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知道,这也不过是自己一时的感慨,若让她住上三五日,保不齐就腻了烦了该往山下跑了,一如当年学武时的岁月。人的心境不一,叶无涯能常年如此,她就不行。
叶无涯亲手烹茶,语声温和地询问她近来的境遇。
苏晗便琐琐碎碎地和他说了很多事,如在京城时的烦闷,如封藩之后的自在,如今日本是要去打猎游玩,等等。末了,叹息道:“身在俗世中,鲜少有心想事成的时候,今日不过是暂且将几个人安顿下来,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生事。”
“什么人就有什么活法,你嫁给那厮,这种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叶无涯说完,思忖片刻,凤眸微眯,“只是,今日为师倒是能让你心想事成……你想去打猎,我带你去。”
苏晗清脆地笑出声来,“师父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为师不是说过么,再相聚,必会善待你。”叶无涯起身唤人,找来几名身手矫捷的小师弟,命他们随行打猎。
一行人下山,去了附近一处林木茂盛、常有野兽出没的地带。
叶无涯命苏晗跟随在他左右,道:“你射箭也只能射中人,遇到飞禽走兽便会露怯,为师今日就指点指点你的箭法。”
苏晗心里乐开了花,乖乖地跟在叶无涯左右,一双眼时刻留意着他射箭的手势,牢牢记下了他每一句的经验之谈。
别人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叶无涯是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或许他一生都做不到耐心细致,却是一生都不会放弃指点徒弟的不足之处。得此良师,还有何憾。
看到一只狐狸出没,叶无涯弯弓搭箭,苏晗却拦下了他。
叶无涯就皱了皱眉。
苏晗一面说一面笑,“看到狐狸,我就会想起师祖……既是师祖的同类,师父就高抬贵手吧。”
叶无涯随之逸出一抹笑,“他若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成傲天是成名多年的老剑客,多少年来,被江湖中人、各派掌门人视为德高望重,却偏偏得不到他喜欢的徒弟、徒孙的尊重,不知是为师有道还是无道。
一只野兔飞快地从两人附近跑过,隐入草丛,叶无涯手里的弓箭动也没动。
苏晗看着起急,“你怎么不动啊?”早知道他这样子,她就下手了。
叶无涯气定神闲的,“不值得下手。”
还有这么个说道,苏晗真服了。
“鹿的味道极为鲜美,今日若是运气好,便让你一饱口福。”叶无涯说着,拨转马头,“你自己打些小东西练练箭法,我去远处看看。”
苏晗想亲眼见识一番,“我跟你去。”
“你跟去就是添乱。”叶无涯命令道,“等着!”
“混账!什么叫添乱啊?”苏晗很是不满。
更深露重之时,苏晗还未回来。
虽然叶无涯已命人前来告知,说她出去打猎,要回来得晚一些,楚云铮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那个性子,一旦迷糊起来,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前来议事的肖复告辞之际,他亲自送出王府门外,一面说话,一面留意着远处。
一匹黑色坐骑由远及近,步履悠闲。苏晗和叶无涯共乘一骑,前者正扭头说着什么,从侧脸也能看出她心情愉悦得很,唇畔挂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
叶无涯带住了马,将苏晗拎下马,吩咐一句“回去吧”,语声极为温和。
苏晗却不肯走,扬手抓住他的衣袖,像是个撒娇的孩子,“我明天还去找你,好不好啊?”
叶无涯露出宠溺的笑容,抬手刮了刮她鼻尖,道:“自然。”
苏晗还是不肯松手,依依不舍的样子。
肖复若有所思地道:“只有我觉得这师父太年轻太出色么?”这算是旧话重提了,初见叶无涯时,他便有这感觉。
楚云铮也若有所思地道:“只有我觉得你也太年轻太出色么?”
肖复因此笑出声来,随后道:“你比我命苦。”
楚云铮没接话。娶到一个总被人惦记的妻子,不苦才怪。
肖复拱手道辞。
楚云铮走到苏晗近前,将她握着叶无涯衣袖的手掰开,握在手里,对叶无涯道:“多谢,好走。”
叶无涯直接无视他,只对苏晗笑了一下,之后策马离开。
“你这是什么态度?”苏晗不满地看着楚云铮,“师父替你陪我打猎,你……”
“我让他替我陪你了?”语调平缓,却让人听着压抑。
措辞有问题,师父和他是两码事。苏晗揉了揉太阳穴,没心没肺地笑。
楚云铮带她回到凤仪宫,命人取来醒酒汤,端给她喝。
苏晗皱了皱眉,“我像是喝醉的人么?”
真醉了。什么样的人真正喝醉之后,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他笑着环住她肩头,把汤送到她唇边,“听话。”
苏晗勉为其难地喝了。
宫女过来,分别服侍两人去沐浴梳洗。
楚云铮回来时,见她已经换了白色绫衣,正慵懒地卧在床上。他刚坐在床边,她便腻到他怀里,勾着他的颈子,笑容娇憨,“师父如今对我特别特别的好,嗯,开心死了。”
“是么?”看到她这样的笑,他就什么火气都发不出了,柔声问道,“今日都做什么了?”
“嗯……”苏晗眨眨眼睛,晃着头,边想边道,“先是去打猎,打到了好多野味儿,师父打到了一头野鹿,带回山上之后,我们一起烤的,很好吃,和平日里吃到的不一样。好多人聚在一起吃东西,气氛特别特别好,明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