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望着叹气的林徐行,心里却在盘算,叹气是什么意思呢?她从未这样揣测过林徐行的心意,一旦明确自己的心意,林徐行的每个小动作都让她反复思量。
林徐行一如既往倾身下来,想把她抱起来。
季锦怔怔盯着他脸,夜灯之下,他的轮廓俊秀,目光幽深,盯着她,那张脸在眼前不断放大,而后,忽然一片黑暗。
季锦下意识地一惊,伸手抓住了林徐行的手臂。
“停电了?”黑暗中看不清林徐行的脸,他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要怕,稍等一下。”他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季锦的手没有松开,万籁俱静,夜色厚重,无星无月,唯有手指紧握的那端,是温暖,是唯一确定的感官。
林徐行摸索到桌上的手机,把手电筒打开。
季锦神色并不惊惶,反而带着一丝依恋,静静蜷在沙发上看着他。
林徐行心头一动,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市政施工。”他们小区外的街道身处市中心,有一小段道路抢修,为了保障道路畅通,连夜赶工,应该是挖断了什么。
季锦并不在意。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把壁炉升起来,今晚就在客厅睡吧。”林徐行温声说着。
“呃?”季锦不解。
“这里是中央集**暖,停电了过一会儿就会很冷,房间里的被褥都薄。”林徐行解释道。
正是隆冬,c市湿冷湿冷的天气,睡到后半夜以目前的状况,的确会很冷。季锦点点头,问道:“会不会太麻烦?多加两床被子将就一下就好。”
林徐行一个眼神转过来,仍是微微笑:“不麻烦,何必要委屈。”
季锦一呆,也是,以林徐行所拥有的一切,何须委屈任何事,任何人。她行动不便,看着林徐行忙碌。
林徐行燃了炉火,在炉火前铺了一张大大的充气床垫,把被褥准备好。此时季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要两个人同居一床的意思?
明明知道以林徐行的个性,绝不会趁人之危。更何况,林徐行至今也没明确表示说对她有何不同,季锦却莫名紧张。
“将就一下,家里只有一张充气垫。”林徐行却是坦然,转身朝她道歉,“估计明天就不用这么委屈了。”
季锦慌乱地点头:“不要紧。”一派不自在倒显得自己心怀鬼胎,季锦只有把自己的窘迫忍下去,依旧是笑,“我们户外活动的时候,和其他人挤一个帐篷也有过。”虽然从没有和男性一起挤过帐篷。
林徐行表情一滞,点点头:“来睡吧。”说着就过来驾轻就熟地把季锦抱到充气垫上。充气垫比平时的床矮很多,林徐行这样安放季锦的姿势,多了几分格外的暧昧。
季锦就那样柔顺地躺在他一手的臂弯里,微垂着眼睑,似不敢看他,他俯身在她的上方,另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他抽手出来的动作极慢,几分小心翼翼,几分舍不得。火光闪烁,映着她的侧脸,阴影捉摸不定,看不清她的表情。
季锦察觉到林徐行就这样停在她的上方,她抬眼看他,林徐行似乎有些愣了,眼神直勾勾看她,没有说话,这瞬间,视线交汇,呼吸静止,季锦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疯狂地跳动,如同身侧游移变幻的火光。
林徐行俯身下来,一寸一寸接近她,他的脸愈发显得清晰,俊逸温柔的一张脸,他的眼神清澈坚定,季锦忽然停止了思考。
他替她移了移枕头,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晚安,你先睡吧,我还要发两封邮件。”他抽身离去,不见一丝狼狈,仍然匆匆镇定,直直走进了书房。
季锦一阵空落,低声答了个“嗯”。她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裹起来,大口呼吸,失控的心跳渐渐平静回来。在刚才那个瞬间,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吻她?
林徐行在书房里定了定心神,失去了空调的供暖,房间渐渐冷下来,而适度的寒冷能帮助人镇静,林徐行重重坐在书房的工学椅上,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颊。
“差一点点。”林徐行喃喃的,“你的风度呢?”
那个让他今夜无解的问题重新浮上心头,为什么他不想听季锦谈论韩义?此刻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因为他怕季锦告诉他,她还爱着韩义。
她今晚那样坚定又怅然地说:“我喜欢韩义,很早之前就喜欢。”这句话落到他的心里,仿佛平湖入巨石,涟漪激荡不定。
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季锦依旧爱着韩义,他能怎么做?他只能倾尽全力,帮助季锦。如果真心爱她,就应该知道,让她爱她所想要的,才是真正的成全。但是林徐行内心深处的某一处,那么不甘地呐喊着,那份悸动无处安放。他的情感想要他吻她,他的理智强迫他离开,在季锦清楚明白地整理好她自己的情感之前,他不能。
林徐行叹了口气,打开电脑,浏览了一遍自己的工作表,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和季锦的请假批准发给助理。经历了如此纷乱的一夜,季锦需要足够的休息。
等处理完一切,林徐行回到客厅,炉火弱了一些,可能是冷,季锦蜷成一团,已经睡熟了。他在炉火里又填了些燃料,静静看了看季锦,替她多加了一床被子,抱起自己的枕头被褥,依旧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睡。
如果共处一床,他不敢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季锦醒来的时候,一室空寂,清晨冷清,供暖还没恢复,炉火依旧还旺,像是林徐行刚加了燃料。轮椅和拐杖都在充气垫边排好。偌大一张充气垫上只有她的寝具,像是她自己睡了一整夜。
突然门锁响,林徐行开门走进来,手里几个外卖盒,笑容仍然浅淡:“醒了,醒了就起来洗漱吃早餐。”
“我一个人睡了整夜?”季锦问道。
“嗯,我不怕冷,在房间里睡的。”林徐行没有多解释。
季锦心头一阵疑惑,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也不好多问,收拾起床。
“你别动。”林徐行一边放钥匙和早餐,一边出声阻止她,他把她抱进轮椅,又推到房间里,“你先换衣服,我用煤气烧点热水给你洗漱。”林徐行拿了几件厚实的家居服出来。
季锦这才觉得不对:“几点了?会迟到吗?”
“我已经批了你的请假单。”林徐行很快地解释道,“我下午去公司,如果供暖还不恢复,你就和我一起去。我刚才出去看了一圈,还在抢修,物业说今晚会保证基本供电,他们去调发电机。”
季锦一阵心虚,因为自己的私事,给林徐行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舒服或是有事,老板主动批假,这么体贴的老板哪里找。
今天的早餐,吃得特别安静。往常他们之间总有太多话题,从工作到细枝末节的生活,主要是工作。而今天,似乎精力不济,谁也没有提及工作的任何安排。季锦心头一阵难受,是因为她昨天所坦白的一切,让他无法正视她了吗?看着盯笔记本的林徐行,似乎刻意逃避着和她的眼神接触。
他的态度依然温和,不过待她,始终是不一样了。季锦叹了口气,也好,免得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时间飞逝,不过匆匆洗漱,吃过一顿特别晚的早饭,中午时间就到了。林徐行打了个电话给物业,确认暂时无法恢复电力,开始帮季锦收拾东西,准备去公司。
季锦忽而抬头:“我今天是已经休假了对不对?”
“当然,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林徐行停下了手。
“我去一家咖啡厅坐一会儿,你走吧,我自己叫打车。”季锦干脆地说,“反正休假,我就不去公司了。”见面徒增烦恼,不如不要这样总是相对,她知道现在自己的心太乱,不如独自安静。
林徐行顿了一会儿,温柔开口:“我送你去,你腿脚不方便,叫车不能开进来。”
季锦心底有了一丝挫败,为何依旧如此温柔?如果林徐行像韩义当年对她一样,那么狠,那么绝情,那么残酷,也许她不会让自己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季锦叹了口气,也许她的情感总是这样,默默的暗恋。上次是败给懦弱的自己,这次是败给自卑的自己。
季锦淡淡地说:“也好。”把自己的那点情绪藏起来。
林徐行驶出小区的时候,季锦无意识地用手指划着副驾的车窗玻璃。远远望出去,冬日的街头,细雨迷蒙,阴风苦雨,看出去只是一片黯淡的灰色,所以衬托的一个黑色的身影格外突兀,她执着一把透明的伞,远远站在小区的门口,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绝美的雕像——曲听白。
十分钟后,林徐行发现了后视镜里那辆死死咬住他不放的车,曲听白坐在驾驶座上,目视前方,只有一个目的——追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