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许久,瞿良邪方要起身,墨珏一把将她拉着圈在怀中,柔声说道:“朕看你乏的很,就歇着吧。”
自怀孕以来,瞿良邪身体确实不如从前,动辄乏累,也没有多挣扎,稍稍移动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安心地窝在墨珏怀中,问道:“皇上出宫来,也不怕朝中那些大臣又要参臣妾吗?”
墨珏闻言紧了紧她,笑道:“天热,朕携带后宫妃嫔前往阮荷行宫避暑,一路上有皇后打掩护,他们只会以为朕去了行宫,再不知朕在这里的。”
瞿良邪赔着笑脸,心下却担忧起来,皇后逮着这个机会,怎会放过自己?即便是皇上在,明面她不敢动,暗中却有的是机会做手脚。
如此一想,她挣扎着道:“皇上这样更不应该,不随着大队走,遇到危险怎么办?”
“有金鸣院的人暗中跟着,不会有事。”墨珏将她手按住不要她乱动,“朕今日歇在这里,明日再赶去阮荷行宫。”
他既然如此说,瞿良邪也不好再说什么,安心地合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倒是长久,直至黄昏时分才醒。
秋月服侍她洗漱,替她将头发挽上,一边说道:“自娘娘怀孕来,许久没睡的这样安了,皇上见你睡的沉了才去看老爷,眼下也只好到老爷房中呢。”
“皇上去看父亲了?”瞿良邪心中一惊,父亲告病在家,本就是迫不得已,未必能瞒得住皇上。只是皇上不敢逼他,如今来看病是假,劝说是真了。
想到这里,她凉凉地抚了抚才挽好的鬓发,随手将挽发的素簪拔下,唇角微勾,眼中便蕴出一丝冷笑出来。
瞿良邪发丝柔滑,替她挽发本就需要技巧,秋月也是苦练许久。见瞿良邪将簪子拔下,哀叹一声,“皇上只说去瞧一瞧瞿老就回,娘娘这一拨,只怕等皇上回来也未必能挽好了。”
“不必挽了。”瞿良邪拢了拢衣襟,“去将我那把宫扇拿来,还差一个荷叶边的翠玉没点。”
“娘娘,从前你无聊做这个,如今皇上来了,你怎么还做这个?那宫扇左右这个夏季也用不了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啊?”前头秋月还以为皇上薄情,将娘娘全然忘记了,不想今日竟偷偷前来探看。
“去拿来吧。”瞿良邪原以为,皇上此番偷来瞿府,是为看自己而来。如今看来,怕不全是如此。
她仰头朝窗外看了看,日落西山,恰如女子韶华辜负,容颜渐渐衰老,虽有晚霞璀璨,却终究不过片刻之光。
所为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从前她不大信,可如今轮到了自己,竟再也找不出别的话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秋月觉察出她院中落寞之情,不敢多话,转身从柜中取出瞿良邪的宫扇,又拿出一应的女红用品,才刚摆开,皇帝便回来了。
见瞿良邪着菊青色的长衫,长发散在肩头,懒懒地倚靠织锦软枕上,手里拿着一柄宫扇反复瞧着。一旁案几上放着一应女红用品,秋月正在用银丝穿上细小的珍珠片。
她一边絮絮说道:“皇上到底还是在意娘娘的。”
瞿良邪只笑不应声,墨珏心中的在意她自然清楚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一抬首,见君王满面愁苦入内,她忙放下手里的宫扇要起身。
墨珏已经疾行一步上前,示意她不必起来,在一旁坐下,拿起桌上的宫扇看了看。只见上头荷叶莲莲夏荷璀璨,点缀翠玉,触手生凉。上头的针脚虽密,到底失了熟练,显得拙劣了。
他眼中攒起一丝笑意,化解了满脸的愁容,打趣儿道:“夫人从前在宫中从不做女红,为夫还以为夫人忙中无闲,如今看来,是但真不精于此道啊。”
瞿良邪伸手夺了扇子靠回软枕,朝墨珏翻了翻白眼,嗔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听说秦妃姐姐最擅长女红针织,皇上大可找她去。”
墨珏挨了过去,笑道:“秦妃稳重,此次留在宫中照看崇嫔的胎。为夫也没说夫人的不是,只是看夫人这荷叶绣的甚是可爱,将来皇儿握在手中,也能体会他母妃一片良苦用心。”
“噗……”秋月听了忍俊不禁,笑道:“皇上说的实在,这宫扇光是刺绣就绣了两月,收边用了两月,这缀玉又点了一个月了才点了一半,只怕还得一个月完工,入了秋谁还用扇子,可不得等明年夏末给小皇子用了。”
瞿良邪睨了她一眼,索性将手中的宫扇放下,赌气似的背转过去,“皇上诚心来看臣妾笑话的吗?”
墨珏闻言忙道:“是为夫错了,在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语毕,但真半起身来,朝瞿良邪弯腰作揖,忍着笑道:“夫人孕中本就辛苦,为夫不该调笑夫人的。”
秋月笑的更欢,瞿良邪闻言更是无奈,转身睨着墨珏道:“皇上堂堂天子,也不顾顾形象,若传到外头去,臣妾的罪过又要加一等了。”
提到此话,墨珏脸色变了变,若非流言可恶,他又怎会迫于无奈叫她暂避瞿府,又怎会叫墨谆惹来杀身之祸。
略定了定神,他沉声说道:“夫人放心,那些谋害你和谆儿性命的人,朕绝不放过。只是时机不成熟,还须忍耐。”
瞿良邪从前也听过此话,君王一诺,可信,却不可全信。她信墨珏为谆儿报仇的决心,却不信他有这个能耐。这件事情,她只能靠自己。
她垂首抚了抚隆起的小腹,低声说道:“臣妾如今只想专心等孩儿出世,其他事情,任凭皇上做主。”
她的温顺,叫墨珏稍稍安心,或许因即将为人母,将她心中戾气去了几分。他柔声说道:“等你腹中孩儿出世,朕便下令举国同庆,要让整个大钊都知道,你和他是朕最珍视的人。”
他絮絮计划着孩子出世后的事情,要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他,甚至是大钊江山日月星辰……
他计划的那样美好,却叫瞿良邪心中五味杂陈,这大钊江山不过口中繁华满纸凄凉,那日月星辰也不过虚妄之物,她和她的孩儿所求,皆不是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