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好车,方才散开的保镖忽然又围上来,面无表情的示意她下车。
薛宁慢慢的从油门上把自己的脚移开,咬着后牙槽,熄了火开门下去。
“老爷子有话,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留在海城。”为首的保镖说了一句,抬手做了个有请的姿势。
薛宁偏头,看到从老宅开出来的车子,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她的手还没恢复,对方人也多,就算拼了命也无法逃走。
在海城地界上,顾老不想见她就真的不会允许她存在。低下头,使劲闭了闭眼,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抬脚朝开过来的车子走去。
上了车,薛宁才坐定,左右两边立即有保镖跟进来。
夜幕静谧,黑色的奥迪打着远光灯平稳驶离顾家老宅,上了4环之后直接开去机场。
薛宁双手揣在裤子的口袋里,捏紧了调成静音的手机,神经绷紧。
凌晨的时候,薛宁被送回了帝都西山顾旭白父母的房子。跟之前不同,这一次别墅周围站满了保镖,别墅里的电话线、网线、包括电视的线路全数被切断。
薛宁的手机也被保镖拿走,彻底切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的联系。
烦躁的从楼下走到楼上,她站在天台边上,冷眼看着遍布别墅周围的保镖,情绪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更加暴躁。
顾老是在囚禁她!
七月初的帝都早晚的温差还很大,薛宁站了大概一个小时,手脚发凉的折回屋里。
不是拘留所,不是精神病院,她应该庆幸才是。三楼主卧室的床上,还残留着些许顾旭白身上的气息,薛宁睁着眼躺上去,不断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急,她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离开的。
这一想就是三天,薛宁依旧被困在别墅里,每天除了按时服药就是呆在健身房做复健。
顾旭白应该是跟顾老争取了,看到吕先生亲自送汤药过来的那一瞬间,她想恨都恨不起来。
还有两天,谢老会亲自来给自己做针灸。
左手还是很僵,伸直的时候痛感已经没有那么的强烈,五指的灵活度有所恢复。平静走出健身房,薛宁去了露台,眯起眼远远看着只露出轮廓的高楼大厦。
天气晴朗,空气质量却不是太好,天际线灰蒙蒙的。
收回视线的瞬间,冷不丁看到山下有车上来,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这辆车,她被安楠打伤那次曾经坐过!飞奔下楼,车子正好也开到了院外,黑色的车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清冷的流光。
薛宁眯着眼站在门前,在保镖的监视下,充满期待的看着车门打开。
“嫂子!”梁秋嬉皮笑脸的摘下太阳镜,冲她使了个眼色。
薛宁勾了勾唇角,掩去眼底的失望,淡定转身。
进了客厅,保镖依旧盯的很紧。梁秋把带来的衣服交给她,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话:“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二哥在想办法离开老宅,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薛宁心中一滞,下意识的看一眼站在几步外的保镖。
梁秋没事人一样,把衣服都拿出来,方便他们看到。里外各两套,标签都没拆。“好好保重,才能活得比坏人长久。”
薛宁的手开始发抖,过了将近一分钟才恢复正常。
活得久对她来说,毫无异议。
中午钟点工送饭过来,薛宁随便吃了一点,若无其事地拎着梁秋带给自己的衣服上楼。
进了房间,薛宁把门关上,放轻动作把装回去的衣服翻出来仔细检查。
梁秋大老远跑一趟,应该不单单是给自己送衣服。
翻到底层,果然看到新买的手机、手机卡、身份证、假发……薛宁抿着唇,拿着手机和手机卡去了浴室,重重关上门。
有手机就好办了,她想走一点都不难。打开看了下电量,薛宁飞快的摁下苏先生的号码,心跳如雷的拨出。
齐博远被带走了三天,同时被捕的还有另外几个人,按照官方办事的速度,暂时不会有消息公开。
电话接通,薛宁压低嗓音打了声招呼,跟着告诉他自己的处境。
这头,苏先生听她说完,声调下意识拔高。“他们又把你带回了西山别墅,还关起来?”
“嗯”薛宁应了声,耳朵警觉竖起仔细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继续道:“我暂时不走,你帮我关注下案子的进展。”
苏先生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薛宁听完他的叮嘱,平静结束通话。到了谢老给她做针灸这天,亲戚也如约而至,准时得让她没来由的觉得庆幸。
神秘人所谓的资料,她已经不需要了。
洗漱完毕,才吃过早餐就被保镖送去谢老那边,看押犯人一般寸步不离的盯着她。
薛宁什么都没说,做完针灸就乖觉的离开。
无论是网上还是纸媒,没有任何一条有关齐博远父子被专案组带走的消息。
薛宁拿着手机,面沉似水的盘腿坐在健身房的地板上,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不想治了。虽然很想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心里清楚的很,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消息等着她。
专案组去顾家,那么大的阵仗,结果一点风声都没露,个中原因不言而喻。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帝都的气候亦渐渐的有了炎热的感觉。
薛宁再一次给苏先生去电话,得知外面依旧风平浪静,遂决定亲自去一趟澳门。
顾旭白让自己跟袁华清学赌的时候,曾把八爷跟蒋卿云在澳门的活动轨迹给她看过。
八爷嗜赌如命,齐博远那边没动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非常好的信号。
说了自己的要求,薛宁便开始准备。这段时间,只要天气晴朗她就会上天台吹风,整个别墅区的规划基本熟记于心。
天很快黑了下来,薛宁吃过饭便上楼,跟往常一样进了卧室就不出来。
快九点的时候,负责监视她的保镖开始换班。她看了眼时间,悄然打开窗户伸头往下看了片刻,直回身子掉头去了浴室。
这边的窗户都是封死的,保镖很少过来巡查。拆掉一早被她撬开窗户,薛宁将编成绳索的被单条系好,试了试自己的左手,发现不行,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再有两分钟,所有的保镖就会换班完毕,新接班的保镖一定会敲门看自己还在不在。
薛宁死死的咬着唇,目测了下楼层的高度,深吸一口气单手抓住床单慢慢滑下去。
身体悬空之后,薛宁嘴里全是腥甜的味道,浑身发颤地咬着牙继续往下滑。双脚落地的瞬间,右手的掌心一片刺痛。
薛宁顾不上去想,借着夜色的掩护,猫腰靠近别墅的围墙。
翻出去的一瞬间,苏先生正好出现,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止不住的摇头。
薛宁勉强挤出一丝无所谓的他笑,披头散发的窝进尾箱,示意他快走。
保镖发现人不在,肯定会追出来。苏先生也知道不宜久留,上了车随即打火发动车子,倒车往另外的出口驶去。
下了山又在路上狂飙了十来分钟,苏先生将车子开进一条岔路停下,打开尾箱叫薛宁下来。“我那里你恐怕没法住了,先到家附近的旅馆住两天,身份证我已经给你办好了。”
“知道。”薛宁从为箱里爬出来,全身发僵的拉开后座的车门。
能够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以顾老的脾气,肯定还会让人把自己抓回去。
拿了瓶水放到双腿间夹住,薛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郁气。“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部里把该案列为重案要案,还在调查阶段,别的消息没有。”苏先生余光扫她一眼,心疼皱眉。“疼不疼?”
“不疼。”薛宁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把水盖好,掏出手机看时间。“立珩大哥的伤怎么样了,嫂子知道不。”
“什么嫂子,我没见过。”苏先生眉头的皱褶越来越深。“他的伤只能养,估计得个三五年才能好利索。”
薛宁错愕一秒,深深蹙眉:“这次去澳门,我自己去您留下看着立珩大哥。”
“不行!”苏先生眯起眼,掩在黑暗中的脸渐渐扭曲到无法辨识的程度。“你就不能听话一次,倔驴似的!”
薛宁心中一暖,但还是坚持自己一个人去。
王福贵会把崔立珩骗去诱自己现身,顾老没准也会这么做。
毕竟,他们是她最亲的人,是她的软肋。两人谁也没法说服谁,索性沉默下去。
一直到进入市区,薛宁的坐姿就没变过,眼神倔强。
红灯的时候,薛宁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疲惫闭上眼。“苏先生,您和立珩大哥跟九叔一样,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亲人,我不希望有人拿你们的性命,跟我提要求。”
“唉……”苏先生长叹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隐隐泛白。“你就这么不信任你苏伯伯。”
薛宁抿着唇,鼻子又酸又胀。“不是不信任,而是我走的这条路是死路,有去无回。”
苏先生转头,神色莫辨的看她一眼,再次叹气。“人活一辈子,老死也是死。”
薛宁听他这么说再次沉默下去,拿起手机翻看今天一天的新闻。
都是很常见的内容,就连标题和措辞都熟悉得让人看一眼就能背下。换了个网站,薛宁一眼扫过去,冷不丁看到齐博远的名字,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
犯了那么大的案子,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媒体给他表攻!
手里的手机掉到座椅上,发出轻微的闷响。薛宁心如死灰,木然转头望向窗外。
如果最终的处理结果,是推一个人出来顶包,她真的不甘心,死也不服!
“怎么了?”苏先生留意到她的不对劲,面容倏然绷紧。“是不是有消息了。”
“有媒体在给齐博远表功,还把他的拍卖公司说成是国内最专业的拍卖公司之一。”薛宁嗓音发哑。“我总觉得不太好。”
苏先生愕然。“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迷惑八爷。”
“但愿吧。”薛宁坐直起来,嗓音冷冽。“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想甩锅,没那么容易!”
“别冲动。”苏先生拧眉,胸口气血翻涌。“先去澳门找到八爷,拿到足够的证据,若处理不公再挑起舆论。现在动的话你的处境会更危险!”
薛宁沉默点头,指甲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黑漆漆的眼底迸出浓烈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