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看罢,很久,心情才平复下来,命人把明汐唤来,让她看她父皇给她的书信。
明汐端详很久,很小心地把自己的肖像图卷起,问道:“母后,我想把这图带回自己的住处,可以么?”
“好啊。”苏晗笑得有些无力,“你若是喜欢,就命人帮你装裱起来。”
“嗯!对啊!”明汐拍拍自己的小脑瓜,“我这就让翡翠姑姑去帮我弄。”说完,喜滋滋地走了。
苏晗强打起精神,想给楚云铮写回信,感觉有千言万语在心头,落笔时,却又怕影响到他的心绪,说的最多的也只是明汐的一些小事,末了,道了声珍重。
转过天来是除夕,这一日,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落在地上、树上、屋顶上,迅速将这世界装扮得银装素裹。
官员们此际,也要和家人欢度佳节,呈上来都是贺表。年前的百般忙碌,终于换来了短暂的闲暇。
苏晗漫步在飞雪之中,探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成水。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转头去看,见利少恒背着一身喜气的大红色的明汐,站在一株梅花树下,两张稚气的小脸儿仰起,看向在大雪之中怒放的点点红梅。
少年不识愁滋味。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这些言辞,齐齐涌上苏晗的心头。明汐的人生,与她截然不同,没有孤绝的回忆,没有恶劣的言行,在她和楚云铮的潜移默化之下,是活泼单纯开朗的女孩子。
她和楚云铮的童年的孤独、寂寞,将会在明汐身上得到弥补。
人生其实是美好的,即便偶尔陷入悲伤,还是充满希望。因为岁月会一步步变得丰满,付出的同时,就意味着得到。
用心对待身边人,用心对待自己的生涯,总会得到回报的。
明日便又是新的一年了,太夫人会带着新生儿来宫里,时开也会携蓝静竹来给她拜年。想到这些,苏晗的心情就又明朗起来。
看到别人的幸福、如意,何尝不是快乐的事。
新的一年,一直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太夫人带着孙儿进宫来的时候,说乔氏因为身子虚弱还不能出门,怕苏晗不高兴的样子。
苏晗就忍不住打趣道:“您这是有了儿媳便忘了女儿了么?”
太夫人笑嗔了两句,把小小的婴儿抱到苏晗近前给她看。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夫人因为心情的缘故,气色好了很多。苏晗在她要走的时候,让人取出了一大堆补品,是给乔氏的,也是给太夫人的,娘家人都好好的,她就心安了。
太夫人走后,苏晗心里记挂着肖复和香绮潇,传肖衣卫进宫询问……她找了几个人,专门负责远远跟随肖复夫妇,掌握他们的大致行踪。虽然觉得有点不地道,但是不这样的话,她心里就不踏实。
肖衣卫给苏晗的答复是,香绮潇去了桾山暂住,而肖复则一路向西南而去,至中途便不见了踪影。对于把人跟丢了,这一次,他们不觉得丢人……肖衣卫都是肖复带出来的,肖复想把他们甩掉太容易了。
这两个男人啊……苏晗摇头苦笑,颇觉得自己和香绮潇同病相怜。至于肖复的去向,她心里有一种猜测,却又觉得不可能。
看到蓝静竹跟在时开身后走进门来,苏晗先是意外,继而便觉是在情理之中。蓝静竹的一双眼空洞无物,脸色是对一切无动于衷的麻木。任是什么人,在经历了她所经历的一切之后,怕是都不能看开。
到何时才能有几分生机呢?苏晗看看蓝静竹,再看看时开,真不知这段姻缘是喜还是悲。
好在时开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自成婚到此时,都是心愿得偿的欢喜模样。携蓝静竹是施礼后,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继而以眼神示意她到一旁落座。
苏晗看着都替他心累,这是娶了个妻子,还是娶了根木头?
时开落座后先道谢:“成亲之后,皇后娘娘必然没少被那些诟病微臣的奏折烦扰,实在是微臣之过。”
苏晗只是一笑,摆了摆手,不欲多谈。她的确没少看到那类折子,只不过是看过就丢到一旁,不予理会。有执拗的言官屡次上奏折弹劾,她就屡次沉默以对,就像是从没看到过一样,到了今日,言官倒也没闹什么动静。她想,可能是旧伤未愈,还没心思、力气和她较真儿吧?
其实蓝家已经倒台了,再无翻身之日,又何苦再利用一个弱女子提及旧事呢?做人狠、绝也要分什么事才好。
告辞之际,时开婉言道:“天熙元年,言官曾提及选秀之事,皇上说的是三年后再议此事。”
苏晗点头,“我晓得,已有准备。”
时开这才放下心来,带蓝静竹离去。
正月初七那夜,苏月病危,要见苏晗最后一面。三年多的苦闷、不甘,终是压垮了她。
苏晗走进她的住处,先看到的是前朝小皇子。这孩子的去处是个问题,安置在哪里才合适呢?
病床上的苏月,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苏晗坐到她对面,问道:“见我何事?”
“妹妹,”苏月挤出一丝笑,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来,“多亏你屡屡请太医诊治……我才能熬到今日。只是,如今,再金贵的药材……都换不回我的命了。”
苏晗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对这位姐姐,她没打压,因为不曾付出感情,痛恶也只是一时的事。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件不合心意的家具,闲置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