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得到的不是如愿以偿的满足,是更深的孤寂。
他多愿意用如今的一切去换得娘亲的不曾离开,多想和别人一样承欢膝下、母慈子孝,多想娘亲的离去是寿终正寝,而不是被多年前的一桩意外夺去了性命。
看着娘亲疼,看着娘亲累,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帮不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年深日久,对娘亲的记忆却始终鲜活如初,对自己的记忆,也始终停留在那一年。之于这段殇痛,内心里的那个自己,其实一直未曾长大。
苏晗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到走廊里去寻楚云铮。
她是被翡翠唤醒的,说他还没回去,独自逗留在泗水畔,建议她去看看。
她当下有点恼,命翡翠熄灯回房就寝,自己翻了个身,试图继续入梦。思忖片刻,却睡不着了。他不是跟自己较劲生闷气的人,这么晚还没睡,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吧。于是摸黑穿上衣服,独自出门,过来寻他。
陷在藤椅里的黑色身影,透着说不出的寂寞、疲惫,周身被忧伤的气息笼罩。她心头一震……从来也没见过他这样。他最是警觉,今日竟是不曾发现她已到了近前。
他静静凝视着空中繁星,希冀与失望在他眼中奇异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生恻然。
你在寻找什么?你又遗失了什么?
可她实在不是能温言软语询问、开解人的性子,当即也只是握住他的手,施力带他起身。
“还没睡?”他在起身之际,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事实是她已经睡了一觉,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就笑道:“你不在,睡不安稳。”
他自嘲:“除了被你利用,原来还能安神。”
“你还真记仇了啊?”苏晗笑着和他下楼,走上铺设在湖面的小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不帮忙的话,我还真要费些周折才能促成此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你把内宅交给别人打理好了。”苏晗扭了脸,“我若做什么都要先征得你的允许,还不如做个闲人来得舒坦。”
“夫妻不就是要凡事商量着来么?”
“那也得看事大事小啊,自己就能决定的事,为什么还要和你商量呢?”
楚云铮一挑眉,“这事算是小事?”府中平白多了个人,也算是小事的话,那还真没什么大事了。
苏晗不肯正面回答:“我能善始善终就是了。”
“凡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内宅诸事,比起你擅长的军务还要棘手。”她不曾经历过内宅的纷争引发的诸多烦扰,自然不会想到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诸多风波。本意,他不反对此事,只是有些担心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日后若真风波不断,她岂不是会被弄得措手不及。
“到那时再跟你商量也不迟啊。”苏晗有些悻悻的,“你别让我觉得费力不讨好行不行?我这也是帮肖复解决了后患,你不替他谢我也就罢了,反倒这种态度。”
“过两日他自然会亲自上门道谢,何须我多此一举。”楚云铮也懒得再说这件事了,她根本听不进去,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与其和她拌嘴,倒不如多做安排以绝后患。
说来说去,她和他,都没把彼此话里的重点当回事,全是敷衍而过。他是因为在乎才不相信她的能力,还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有达到相互信任的地步?苏晗分辨不清,当即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察觉到她止步不前,回转身来望着她,以目光询问。
“我是在想,你是怕我遭人暗算,还是要把我变成一个姿态卑微的内宅女子。我带兵杀敌时,你也不曾这样计较过我的临时起意。”苏晗茫然地看着他,“说到底,你和别人一样,是么?到了家里,你是一家之主,不能容忍我做主什么事。”随即,就现出怅然,“你看,成亲就是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让人生出嫌隙来。日子久了,真不知你我会变成什么情形。”
她居然会生出这么多的猜测、这么多的抱怨……楚云铮没奈何地摇头,她这日子,还是太闲了,闲得她遇事开始胡思乱想了。握住她的手,带她走进无忧阁,“除了怕你日子不好过,我什么都没想过。”
苏晗心里就是一暖,也由此,开始良心发现,检讨自己的不是之处。想到他在泗水畔的样子,心绪有些起伏。都是一样的,都只是一个凡人,都有自己的愁和苦,都有自己对任何人也不愿讲述的前尘旧事。
进到房里,楚云铮去沐浴洗漱的时候,苏晗的心绪又转到了蓝静笗头上。要给她和楚云铭安排一个合适的、便于监视的住处才是。反正那位二爷的住处本就有些奇怪,在后花园,那么在后花园的哪栋宅子里又有何不同呢?她板着手指,数着自己知道的建在后花园的居所,一一排除,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泗水畔。不知道楚云铮同不同意,那可是他以前常年居住的地方。
楚云铮走进来,熄了灯烛,躺在她身侧,习惯性地展臂,将她揽到怀里。
苏晗扭了扭腰,“先别闹,我先跟你商量件事。”
“能让你跟我商量的事,必不是什么好事。”楚云铮托起她身体,除去她的衣物,“明日再说。”
“就在此时说……”
“不准。”楚云铮用实际行动让她闭嘴。
苏晗四肢勾住他,猛地一个反身,把他压在身下,坐起身来,狡黠地笑着,“我也不准你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