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念着皇恩,看皇帝还算和善可亲,今日一看,却是从心底开始反酸。
恶心啊,太恶心了!
苏晗很想振臂高呼这一句。
强作镇定地熬到宴席结束,走出交泰殿,被风一吹,头脑这才清醒了几分。
回到将军府,苏晗走进正房去寻太夫人,开口便道:“娘,您得尽快给我找个人,我要成亲!”
太夫人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被惊得喷出来。定了定神,才抬手指向坐在苏晗身后那张檀木椅上的人,正色道:“一进门就胡言乱语,像什么样子!有贵客来访,你好生招待!”
苏晗哪里会想到此时有客,闻言忙回头去看。看清那人之后,她的眉毛就打成了结,想着今日大概是自己的黑色纪念日。
楚云铮若无其事,淡淡一笑,低头喝茶。
苏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夫人暗自扼腕叹息,习惯了二女儿精明强干,谁承想,一犯起糊涂来,便让人啼笑皆非。见二女儿兀自站在原地发呆,她咳了一声。
苏晗这才缓过神来,瞥见太夫人眼色凌厉,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罢了。”楚云铮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老身近日身子不适,到了用药的时辰了,王爷安坐。”太夫人退出去的时候,剜了苏晗一眼。
照这样下去,太夫人就算没病,也会被苏晗急出病来。楚云铮强压下心头的笑意,示意苏晗落座,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她,“塞北单于蓦邪拒不称臣纳贡也罢,还打起了别的主意。将军请过目。”
苏晗接到手里,借着灯光细细阅读,看了三遍,才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蓦邪的意思是,大周要么就把苏家两姐妹给他送过去和亲,要么就等着抵御他的五十万虎狼之师。所以,这信件是和亲书,也是战书。
苏晗以手指轻弹信笺,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另外一件事:“王爷怎会比下官先一步到了府中?”
楚云铮奇怪地看着她,“宴席中途本王便已告退,将军不知?”席间看出她神色有异,却不知她竟魂不守舍到了这地步。
苏晗又碰了一鼻子灰,皱了皱眉,心想这个人存在的价值大概就是看她闹笑话。继而言归正传:“圣上还未过目,王爷先拿给下官看,何意?”
楚云铮话里的意思意味深长,“战事也好,婚事也好,将军都要早作打算。”
这样看来,他对皇帝、苏月的打算已有耳闻,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有意要帮她。苏晗便顺势问道:“依王爷看,婚事宜早宜晚?”
“宜早,出征之前。”
苏晗更加郁闷了,现抓个新郎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家世、官职,皆不需计较。”楚云铮轻描淡写地道,“即便定下亲事,亦未必就要拜堂成亲。将军命硬,克夫也不是子虚乌有之事。”
苏晗越思量,就越觉得末一句话透着狠辣。克夫,轻则半死,重则亡命。那她现在要找的,就不是什么新郎官,而是一个倒霉鬼。她忽然问道:“王爷是自什么年岁开始南征北战的?”
“十五那年?”楚云铮想了一下才确定地点了点头,又道,“何出此言?”
“随口一问。”苏晗敷衍地笑。现今,他二十六岁,那么,八年之后,自己是不是也会变得和他一样狠辣无情。
“实不相瞒,本王爱才,不忍看巾帼英雄置身于风口浪尖,亦不忍看红颜薄命。由此,才有今日之举。”楚云铮表明态度,起身告辞,扬长而去。
待他一走,苏晗便忍不住发火,斥责太夫人房里房外的几名丫鬟:“家中有贵客,也不晓得提醒我一声,你们都是摆设么?”
“好了,好了。”太夫人知道她是在找台阶下,满脸苦笑着走进门来,“自己没个轻重,偏要怨别人。你那步子,谁赶得上,谁又拦得住?”
苏晗没精打采地抱怨道:“这厮也恁的可恶,怎么偏偏来您房里了?”
“住嘴!”太夫人低声喝斥道,“愈发没个分寸了!王爷微服来访,自然是要避人耳目,难不成要在你正殿就座?”
苏晗理屈词穷,闷声道:“女儿知错了。”
太夫人戳了戳她的脸,又是气又是心疼,“和我说说,去了一趟宫里,出什么事了?”
苏晗把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把苏月的话一字不落地和太夫人说了一遍,末了道:“若非如此,女儿怎么方寸大乱?”
“圣上爱屋及乌也是有的。”太夫人边思忖边道,“可若这是你姐姐挑起的事来,她未免也太糊涂了!”
“女儿怕的亦是这一点。”
太夫人声音虽低,却是满腹惆怅:“这几年来,她小产了两次,不用想也晓得是别人暗中下的狠手。如今她年岁见长,日后能不能孕育子嗣都未可知。一入宫门深四海,谁不晓得这个理?”
太夫人说的,句句都是苏晗心中所想。
“我们母女二人把此事张罗起来,找个好人家,尽快把婚事定下来,指望着能赶得及。”太夫人神色黯然,眼神却是异常坚定,“这个家,万万不能再拖累你了!”
苏晗念及楚云铮的话,忙道:“娘莫心急,此事就交给女儿吧,您只管安心度日。”
“也罢,你的门路的确是宽一些。我若张罗,你怕是有得等了。”太夫人苦笑一下,“要谨慎,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莽撞。”
苏晗汗颜。
第二日朝堂上,皇帝看完蓦邪的信件,龙颜大怒,百官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