,行事嚣张,一看便知是横行惯了的混混。
沐云遥微微皱眉,看来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依旧如印象中的那么跋扈张扬,只会欺软怕硬。
这种人,她见得太多。一看就知道是某位贵族少爷为了面子,和人在打赌。
“客人,你,你至少要说个药材的名字啊。”伙计一脸为难。在仁德堂里作事,最怕的就是遇见这等二世祖,躲又躲不掉,硬着头皮反抗,只会被打得半死,还无处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