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她总是神采飞扬,每到了夜里,就会愁肠百结。是那么想念明汐,想念把女儿抱在怀里的那份感觉。总是在回想临行前的情形,回想那个早上的自己的小小的女儿。初时,总是忍不住会落泪不止。
看表面,她就像一只不能被阻挡的猛兽,全速冲向京城,可心里,她分外焦急、分外想回到辽国,回到女儿的身边。
总是在担心,在自己和楚云铮同时离开王府之后,女儿有没有哭,有没有因为思念闷闷不乐甚至生病。这份挂念,太过煎熬、
再团聚,好好弥补你,我的孩子。
为了你,要拼尽全力,早日结束这一场纷争。
一路随行的香绮潇,被苏晗留在了自己帐中。一方面,她愿意让香绮潇追随肖复,和他一起经历烽火狼烟,因为晓得两地相思的痛苦。而另一方面,她可能比肖复还怕香绮潇出事,想时时刻刻确保香绮潇的安全。这对夫妇,是她和楚云铮的朋友,亦是一直鼎力相助的伙伴,她不能允许他们出什么事。
同为女子,香绮潇能看出苏晗思女心切。
她在离开王城之前,去王府向成傲天辞行的时候,见到了明汐。那日的明汐,闷闷不乐地坐在太夫人怀里,小手拿着一块精致的怀表,嘟着嘴轻唤“娘亲”,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她当时看着就红了眼眶。
那个小家伙,她在这途中常常想起,屡屡心生不忍。她作为义母都是这般情形,苏晗就更不用说了。却也晓得,这种事是没办法开解的,也只能每日陪着苏晗喝上三两杯酒,和她说些别的事情,转移她的心绪,缓解一时一刻的惆怅。
儿女情长,亲人情分,大约都是前世的帐吧?要用一生去还。
唯一能让香绮潇安心的是这一路很顺利,苏晗最起码不用为战事烦扰不已,她看着也能好过一些。
而大军行至涿郡的时候,局势就变得严峻起来。
现今镇守涿郡的将领是李忠,苏晗对他的评价是:“姓氏错了,他该叫愚忠才是。”
涿郡易守难攻,是到燕京的最后一个关口,想效法以往绕路前行是不可能了,只有攻城。
而这李忠,曾是苏晗麾下一个不起眼的三等将领,苏晗打过的大大小小的仗,他大多随行参战了。如今很明显,他已经对苏晗各种攻城的方式做了总结,且采取了防范的措施。
不论苏晗如何派兵讨敌骂阵,李忠就是安安稳稳躲在城里,不肯迎战。偶尔高兴了,就派弓箭手赏给辽军一场箭雨。
这架势说明什么?说明李忠立志要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良,要和苏晗、楚云铮这种枭雄势不两立。
皇帝昏庸,就是一个历代帝王中的小人,可李忠却看不到这些,不顾一切地去追随、效忠这个小人,不是愚忠又是什么?着实让人啼笑皆非。
苏晗真的因为他犯愁了……攻城不是短时间能成功的事情,可她现今又耗不起时间,万一皇帝派兵绕到她背后增援,那么,她就是之前的徐远,会被人前后夹击,即便势均力敌,也不能坚持多少时日。
这夜,苏晗坐在帐内,目不转睛地看着肖复,面无表情。
肖复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蹙眉道:“我脸上有退敌之策?”
苏晗仍是看着他,“非也。”
肖复眉头锁得更紧了,起身要走,“我去想退敌之策,想出之后,写在脸上再来见你。”
苏晗道:“不必。”
肖复瞪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你……”苏晗手指叩击桌案,“你此行带来不少肖衣卫,能否借我一用?”
“去做什么?”
“随我去擒拿李忠……或者说是去送死。”苏晗抱歉地笑,有一点法子,她也不会走这条路。
肖复先点头,又摇头,“他们死得起,你不行。”
苏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你得留下,和赵静成一起率兵攻城,我以往来过涿郡,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肖复婉言道:“涿郡城内,也有肖衣卫。”
苏晗面上一喜,“那就更好了,让他们把李忠藏起来。”
肖复耐着性子道:“我的意思是……”
“军令如山!”苏晗站起身,喝了一杯酒,负手走到肖复面前,“记住,你们要把涿郡东南西三面都围起来猛攻,把北面留下,等我混进城内,你们再主攻北面。做做样子就行,见好就收。”说完眨了眨眼,“李忠只会总结经验教训、有样学样,少了些急智,一时间肯定看不出我的意图。”
肖复只是不明白一点,“为何不让我前去?”
“你手黑,李忠落到你手里,必死无疑。鉴于你往日的名声,他见到你估计就会寻短见……落到你手里生不如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种人杀不得也死不得,得留到日后再光明正大的处置。”苏晗瞥他一眼,“放心,我会小心行事,我上有老下有小,死不得。”
肖复得承认,她的话句句在理,容不得他反驳,只得依言行事。
二更天的时候,辽军发动了有史以来最为猛烈的进攻。因为事关苏晗的安危,肖复在进攻之前,就对赵静成交了底。赵静成知道苏晗这是又犯了老毛病,想将城内城外的伤亡减至最低,自然不遗余力地指挥、鼓舞士气。因为担心主将苏晗出事,面色格外紧张,从而使得将士不敢有丝毫怠慢。
涿郡东南西三面都被进攻,李忠看着辽军那份气势,心情格外地紧张起来,见北面没有被进攻,慌忙将北面的官兵调配到别处增援。后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分散兵力进攻,攻势再猛,也不如集中火力攻击一面的效果好。苏晗不会不明白这个常识,可她却这么做了,说明什么?她向来狡诈得很,这次是在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