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吸了吸鼻子,“我是想跟你赔礼道歉……我是太怕你们去冒险,才口不择言的。你怎么能赌气自己去呢……”想解释,却是越解释越乱。
“先进屋。”走进寝室之后,他审视着她哭红了的眼睛,淡淡一笑,“能看见你的眼泪,也不易了。”
苏晗抹了抹脸,手脚都没地方放似的。她做过无数次恶劣的事情,只这一件,是让她痛恨自己的。
“自知有错,日后又能活蹦乱跳的活着,”他缓缓坐下,靠在床头,“如何弥补过错?这笔账,我们得慢慢算一段时日。”
苏晗觉得他一直不冷不热的,语气很奇怪,便抬眼细细打量着他。他脸色有些发白,再看黑色锦袍,肩头有一处破损,再凝眸细看,便能辨出一小片血迹。她走过去,手指落在他肩头,不敢施力,“你,伤到了。”
“没什么大碍,放心。”他一笑,缓声道,“苏晗,日后你若与我相守,若只是出于感激,就不必了。你若还是想离开,我不会挽留。”
“我不走。我留下来,也是因为你虽然骗了我,却是出自好意。”苏晗低头,咕哝道,“你想娶就娶,想让我走我就得走,凭什么?”
“无涯照顾你多年,你感恩,你和他师徒情意重,我无话可说。”楚云铮轻轻带了她一把,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只是,你这份师徒情意,不能成为左右我行径的理由。”
他这脑子转得是不是太快了?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不让她干预他和师父之间的是非。好吧,尽力而为吧。她心里犹豫,回答得却爽快,“记下了。”
“那就好。”
“没有别的话了?”苏晗问道。
楚云铮眉峰轻挑,“还有什么?”
这事情不小了啊,居然这么简单地就过去了。平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自己理论半晌,这会儿竟是这般轻易地就抛下了此事。
走之前,她那一番话,的确是让人心寒。可凡事若是细想起来,便能释然。这两日,她黏着他,所为何来,都是能够想明白的。若只听她的言语不看她做的事情,任谁也早被气死了。这就是个口不对心的小东西,你能如何,只能忍,只能潜移默化,慢慢地改变她。
“我帮你换件衣服吧。”苏晗站起身来。再大的事情,他不愿多谈,她也不会追着他没完没了地悔过。那又有什么用,慢慢弥补就是了。
“不用,叫人进来服侍。”他温和一笑。
两人就寝的时候,苏晗看了看他肩头的伤势,是中了箭伤,必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没能躲过这一箭。他这伤不轻,也难为他了,陪着她说了这半晌的话,换做她,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一夕间,很多事尘埃落定。没了生死无常,没了那么多失望,似是又一次新生。
也有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须得一步一步去经营。例如,她和他。例如,她曾经执意离开的京城,要长久地生活下去了,和他一起。
有些事结束了,有些事刚刚开始。
这一晚,窝在他怀中,心里澄宁无碍,只觉安稳。她小心地避开他的颈部,环住他颈项,咕哝道:“我没去祠堂守岁,明日见了太妃,还不知道怎么说。”
“就说被我禁足了。”楚云铮开玩笑,之后又道,“守什么岁,她们胡闹就由着她们,不关你的事。”
“你也是,偏偏选在今夜前去。”苏晗对这件事,始终是不大赞同,想起来还是后怕。
“灵芝采摘有时,采摘回来久放便会失去效用。这是那杆子闲人当做贡品进献的,圣上若是赐给别人或是自己服用了怎么办?岂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说到末尾,他话里有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苏晗听得直笑,手掩住了他的嘴,“你总是有理,快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呢。”
他却不顾伤口会不会被扯开,欺身索吻。
她呼吸急促起来,却未闪躲,眼睛含着笑,凝视着他。
“怕不怕?”他问。
她笑,“为什么要怕?你我是夫妻,有什么可怕的。”
他拍了拍她的额头,叹息一声,“你自然不怕,明知我已累极,此时有心无力。”
苏晗轻轻笑出声来。
天还未亮,鞭炮声便喧嚣起来。
新的一年开始了。
楚云铮睡了个囫囵觉,便又起身更衣,和苏晗一起去给静太妃拜年。两人去的迟了,楚云铭、楚云钊夫妇都已离开。
静太妃对于楚云铮的宽容似是没有底限一样,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自始至终满脸带笑,更是提都没提昨夜守岁之事。
苏晗想,太妃若是一直如此,那自己可就太有福气了。
静太妃端茶送客之际,道:“今日你们怕是要去宫里走一趟,新婚燕尔,怎么也该给太后、皇后去拜个年。云钊无官一身轻,三儿媳陪你们一同前去就罢了。”
苏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楚云铮淡声接话道:“不必了。”
不必了?苏晗侧头瞄了他一眼。太后那儿倒是好说,可皇后毕竟是皇帝的结发妻、母仪天下,也可以忽略不计么?
“是么?”静太妃也有些吃惊的样子,“这话怎么说?”
楚云铮淡淡一笑,“不必就是不需去宫里了。”
静太妃的提议,就被这样驳了回去。
苏晗心里在想的是,这货要造反了不成?因为静太妃的话,是合情理的。
回到无忧阁,上门来拜年的人骆驿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