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我晓得。”太夫人的手轻拍苏晗的肩头,“你也要想开些,日后我们就过些平宁的小日子,也是美事一桩。”
“我还要逗留几日,看看情势,”苏晗抬头望向太夫人,“设法保姐姐平安。”
“我们……”太夫人语声哽咽,泪珠成行,“不管她了吧。你若再因她有个闪失,我日后如何活下去?”
“不会,娘放心。”苏晗安抚地笑一下,“管家还有吉祥、如意,会送您和苏陌到清净闲适的地方,我亦会审时度势,来日再去和您团聚。”
“千万量力而行。当初,是你姐姐自己一门心思要进宫,她如今即便境遇凄惨,也是有因有果。切记,不要为了她以身涉险。我已不能再看你有任何差池。”太夫人说完这些话,已是泣不成声。
苏晗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却是欲哭无泪。母女二人相互叮嘱、宽慰一番,苏晗去了苏陌那边。
苏陌正在书房伏案写字。
苏晗言语简洁地叮嘱道:“你问问冯氏,她若吃得了苦,便跟你一起走。她若觉得娘家更好,也别勉强她。”
苏陌拿起手里的纸张,吹干了墨迹,闷声道:“不瞒二姐,我已写好和离书,稍后便交给她。不论她贤淑与否,我都不会带她离开京城。”
不知不觉,苏陌已然长大,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了。苏晗敲了敲他的额头,“说起来,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被我和大姐拖累了。”
苏陌神色黯然,眸光却是清亮坚定,“我以二姐为荣,至死不变。日后,我会苦读诗书,即便不能考取功名,亦求造福一方百姓。”
“我信你。”苏晗轻轻抱了抱他。
当夜,太夫人和苏陌改扮成富户家眷的样子,由陈怀礼和吉祥、如意保护,携带着金银细软,离开将军府,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随后,苏晗命红玉、翡翠将下人召集起来,每人多给了半年的工钱,就此遣散。
峥嵘岁月、家务俗事,朝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真就是无官一身轻,这何尝不是解脱。
这晚,苏晗很快便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秦朗便带人过来了。
苏晗走进正殿,环视一周,淡声道:“你要的都在这里。”
秦朗却趋近苏晗,逸出清雅的笑容,“你手里的兵权,我从来都没在意过。我只是愿意看到你家道中落,甚至家破人亡之后的痛苦。”随即,语声转为温和,“告诉我,你此际难不难过?”
“今日本想睡到午间,被人扰了好梦,还真是不大好过。”苏晗揉了揉太阳穴,报以讽刺地一笑,“我又不是娶亲之日鸡飞蛋打之人,为何难过?你不在乎兵权,又怎知我在不在乎?”
秦朗冷冷笑道:“你高风亮节,不看重荣华富贵,也算难得。那么,若你手下的将士众目睽睽之下被杀,你会难过么?”
苏晗变了脸色。
“今日午时,菜市口,违法乱纪之人,当众斩首。”秦朗笑得快意至极,“你去送一程吧。”
苏晗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为何如此?我是什么时候开罪了你?”
他得有多恨她,才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寻找她的要害,只为看她痛苦。
“此刻便焦虑不安了?切莫如此,因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刚刚开始。”秦朗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晗,“你放在心上的人,我都会除掉。而你的性命,我会留着,我要看你慢慢地死。”
除了用言语打击自己,他没有诉说原因的意愿。既然这样,再继续受打击就是自己的问题了。苏晗颔首浅笑,“我等着。你也好自为之,成亲那种笑话,不能再出了。”
秦朗即刻面色一沉。他办事不力,若非是在这种关头,太后怕是早把他革职了。
待秦朗走后,苏晗食不知味地吃了些东西,呆坐至近正午,唤翡翠陪自己出府。
府门一开,便又是一惊……门前聚集了数名妇人,年纪样貌有差别,神色却是相同的六神无主兼悲痛。
苏晗认得其中几人,是时开、卫荻涛等人的家眷。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哭诉,“我家大人离奇失踪了,昨夜到此时,四处找遍了,也不见踪迹。”
苏晗逐一问了这些人的夫君是谁。无一例外,皆是与她交情匪浅的朝臣将领的家眷。
心,便沉了下去。
太后竟是这般无所顾忌,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这么急切地开始残害忠良。
太后最恨的是自己,而如今,自己反倒是相较之下下场最好的一个。自然,也只是现阶段而已。
一名妇人哭诉道,“即便现在您落魄,也比我们的门路要广,您能不能帮忙打探一下?这……人究竟怎样了,我们心里有个数,才好四处打点啊。”
苏晗极是落寞。她的门路,无非就是那些忠良,如今他们离奇失踪,她还能去找谁?她为自己留了余地,道:“诸位放心,苏晗会尽力而为。”
这答复有所保留,可众人也深知虎落平阳的难处,便没再停留,道谢告辞。
“现在我们先去哪里?”翡翠问道。
“失踪的不比要掉脑袋的,先去菜市口。”苏晗表面平静,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觉得自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难安,却偏偏找不到出路。
菜市口,街头扰攘,人潮汹涌。阳光苍白无力地普照着这一切。
主仆二人将马匹寄放在一间茶楼,走向法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