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但是初夏的天气里,一会儿就转晴。林徐行带着一身风雨回到病房里,恰恰赶上大雨初住,又露出淡淡的天青色晴空。
季锦正在发呆,表情怔忪,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抱歉,出去办事有点久。”林徐行随意抖了抖头发,纵然头发沾雨,依然不失潇洒俊逸,他走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又走开,去桌子上整理他带来的点心,“我买了你喜欢的那家甜点,来吃吧。”
季锦愣愣坐在床头,没有回答。
“好大的雨,说下就下,我淋了个正着。”林徐行口气平淡自然,那些发生在林氏的事就将从此逝去,陈诗华和陈凌汐都将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
季锦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和我聊林仁的事情?”
林徐行的手迟疑地停下,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果冻中心凝固着一朵盛开的樱花,慕斯的糕体糖度恰好合适,是季锦喜欢的清甜口味。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带着苦涩。
他转过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任何时候。”他为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在季锦面前坐下,“这段事情太忙,这件事就被拖着,没来得及找你聊。”
“你什么时候拿到DNA检测报告的?”季锦问道。
林徐行犹豫了一下,依旧如实以告:“上周。”
“结果是什么?”季锦倔强地想要他亲口说,虽然韩义已经将所有的答案昭示给她,但是她想要听林徐行亲口说。
林徐行握起她完好的那只手,轻轻吻了吻:“林仁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季锦点点头:“为什么瞒着我。”
林徐行轻声说:“因为我那么爱你。”既不忍心让她为了任何事苦恼,也不忍心因为林仁,他们之间心生罅隙。
季锦冷静地回答:“你要是够爱我,就应该知道,只要我们相爱,我们足够有力量解决所有问题。”
他知道,但是他没有季锦这么勇敢。他会怕,怕她受伤害,怕失去她。
“是我错。”林徐行主动认错,“我不该瞒着你。保证下次不会了,我们聊聊这件事。你怎么想?”
季锦不是无理取闹,抓住一点错处不放的人,她只是怕林徐行和她之间不是百分之百的坦诚,他们之间不应该,也永远不会有秘密。她冷静地回答:“林仁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是你名义上的弟弟。”
“我知道,但是我并不觉得这事儿算什么。”林徐行淡淡的。
“真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季锦轻声回答。“你还查到了什么?让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林仁的身份之后,依然不敢告诉我?”
季锦太聪明,她敏锐抓到了林徐行绝口不提的真正原因,一定有任何原因。她容不得任何隐瞒,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更是!如果他们不能坦诚携手,如何能面对更重的责任?
“有几点。”林徐行苦笑着,“都是从这件事延伸着查出来的。”拔出萝卜带着泥,这世界上本就有那么多事环环相关,像命运设定好的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
季锦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准备好了,说吧。”
“第一,我怀疑我的父亲害得你失去了父亲。”林徐行苦笑一声。
他的团队找到了一份当年的事故报告,居然还躺在档案库里,没有消失。叶如峰死于车祸,而当时使用的车子并非在他名下,而是属于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
“那个时候,谢莹莹已经嫁给了我父亲,事情发生的时候,林仁大概三四岁,应该是全然无辜的。但是我父亲为什么会借给你父亲车子,其中的原委就不得而知了。那天谢莹莹和我父亲的争吵你记得吗?她说,是我父亲害死了叶如峰。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论,不过你父亲为什么要来林家?是知道林仁是他的亲生儿子,想要把儿子要回去?还是另有隐情?”林徐行坦诚地说,“这里我还没有查明白,所以我没有着急同你谈这件事。”
季锦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个理由她并不意外,从那天目睹谢莹莹和林毅然爆发争吵,她就模模糊糊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素未谋面的父亲,他漠如路人的父亲。
纵然有关系又如何?他们俩的父亲与他们俩,是全然不同的两个圈子,他们不需因其他人的错误惩罚彼此,背负无谓的重担。
“还有呢?”这件事季锦并不是不能接受,她继续问道。
“第二,我怀疑你和我共同的弟弟是害得爷爷去世的完美帮凶。”林徐行皱着眉头,“你记得林仁出现在林家宴会的那个夜晚,你是怎么告诉我的吗?”
“你指什么?”季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的出狱时间。”林徐行捏了捏她的手指,“你说,他还有几个月才出狱,你甚至在他出狱的日子预订了一场洗尘宴。”
“哦,对!”季锦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那之后,反正人已经回到了林家,她就没有继续纠结这种无谓的细节。
“我复查过他的出狱时间,事实上,他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出狱。”林徐行声音透着一丝沉重。
季锦不由挑高了眉毛,早就出狱了?那么这段时间,林仁人在哪里?做了什么?
“暗中协调林仁减刑的人,是陈家现在的大家长——陈凯。”林徐行问她,“你应该听说过?”
季锦沉沉地点了点头。
在c市做生意,不可能没听过这个人,就是放眼整个国内的投资圈,陈凯也绝对是最有实力的领军人物之一。
韩义之前没说错,相比之下,陈凌汐和陈诗华确实只能算做陈凯的马前卒,如果这件事放开来看,是陈氏酝酿已久对于林氏的兼并,那么他们做什么都不为过!
“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林仁突然的回归,爷爷的猝然去世,陈诗华的横空夺权,甚至我们遭遇的这些困境,可能都出自一只看不见的手。”林徐行希望自己猜错,希望一切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心机深沉而阴暗。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林仁可能还发挥了一些其他的作用。”季锦暗暗忖度着,林仁当夜见到爷爷,爷爷第二天就修改了遗嘱,为什么?他说了什么?她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来,唯有继续问,“这就是你查到的全部吗?”
林徐行看着她,不免露出一点悲悯的神色,却还是如实回答:“第三,谢莹莹可能是导致你亲生母亲离开你父亲的罪魁祸首。”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捉弄着他们。
“我的亲生母亲?”季锦茫然无措地重复了一遍林徐行的话。
“也许我查到了一点有关她的资料。”林徐行轻声说,“你的父亲叶如峰是c市人,而你却在h市长大,这点启发了我。我们找到你父亲叶如峰和h市的唯一联系,是在他二十多岁那一年,在h市建立锦绣缘的分店,那个时候,谢莹莹身处c市。你的父亲在h市待了三年,之后回到c市,再也没有任何去c市的记录。”
“那和谢莹莹的关系是?”季锦问道。
“你父亲的故居,就是你曾经卖掉的那一所。”林徐行感叹命运的神奇捉弄,让季锦和父亲擦肩而过,“虽然几经易手,我把它买回来了。”林徐行认真看她,如果过去对于季锦而言,有那么重要,那么就让他亲手成全她,“我的团队在不破坏结构和物品的情况下,几乎把整所建筑掘地三尺,然后找到了一本日记。”
季锦点点头,她也曾经在那所建筑里短暂居住过,空无一物,她虽然不舍,但是为了生活,她把那所房子还是卖掉了,用这笔钱,她重新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如果不是林徐行这种找法,估计任何人都无法从其中发现任何秘密。“里面有我的母亲,有谢莹莹?”季锦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口气喟叹,已经预见到了结局。
“是的。”林徐行点点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回去替你拿那本日记来。”
季锦已经不想等待,她摇摇头:“日记后面再说,给我讲讲,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
林徐行揉了揉她的发,为她在床上找个舒适的姿势,把蛋糕和汤匙放到她的床桌上,配上一杯水,同时也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开始将这段故事娓娓道来。
季锦的父亲叶如峰是一个典型的风流人儿,那本日记里叶如峰提到与他有染的姑娘,真如过江之鲫,如果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渣男。
叶如峰的感情生活里只受过一次重大的挫折——谢莹莹。谢莹莹本来是大家之女,可惜家世败落,但是她的人生观和姿态却依旧让谢莹莹对于当时刚处于创业期的叶如峰,如同高岭之花一般,遥不可及。叶如峰苦苦追求了谢莹莹几年,终于将谢莹莹追到了手。
无奈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很快发现了谢莹莹在和他交往的同时劈腿了有婚之夫林毅然,男人的骄傲让叶如峰远走h市,一面是开拓市场,一面是治疗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