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夏末,可护城河地处阴凉之地,加上又是晚间,河水冰凉沁骨。掉入河中的一瞬,瞿良邪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身子僵硬的不能动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冬季,冷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黑暗在向她靠拢,仿佛有人在拼命地将她拉向深渊之中。
“小姐,小姐你在哪?”沁儿在湍急的河流中寻了许久,也不见小姐的踪影,不得不浮上水面喘口气,又立即下去找,丝毫没见眼前的景象变换,已经不是之前她下水的地方了。
四面无灯,水中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她只能凭着感觉去找,身体冰凉,心里却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消息传到白宫时,墨珏同秦贵人正欲就寝,听闻瞿良邪落水,他什么话都没说,便赶往位在冷宫后方的护城河。
宫娥早已被驱散,侍卫持着火把沿岸搜索,不少会水的也下水去,却始终没有见瞿良邪的身影。墨菲立在一旁,紧紧抓着荣姑姑的手,脸上泪痕未干,见墨珏前来,眼泪又簌簌流下,“珏哥哥,瞿姐姐她,还有沁儿,她们都下去了……怎么办,现在都还没找到人!”
墨珏拍拍她的后背,一语不发,喝来守城侍卫统领魏翔,“怎么样了?”
魏翔浑身湿透,显然是才从水里起来,闻言跪下请罪,“河流太过湍急,娘娘落水也有一段时间,属下已经派人扩大了搜索范围。”
墨珏咬咬牙,厉声道:“所有会水的人,都下去找,找不回皇贵妃,你这差事也不必当了。”
“属下领命。”魏翔说着便去了。
看着湍急河面,墨珏脸色沉重,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扣起,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去寻她,只能干着急。若瞿良邪出了什么意外,他该如何向琏弟交代?
“珏哥哥……”墨菲上前来,要说的话,被墨珏严肃的神情个挡了回去。记忆中她从没看见珏哥哥这样的表情,即便是在最生气的时候,到了自己面前也是一副浅笑模样。
“不早了,菲儿,你先回宫,这里朕会看着。”如此说着,墨珏又唤来荣姑姑,“送你们主子回宫。”
墨菲心中凄凉,珏哥哥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他是在责怪自己吗?
公孙玲珑及秦贵人感到时,正碰上墨菲回宫,而人避至一旁行礼,瞧见墨菲那副凄楚模样,皆是不解。
见墨珏立在河边,上前见了礼,公孙玲珑将带来的披风罩在墨珏身上,“皇上担心皇贵妃,也该照顾好自己身体。”
墨珏回首看了看她,“你怎么来了。”
秦贵人道:“皇上急急忙忙出来了,可把臣妾吓坏了,这才找了公孙贵妃。”
公孙玲珑接着话道:“这护城河湍急,平时都有侍卫把守,只是缘着今儿个七夕,才撤了护卫。好好的,旁人都没掉下去,怎么单单就皇贵妃掉下去了?”
她如此一说,墨珏也深觉奇怪,瞿良邪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掉下去?
公孙玲珑瞧了瞧河面,又问道:“皇贵妃掉下去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的丫头都掉下去了?她是同皇后一起来的,皇后怎么说?”
她话中的意思十分明确,皇贵妃掉进护城河的事,与皇后怕是脱不了干系。
墨珏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冷冷瞥了她一眼,“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皇贵妃,想必此刻后宫已经沸沸扬扬了,朕不想听到些不该说的,玲珑,辛苦你了。”
“臣妾明白。”公孙玲珑不动声色地应声,看了看湍急的护城河水,便也告辞去了。
瞿良邪醒来时,身在一处农户人家,沁儿就躺在她身侧,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起身,肩膀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垂首望去,肩肘处的衫子上还有血迹斑斑,这才想起掉入河中的事。
她本是会水的,原本想着即便自己掉入河中,也能立即游了上来,却没料河中竟然有人,那人抓着自己的脚往水处拖去,甚至以剑取她咽喉。
幸好水流湍急,剑薄无力,加上她急中扭身避开要害,只是那一剑刺入肩膀,也是疼痛难当。后头的事情,便不大记得了。
她正要细细想去,门嘎吱一声开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端了盆水进来,又带了好些药物绷带,见她醒来,露出纯真笑颜,“你终于醒了,手臂上的伤口需要清理包扎,我还怕你睡着不好办呢。”
瞿良邪单手支撑着起身,去桌边坐下,打量小女孩许久,才问道:“是你救了我?”
小女孩用剪刀剪开瞿良邪手臂上的衣服,利索地用酒精擦拭了伤口四周的污垢,“救你的是我家主人,眼下他不方便见你,主人说娘娘醒来必定要回宫的,已经备好了马车,待稍稍处理一下伤口,便能离去了。”
瞿良邪暗道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对方既然知晓自己身份,又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显然再追问下去,也无济于事。眼下宫里因为自己的失踪,怕是闹翻了天,确实须得早些回去才好。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她看了看床上还昏睡着的沁儿,那小女孩已经说道:“娘娘大可放心,那位姐姐只是呛了水,没事的。”
语毕,又拿出一枚水流状的青色玉佩,“我家主人说,娘娘不喜欢欠人恩情,若日后有求于娘娘,会叫人携带一块同此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到时候还请娘娘施以援手。”
“这玉佩我便收下了。”瞿良邪也不扭捏,将玉佩贴身收着,便起身辞去。
侍卫在护城河中搜寻了一夜,却仍旧没能找到瞿良邪的踪迹,墨珏在河边立了一夜,直至天色大亮,方凌才上前提醒,“皇上,该上早朝了。”
墨珏仍旧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盯着湍急的河面。一夜风波未平,河水却早已带走了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良久未等到君王应声,方凌又道:“禁卫军既然没搜到皇贵妃的尸首,想必皇贵妃眼下该是无碍,他们二位都会水,该不会有问题的。”
“老东西,朕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感觉又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五年前朕没能保护好琏弟,如今又是皇贵妃,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