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范如烟和范思烟丝毫没有任何消息,大理寺将消息封锁得很严密,任何人打听都是案件正在审理中。
然而,昌盛粮行走私盐的案子余波还没有褪去,从朝堂之上传去的今年大旱的消息不久,兰泽在赌坊设的赌局就彻底失控了,圣上大举进行拨粮救灾,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情况,庄家赢,赢得盆满钵满,萱草差人去收银子,嘴巴一度笑到僵硬。
整个京城很安静,除了孙蓝劝她不如收了回春楼做回春楼的老板,柳若雪给她推荐京城哪些王爷靠谱,小厮们没事儿就向她讨教如何做赌局做京城第一赌圣之外,兰泽的生活可以说连个泡都没有冒过,安静得如同风平浪静下的湖水。
然而,令兰泽想象不到的是,就在她准备收网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此时她最不想见的人。
薇妃娘娘深夜穿着斗篷出现在了回春楼,拦她的小厮还没有出声就被薇妃娘娘的贴身侍从一掌劈晕了。
“宸丫头!”薇妃娘娘坐在兰泽的对面,在烛光的照耀下,温和而平静看着她。
“娘娘,你找我有何事?”兰泽将门关紧了,低声说道:“薇妃娘娘,青楼妓院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你能来得,我为何来不得?”薇妃娘娘轻声笑道:“宸丫头回来了,就将京城搅得鸡犬不宁,本宫今日来找你,不为别的事,就为大齐黎民百姓而来。”
兰泽心口有些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薇妃娘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猜了八分。
她双膝跪下,在薇妃娘娘面前她还是个小孩子,跪她如同跪父母,那些年薇妃娘娘没少疼她,就地一跪堵住了薇妃娘娘的嘴巴。
“娘娘,我此次回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将当年害我的人一个一个收拾了,娘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卓阳哥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父母都死在他的手上,你让我如何原谅他?”
“丫头,事情远非你想象的那样,朝局错综复杂,我若是坐下来给你讲,恐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完,当年之事牵涉甚广,波及到的人多,我知道你聪慧,但错杀起人来,恐怕有违你的初心,你若此次放过贾公子,日后你查清楚了真相也就不必后悔!”
“不,我不会后悔!”兰泽咬着下唇,目光坚定。
“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当年的赤林案存在的疑点重重,以你的智慧必能查清楚真相,查清真相之后再做论断,可好?”薇妃娘娘换了一个说法,委婉地劝阻兰泽放弃对贾公子的报复。
兰泽沉吟,一时间有些晃神,薇妃娘娘的话不假,如果错杀了人到时候再反悔就晚了!
“展麒在朝堂之上夸下了海口,说已经募集到了六千万担米粮,他不是在替自己邀功,而是想帮一帮卓阳,你若是此时收了网,贾公子的生意必定受到重创,不看生面看佛面,我想请你给卓阳一次机会,待你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他还有错的话,要杀要剐本宫必定不拦你!你看如何?”
兰泽愣愣地看着薇妃娘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自处,眼看就要成功了,此刻薇妃娘娘出面说情。
兰泽望着窗外的月色,沉思了很久,最终她转过头去,看着薇妃娘娘说道:“你既然这样说,我就姑且饶他一次,若是我查清楚了真相,娘娘别怪我翻脸无情!”
送走薇妃娘娘,兰泽一刻也没有闲着,她要会一会范氏姐妹。
一锭银子买通了狱卒,兰泽提着点心穿过阴暗潮湿的甬道,来到范如烟关押的牢笼面前,她屈膝蹲下身子,将点心一并送她的面前。
“你来看我?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范如烟冷笑。
“我为何不能看你?你不关心你的妹妹范珊珊?”兰泽挑了挑眉头,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范氏三姐妹既不服务于顾王府,也不服务于程王府,而是服务于六科!”
原本一脸犀利模样的范如烟吃了一惊,忽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兰泽说道:“你莫自作聪明,我们姐妹三人就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并不依靠谁!”
兰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以为刀疯会对你们保守秘密?你们三人就是六科的一个棋子,如今成了弃子,这一次六科同样不会将你们救出去,就像当年范思烟因被戴上了药材走私犯的罪名,六科迟迟不救她出去一样,你知道为何?”
范如烟一愣,说道:“为何?”
兰泽就笑了,说道:“你最终还是承认了你们服务于六科,我不过使了一个小小的伎俩你就承认了,这和我的猜测一致,不过,你忘了,六科服务于圣上,我不明白的是圣上明明知道范思烟是替罪羊,他为何要就此定案?”
范如烟有些恼羞成怒:“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钱没了,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回春楼毁于一旦,我与各个商户合作的生意也泡汤了,我买的范氏别院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也没朝廷收走充公了,兰泽,你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给我留下。”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都你下了这么狠的手?”兰泽扯了扯嘴角,看着一脸疑惑的范如烟。
“为一个朋友而来!”兰泽继续说道:“十年前,我的这个朋友算起来也是京城四少之一,不过她是个女的。”
“江……江爷!”范如烟哆嗦着嘴唇,听到这个名字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吓得身体酸软。
“你知道就好!”兰泽看着脸色惨白的范如烟说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十年前,你为何要挑拨他们四人之间的关系?”
“什么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范如烟有些焦躁地来回走动,重新走到兰泽的面前,说道:“如果你真的要问,那我就告诉你,因为钱,因为我在监狱中的父亲,父亲入狱之后,所有的家产都被充了公,我们姐妹三人被卖到了妓院,向来昔日的大家小姐一朝落草为妓,我特别恨!恨着个世界如此不公平,我们遭受的屈辱你能了解吗?我们姐妹三人原本是斯文的大家闺秀,在妓院被一个个肮脏的男人夺走了贞操,一想到这些我就痛彻心扉,还不止这些!”
“兰泽,你睡过柴房吗?知道被捆绑抽打的滋味吗?你知道被**的滋味吗?我们三人誓死不从老鸨的威逼利诱,老鸨就将我们捆起来和乞丐住在一起……那种屈辱现在想起来还令我作呕,兰泽,不,恐怕你就是江爷吧?别拿朋友的身份来遮挡你的真实面目,你是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根本不懂我都经历过什么,在你面前,我姐妹三人连狗都不如,随随便便你就将我妹妹的手烙上印记,你知道刀疯的癖好,他对手肆恋到一种疯狂的地步,所以刀疯嫌弃她,她为了找平衡,就彻底放下了自尊,和那些贱男人寻欢作乐!为什么?兰泽,你想过没有,不就是你家里有钱有靠山?”
范如烟悲哀地笑了一下,看着阴暗潮湿的牢笼,说道:“所以,六科向我们伸出橄榄枝,我就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只要他们能给我钱,我就什么都敢做!”
“你还做了什么?”兰泽冷冷地看着范如烟。
“既然说道这里,也不怕你知道,我告诉你,赤林血案存在疑点,疑点!不过,兰泽,你再怎么聪慧,本事再怎么大到天上,你想和圣上作对,看来你不是想活了,我劝你就此收手,凭着你的小聪明在大齐能过得丰衣足食,找个好男人嫁了,一辈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范如烟叹了一口气,看着兰泽有些苍白的脸,她有些高兴,终于在这个女人面前站了上风。
“疑点?”
“啧啧!”范如烟讽刺地朝着兰泽惨然一笑,说道:“难道你没有想过两个问题,一是赤林军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强大无比,二是一个强大无比百战百胜的为什么要投降?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兰泽的目光闪了闪,范如烟在暗示自己什么?她还知道些什么?
兰泽的脑子乱乱的,一晚上有两个人告诉她赤林案存在疑点,也就是说赤林案有人从中作梗,会是谁呢?
兰泽收拾好情绪,淡淡地看着这个发疯的女人说道:“如果我是你绝不会选择六科当靠山,这些年你应该懂得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道理,入了六科等于将自己的命交给了别人,活着还不如死了自由,今后你发配到偏远之地,也算对你是一种解脱,我应该恭喜你!”
范如烟得意地笑了起来,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囚服,整个人显得犀利张狂。
“兰先生,我知道你的本事大!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流放到了偏远蛮夷之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我没有别的条件,将我们三姐妹弄出去,否则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有利的线索!”
范如烟为今之计只能将最后的法宝押在兰泽身上。
“出去?你的靠山很强大,强大到整个大齐子民都没法与之对抗,你若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你,除了你的靠山之外,恐怕程振楠也绝对不放过你!”
范如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兰泽微笑,仿佛胜券在握。
良久,她冷然一笑说道:“兰泽,你以为我只有这么一条途径能出去吗?如果我告诉圣上你就是当年的江艺宸,算不算戴罪立功?”
“你觉得你活到明天吗?我说过,想让你死的人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