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黑暗中的威胁
“大功告成！”郭鑫年将装订好的文件，向桌面上一扔，伸个懒腰，凌晨两点。
“哦，好困。”所有的文本都是杨阳洋准备，她筋疲力尽，看看外面的黑夜，犹豫起来。
“我陪你回家。”郭鑫年知道她的担心，那天晚上，杨阳洋遇到袭击，肯定有原因。
“这么晚了，在这里过夜吧。”杨阳洋拍拍长椅，她心有余悸，即便郭鑫年陪着，也不安心。过了好几天，杨洋阳仍然心惊胆战，路过大槐树的时候，都会回头向后去看。
郭鑫年反复听过杨洋阳遇袭的那段语音短信，那些人为什么追她？肯定不是偶然打劫。郭鑫年藏不住话，问了出来，杨阳洋反复就两句话，不知道，不认识。无论郭鑫年怎么死缠烂打，杨阳洋终于生气，发了脾气：“我说过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如果再怀疑，我立即辞职，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
这句话吓住了郭鑫年，他偷偷琢磨，那人指名道姓地说杨阳洋勾引人家老公？看来真没这回事儿，他不敢再提，每天晚上护送她回家，即便有事儿，也叮嘱卢卡护送。卢卡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莫名其妙，却也不讨厌这个差事儿。
比我漂亮的没我聪明，比我聪明的没我漂亮，杨阳洋以前常这么说，这句话基本正确。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智商145，情商250，为什么在我这里屈尊？她又没到看淡江湖的境界，不该退隐于闹市，只为心中的宁静，何况，男人可以归隐在山林或者闹市的贩夫走卒之间，女人该相夫教子，古代就像小龙女和杨过，现在应该像林青霞和李嘉欣嫁富商。郭鑫年武侠小说看的太多，思维跳跃，乱七八糟，最后叹气道：女人的心思，男人最好不要猜。
杨洋阳看见郭鑫年乱转的眼珠，恨不得去揪他的耳朵，她把郭鑫年叫到会议室中，凭借直觉，她感受了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大愚，我不干了。”
“别开玩笑，我焦头烂额了，没看见吗？”郭鑫年一时反应不过来，杨阳洋负责客户体验，设计界面、美工和测试，重要性不低于卢卡，在产品开发的节骨眼上，她举足轻重，无法或缺。
“抱歉，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杨阳洋神情严肃，扁着嘴角，是郭鑫年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神态。
郭鑫年从桌子后面绕过来，拉一把椅子请她坐下，又绕回自己座位，说道：“有什么事儿好商量，咱们一起创业，希望就在眼前，怎么就不能坚持一下？挺过去就给你放假，谈恋爱。”
“郭鑫年，你不懂，我真的不能做了。”杨阳洋无奈，那是她根本无法对抗的黑暗力量。
“那件事儿，对不对？”郭鑫年恍然大悟，肯定和那晚遇袭有关，看见她点头承认，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说道“咱们是好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儿？只要是个事儿，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杨阳洋彷徨无助，打开手机，显示给郭鑫年看：“你看，他们给我发了短信。”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简单的一句话：不要再纠缠少爷，下次搞死你！郭鑫年看出了关键，少爷是谁？“不知道。”杨阳洋低沉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辞职？”纵使郭鑫年情商极低，那天晚上之后，也看出杨阳洋状态不对。
杨阳洋打开邮箱，邮件弹入郭鑫年视野，第一张图片是杨洋阳在车库咖啡的工作状态，有人装作创业者潜伏进来偷偷拍照，第二张图片是她下班骑车回家的情景，郭鑫年快速翻动，照片中包括大量细节，甚至连她父母住址都摸得清清楚楚，郭鑫年目瞪口呆，他们是什么人？
“你想躲开，所以辞职？”郭鑫年义愤填膺，“阳洋，既然你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躲？越躲嫌疑越大。”
杨阳洋愣住了，他们连父母的信息都发来，就是告诉自己根本躲不了，她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太惊慌失措。
“你回短信，说你和这个少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郭鑫年想想，说道。
“回过。”杨阳洋回过短信，对方不相信。
“见面谈。”郭鑫年下了决心，这些人躲在暗处，却似乎有无所不知的能力。
“他们愿意吗？”杨阳洋慌了手脚。
“既然你不认识那个少爷，不如当面讲清楚。”郭鑫年坚持道。
“我害怕。”杨阳洋抬起头，目光中是无尽的担心。
“不管刀山火海，我陪你去。”郭鑫年不是为了留下杨阳洋，而是为朋友，他从来都是这样。
“好的。”杨阳洋低头想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发出短信：我从来不认识少爷，也没有威胁任何人，肯定有误会，我愿意与您当面沟通，帮助您查明情况，不要让坏人漏网。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您定。发出短信之后，杨阳洋暂时不坚持辞职，郭鑫年不敢松懈，拉着卢卡护送杨阳洋上下班。卢卡不明所以，屡次推辞，被郭鑫年拉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约阳洋都没机会，你还不去？”
就这样，每天上午七八点，郭鑫年和卢卡接到杨阳洋，在路边吃二两包子一碗炒肝，然后在车库咖啡奋战，晚上再把她送回家，锁上安全门，在门外转几圈，才放心离去。
杨洋阳仍然提心吊胆，袭击随时可能再次发生。
21 光晕
金融危机稍缓，高胜的风投部门又忙碌起来，那蓝走到温迪身边：“筛选出几家了？”
“四家。”温迪将文件递给那蓝，经过多轮的说明会，她筛选出四家极有潜力的创业项目。
那蓝翻下去，四个项目覆盖面极广，让人难以判断：“嗯，下一步是？”
“请他们提交商业计划书。”温迪胸有成竹，早就有了腹案。
好，温迪的能力和眼光都十分出众，又是自己的好友，有什么不放心？那蓝走出几步，想起郭鑫年骑行唐古拉山口的照片，又停下脚步叮嘱道：“四家好像有些少，而且都是克隆国外的成功案例，能不能再找一两家，尤其纯属中国本土的创新的产品和设计？”
这句话十分巧妙，没有提及郭鑫年的魔盒，然而只有中国人能想到，老外想不到的项目，似乎只有郭鑫年的产品。温迪抬头看着那蓝，她为什么节外生枝，还好，这并非什么大事儿，笑容立即浮现：“好的，正好有一家，语音短信，产品名叫魔盒，产品和技术不错，就是那个创业者有些糊里糊涂。”
“好的，请他们提交商业计划书吧。”那蓝拿起文件，回到办公室，她真的喜欢对讲机这个想法。
“高胜这么一大块肥肉，引无数豺狼竞折腰。无非有两种打法，自顾自向前冲，或者先干掉对手，断去其他选项，高胜才能投奔我们的怀抱。”罗维居中而坐，举起商业计划书的模版，会议桌边坐着五六名工程师，一起摇头表示不理解。
“追范冰冰难吗？”罗维没头没脑地问道。
工程师有人摇头，有人点头，罗维不管点头的只问摇头的：“不难？”
“我有老婆了，不敢！”工程师摇头。
“我对范冰冰没有兴趣。”何晓芒有些泄气，趴在办公桌上。
“你对谁又兴趣？”罗维看出他情绪不对。
“小如。”何晓芒答道，这是他刚遇到的女孩儿。
“详细说说。”罗维善于做思想工作，不拘泥与工作。
“霍小如，公司也在金融街。”何晓芒周末通过同学认识了小如，初见就是永恒。
罗维无奈地摆手，继续说道：“追小如其实不难，小忙，你出国旅游，很幸运，飞机失事，掉入大海，流落荒岛……”
“这么惨？”何晓芒无言以对，趴在桌子上。
“荒岛上除了你，只有小如，追她难吗？”
“不难！”何晓芒来了精神，脱口而出。
“为什么？”罗维满意。
“因为，她也有需求，干柴烈火啊！”何晓芒大声回答。
“小如和高胜一样，都有需求，我们必须制造出一片海洋，把竞争对手屏蔽出去！”罗维把销售套路用在寻找投资，越来越有信心。
“还是不懂。”工程师们一起摇头，这和做商业计划书没有丝毫关系。
哎！罗维叹气，技术男都是榆木脑袋吗，再次解释：“提交商业计划书的不止我们一家，高胜根据什么来评判？在这些评判标准里面，我们哪些处于优势，竞争对手的致命缺点又是什么？”
工程师们一心要写商业计划书，没有想这么多，何晓芒茫然说道：“没听说有评估标准啊。”
罗维把高胜模版向桌子上一扔，说道：“你去买汽车，要不要看空间、颜色、油耗、安全性？小如选男朋友，要不要看相貌、人品、性格和家庭？高胜投资，看不看盈利能力、市场潜力、创业团队？没有这些，你怎么写商业计划书？记住，要想拿到投资，必须压倒其他创业者，要想赢得小如，必须拆开屏蔽你的对手。”
工程师们一起点头，何晓芒却在摇头：“可是，小如怎么才能把评估标准给我？”
罗维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资料，抓起来在鼻子边闻闻，嗅出异样，一股淡淡的清香。工程师从来都是直接翻阅内容，第一次见到用鼻子闻的方法，这是什么绝招？闻闻，罗维把资料从桌面滑向何晓芒。在武侠小说里面，大侠嗅嗅便能看出有没有下毒，这册子能闻出什么？何晓芒鼻子拱在纸张中，这是什么销售技巧？他一无所获，传给下一位，册子在会议桌上转一圈回到罗维手中，他站起来绕着桌子，不厌其烦地拍着每个人的肩膀：“闻出什么了？”
工程师们摇头。
“我说过，连投资人家里的老鼠都要找出来数一数，是吧？”罗维闻出味道，验证了假设。
众人一起点头。“这个项目谁负责？”罗维不断修正着自己的判断。
“温迪。”何晓芒答道，他亲手从温迪手中拿到资料，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温迪出面。
“我们集中火力一起开火，却发现打错了目标，子弹打光了，敌人出现在面前，你承担什么责任，小忙？”罗维拍着何晓芒肩膀，样子十分严肃。
“这个？”何晓芒有些委屈，他其实下了不少功夫。
“温迪用什么香水？”罗维把册子塞到鼻尖，磬人的香味儿，罗维大口呼吸：“这是光晕，Lanvin的香水，不是温迪的味道。”
何晓芒不以为然，他不敢说的话被旁边的工程师说出来：“也许是秘书装订的。”
罗维走过去，拍着他肩膀问：“秘书？姓什么？叫什么？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工程师被问住，心里不服，罗维哼了一声：“小忙，你应该知道，谁用这种香水？”
“真不知道。”何晓芒然摇头，要带着心和眼睛去沟通，没想到鼻子也这么重要。
这是那蓝的味道，她认真地看了商业计划书，罗维笑着说道：“那蓝才是关键。”
“小忙，了解一下情况，再约那蓝！”罗维把文件抱在脸边，想象着那蓝蜷缩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捧着资料，逐字逐句检查确认，伸个懒腰压在秀发之下当做枕头，文件才沾满她的味道。
“明白。”何晓芒五体投地，老大就是老大，闻闻建议书的味道，便能判断出投资人的作用。
“等等，详细到什么程度？”罗维另有所图。
“连她明天内裤的颜色都不放过。”何晓芒讨好着，这是罗维喜欢的口气。
“变态！”一名女工程师说道。
罗维抱歉地笑笑，面对其他工程师：“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商业计划书的草稿务必汇总，能做到吗？”
“能。”回答稀稀拉拉。
“什么？我听不见！”罗维怒吼。
“能。”众人被打了鸡血一般，双手拍着胸脯，仰头向天花板怒吼，这是罗维下达重要指令的规定动作，意味着不容有失。
等工程师们离开，罗维留下何晓芒，问道：“除了高胜，还有其他的投资人吗？”
“随着苹果和安卓手机的普及，移动互联网快速崛起，狼厂、阿里巴巴和企鹅帝国这中国互联网的传统三巨头，都基于传统互联网。为了抢到一张进入移动互联网的船票，他们不惜重金，在短短一年之内，三大巨头斥资两百多个亿，并购了77家企业。”何晓芒用激光笔指点屏幕，指出另外的选择。
能够拿到高胜投资是最佳选择，一旦不成功，必须有后路，罗维很赞许：“小忙，很好，继续接洽。”
何晓芒正要离开，罗维又叫住他：“等等，再说说小如，我帮你出谋划策，当做投资一样来经营。”
不愧是好兄弟，何晓芒开始说起小如，整个人都闪亮起来。
22 投资额度
林佳玲右脚搭上踏板，自行车轻巧地斜靠在墙上。
阳光透过大窗户照进车库咖啡，三人东倒西歪，睡相各自不同，郭鑫年像孙悟空侧躺在板凳上，卢卡钻在桌子底下酣睡，杨阳洋规规矩矩地伏在桌面浅睡，他们干了一个通宵。
林佳玲倒杯咖啡，举着涂了黄油的烤面包片坐下，取来桌上的文件，左上角用个黑夹子固定。第一部分是创业团队介绍，成立于2010年五月一日，唔，第一次遇到的那天，他们也不管那是假期，工商局根本不会受理。商业计划书全是文字，没有图形，肯定出自郭鑫年。第二部分连篇累牍地介绍软件产品，画着各种各样的精致的拓扑图和理论模型，这是卢卡的功劳；第三篇是市场推广计划，出自杨阳洋，整个计划书中最出色的部分，不输给外企的文本高手。第四部分是投资回报率分析，250万元投资？林佳玲不禁气结，高胜每年投资数以百亿美元，要投多少项目才能完成目标？她放下咖啡，产品有亮点，技术也不错，卢卡是混互联网出身的，从猫扑大杂烩，天涯论坛，开心网、新浪围脖，总是玩在最前沿。
扑腾，郭鑫年醒来，坐起来，满脸兴奋：“商业计划书，怎么样？”
林佳玲想着措辞，直接说会挫伤积极性，笑着反问：“真的需要我的建议吗？”
“畅所欲言。”郭鑫年还沉浸在一晚上的工作热情之中，大大咧咧回答。
林佳玲喝口咖啡，等卢卡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杨阳洋揉开惺忪的眼睛，从最致命的价格问起：“投资额度为什么是二百五十万？”
“我们需要这么多。”这是郭鑫年的报价原则，他没有考虑高胜的投资规模。
林佳玲启发着说道：“我想向你借一笔钱。”
郭鑫年不怕这种事情，把钱包掏出来里面有几十元零钱，还有一张信用卡：“拿去。”
这么容易借到钱，林佳玲准备的说辞根本没用上，无语凝噎，勉强接着说：“我保证一年归还，不是白借，利息可观。”
杨阳洋坐直身体，笑着问：“利息是？”
“100%，我保证一年以后翻一倍。”林佳玲不动声色。
“这种好事儿？会不会有风险？”卢卡也狐疑起来。
“我可以把北京的房产证抵押给你。”林佳玲尽力打消顾虑。
“成交，借多少？我砸锅卖铁也给你。”郭鑫年一拍桌子，与林佳玲击掌成交。
“我想借你一块钱。”林佳玲端起咖啡，睁大眼睛看着郭鑫年。
郭鑫年垂头丧气，无辜地看着林佳玲，用刚学来的北京腔说道，您逗我玩！林佳玲笑了，绕回到主题说道：“你向高胜融资二百五十万，等于我向你借一元钱。我给你一块钱，你还给我二块，这很容易，也不算什么，借给你一千万，能赚回来两千万才算本事。”
“那你说说，应该融多少？”郭鑫年被说服，询问道。
“应该在千万级别。”林佳玲不知道具体数字，却知道高胜的投资底线远超过二百五十万。
“真要撑死我们了。”郭鑫年表情愉悦，新版本的研发和产品推广，用不了这么多钱。
“人民币还是美元？”杨洋阳追问。
“美元，高胜这种投行至少要十倍的投资回报。”林佳玲答道，高胜是跨国银行，当然是投美元。
“这么多钱？十倍回报。”郭鑫年担子沉重起来，借人家一千万，一两年就要还回去一亿？创业者都要找投资，却不知道风险，常常拿不到钱，还将公司输给人家，哎，钱多真不一定是好事儿。
“那该怎么办？”杨阳洋指着商业计划书问道。
“将资金需求这一章删除，全部文件压缩到三页，其他作为附录。”林佳玲回答，高胜不关心细节。
郭鑫年和卢卡面面相觑，熬夜写出来一百多页的内容压缩到三页？杨阳洋抢先答应：“同意！谁有时间看这么厚的资料？”
杨洋阳非常开心，郭鑫年和卢卡都是技术头脑，杨洋阳十分感性，很难说服他们，林佳玲的加入，她终于得到强援，现在，感觉都对了！
23 暗暗相助
早上七点半，闹钟响起。不用给少爷收拾衣服，不如利用早晨工作，那蓝懒洋洋地靠在落地窗下的厚绒沙发上，泡了一杯水果茶。罗维早早交了商业计划，文本扎实不花哨，功力非凡，装订严谨工整，黑漆皮封面也是这种风格，柔软的质感握在手中非常舒服，一派IBM风格。商业计划书中仿佛能够看见罗维的影子，才华横溢，精彩纷呈，十全十美得让人隐隐不安。如果那蓝二十岁出头，一定会被吸引，经历与少爷的恋爱之后，她启动自我保护功能，在他充满魅力的光环下，包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男人抵御不住诱惑，这个世界充满各种不同类型的陷阱，谁能保证他永不变心？
我怎么胡思乱想到这里？那蓝的思绪被敲门声音打断，妈妈举起一杯牛奶麦片进来，自从三鹿奶粉掺了三氯氰胺，妈妈只买进口的。那蓝扑到妈妈身上，像孩子一样在她身上拱着，男人不可信赖，幸好世上还有爸爸妈妈。可是爸爸也是男人，和妈妈的感情难道也不能相信？那蓝心中充满矛盾和纠结。“哎，这孩子，难道要爸妈陪你一辈子？”妈妈又开始念叨，变相催促那蓝。
妈妈聊了几句离开，电脑叮咚一声，郭鑫年问道：在干嘛？
那蓝吓了一跳，自己和郭鑫年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亲近？她回答道：喝奶，准备上班。
郭鑫年的口气熟悉极了：今天在高胜吗？商业计划书，还有从西藏带回来的减肥茶。
减肥茶？哦，应该是给温迪的，她身材傲人，看似丰满，其实腰肢纤细，肌肤雪白，女生羡慕地流泪，男人看了流鼻血，郭鑫年偏要呆头呆脑地从西藏带减肥茶，完全是缺心眼。在工作场合，这个又笨又蠢的家伙在众人面前取出减肥茶递给自己，别人怎么想？那蓝迅疾拒绝：我不要。
那蓝闷头喝完牛奶，逃出家门，阿弥托福，老天，保佑我打到出租车，北京堵车发展到新阶段，司机不敢在高峰期出门，一个小时内能打到车就算奇迹。今天，郭鑫年来公司，见还是不见？这个问题本来没有什么犹豫的，那蓝的情绪却被减肥茶撞翻了。
郭鑫年把我和温迪搞混了。
天气不错，那蓝心神不安地等待，郭鑫年会把商业计划书送过来吗？他们没有见过面，却在网络上聊了很久，有了奇异的感觉。他的商业计划书怎么样？值得投资吗？她坐到温迪身边，用膝盖偷偷碰碰她，双手交叉置于桌面，换上职业口气，她们总能在好朋友和同事之间恰如其分地转变身份。
温迪将五份商业计划书推向那蓝，交换她手中的咖啡。
郭鑫年的商业计划书也在这里？那蓝吃惊，他不会这么快吧，刚才还在网络上，现在商业计划书已经到了温迪手中？
“都寄到了。”温迪将五分文件摊开，三份文件摞在一起，另外两份孤零零地散开。
他寄出了？那蓝心中稍安，又有些遗憾，她本来期待见到郭鑫年，这人太不靠谱了吧？
“前三家不错，可以深入评估，详加考察。”温迪很有把握，这三家都是上上之选。
那蓝喜欢手机上的对讲机，仔细翻着后面两家的资料，郭鑫年的商业计划书果然被温迪淘汰，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两家有什么问题？”
“只是想法，没有产品。”温迪的评判标准正确，高胜是风投，不是天使投资，投资产品，而非想法。
那蓝斟酌语气问道：“要不要听听介绍，再做决定？”
那蓝上次要补充本土的创意，这次又要听两家被淘汰的创业者的介绍，为什么？温迪心里这么想，嘴里毫不犹豫答应：“好，我通知他们。”
“啊哦，高胜通知我们做介绍啦！”郭鑫年十分兴奋，欢呼着在车库咖啡跑了一圈，这里创业团队有十几家，纷纷鼓掌庆祝，能够得到高胜青睐，的确不一般，他与一圈人击掌庆祝，拨出电话：“杨阳洋，明天上午十一点，高胜！”
杨阳洋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兴奋地问完情况，郁闷地回答：“不行啊，明天请不到假的，让佳玲去，她办事儿，我放心。”
“好吧，我找卢卡。”郭鑫年放下电话，拨给卢卡，在电话里说道：“高胜明天让我们介绍。”
“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卢卡兴奋不起来，声音沉闷。
“高胜如果投资，我们就鸟枪换炮，以后A轮、B轮、PE、上市都不是不可能。”郭鑫年认为这是重大进展，恨不得要去庆祝，再想想，这只是小小一步，冷静下来，全力劝说卢卡一起参加会议。卢卡不感兴趣，电话那边毫无声息，郭鑫年脑筋一转说道：“如果融资成功，就买得一台IBM服务器，四颗至强处理器全插满，内存给你配到两个TB，怎么样？”
“说话算数？”卢卡终于语气起了波澜。
“算数！”
“狗屁升级，明天跟你去。”
“今晚来车库咖啡，我们做个演示版本。”郭鑫年得寸进尺，提出新要求。
“哦，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卢卡识破这招，挂了电话。
忽然，电脑弹出对话框，那蓝问道：你不是要来高胜送商业计划书吗？
郭鑫年立即回答：你不是不要吗？
那蓝生气：你寄出来了，还问我要不要？
郭鑫年也搞不懂，摸摸脑袋回答：你如果要，我就再送一份啊。
那蓝莫名其妙，这事儿到底怪谁？敲击键盘：一份足够，没必要两份。罗维肯定不会这样，郭鑫年完全不把第一次见面当做大事儿，可是，我们是投资人和创业者的关系，何必在意？不对，郭鑫年认为见过我，哎，他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我怎么了？那蓝心里好像有一只小怪兽，冲来冲去，心神不宁。她干脆离开电脑，去冰箱里去了一碟草莓，慢悠悠吃着看起来美剧。
短信滴滴响起，来自郭鑫年：“人呢？”
“哦，在呢。”那蓝连忙回答。
“怎么聊了一半就跑了？”郭鑫年在短信里责问着。
凭什么管我？那蓝鼻子哼了一声，不再回消息，却忍不住反复去刷郭鑫年的微博。
24 迟到
那蓝很谨慎，请来三位分析师来听创业者的介绍。
第一组创业者如同时钟一样精准，三男二女分别来自美国、北京、台湾、澳大利亚和新加坡，同样颜色和质地的西服套装，连眼镜都是一样的金框，成熟的商业味道。他们每人介绍一段，无懈可击，无一不说在理上，听众没法儿不点头，可是，既是风险投资，哪能没有风险？百分之百的靠谱说明着过度的包装和隐藏。
第二组创业者的方案也没有硬伤，头头是道，多了推销的味道，少了实际的创意和产品。
第三组是一群刚离开大学生，全部都是九零后，满腔热情，为首的系着夸张的粉色领带，想必特意准备，第二位女孩儿带着眼镜，穿着花裙，仿佛春游踏青，第三位和第四位都是光头，就像非诚勿扰的孟非和乐嘉，瑜亮交辉。他们有极佳的想法，但只是想法，他们好像来自不同的星球，风格不同，各自独立工作还好，揉在一起就别别扭扭，上演着闹剧。没有分工，抢着回答，粉红领带的年轻人讲完，花裙女孩儿觉得不充分，举手补充，其他人叹气摇头，孟非和乐嘉激动地站起来，拐弯抹角否定前面两人的发言。他们本来略有节制，指桑骂槐，从产品辩到研发思路，又争论到市场推广。温迪抛出一个争议性的题目，恶作剧地在桌下偷偷地砰砰那蓝的膝盖，这个话题成了争论的导火索，他们看似回答，其实交叉辩论，就像法庭上原告与被告的攻防。那蓝和温迪面面相觑，当法官的感觉比投资人还爽，一个点头和一个赞同，都让他们精神振奋。温迪敲着手表，宣布时间已到，他们面红耳赤，估计出门之后还要决一雌雄。
这不是正式的交流，创业者的介绍顺序随机抽取，可长可短，在间隔的时间，那蓝和温迪到咖啡间聊上几句，温迪叹气一声：“幸亏听了介绍，商业计划书和当面的交流就是不一样。”
那蓝同意，第一组可以继续谈下去，其余两组有严重的问题，尤其刚才那组，拿到投资之后，肯定会争的头破血流。上午安排了三组，狐邮技术是下午第一家，罗维穿着西服和领口挺直的衬衣，没有领带，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中间位置，少一分严谨，多一分随意，开场白很普通：“高胜，全球最大的投行，拥有七万亿美元资产，如果放在国家GDP排名，仅次于澳大利亚排名第二十，超过波兰和荷兰。然而，选择投资对象就像谈恋爱，条件越好，反而更难找到合适的恋人。”
罗维把内容转到谈恋爱，那蓝觉得很扯，三位分析师狐疑起来，温迪好心提醒道：“这是投资会议。”
罗维手捂胸口，笑着感谢温迪：“谢谢提醒，我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他的态度恭敬，却有言外之意，既然给我三十分钟自由发挥，即便内容再烂，你都不能打断，温迪果然向后一靠不再坚持，罗维踱到那蓝身边：“请问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那蓝。”那蓝早与罗维熟识，知道这是他的技巧，配合着。
“有男朋友吗？”罗维明知故问，印证条件越好越难找合作伙伴的结论，等到那蓝摇头，才继续问：“为什么条件这么好却找不到男朋友？”
“不是找不到，是不想要！”那蓝强调着区别。
分析师们很惊讶，那蓝的婚礼就在最近，怎么突然没有了男朋友，那蓝狠狠看着罗维：“这和投资项目有什么关系？”
罗维抓取了足够的注意力，退后一步，不再放肆，切入正题，开始引导：“道理很简单，高胜选择投资对象，投进去一千万美元，就要十倍的回报，这容易吗？技术能力、竞争对手、市场潜力、团队、资金需求等等这些指标都必须满足，缺一不可，就像谈恋爱，人品、性格、经济条件、职业、相貌身高、家庭、学历和兴趣爱好都很重要，条件越好，门槛越高，选择面就越窄。比如那蓝，举止高雅，绝非后天养成，肯定出身在极有教养的家庭，父母不是大学教授便是政府官员，如果是官员，肯定不是贪官，她能找一个粗俗的土豪吗？”
那蓝的父亲是工信部的司长，她一向以家庭自豪，皱起眉头：“你对官员要求这么低？”
高胜是外企，分析师们都属于体制外的夹心层，在微博上发泄不满的一群，听得十分受用。罗维哈哈一笑，转向其他人，冒险说道：“咱们老百姓对官员的期望值就这么高，别扯什么GDP，别扯什么思想、狗屁理论、不着调的原则，别拿老百姓的钱吃喝嫖赌就行，别把老婆孩子都送到国外就行，有本事治好雾霾、交通拥堵，再把房价降下来，是不是？我说句题外话，张作霖曾经说过，你糊弄老百姓，老百姓就糊弄你，到头来，老百姓反了，咱就下台了。”
分析师们大笑，罗维不想扯太远，每个厂家都有三十分钟介绍，原则上想讲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些话实在过分，他走回那蓝身边，话题一转：“那蓝条件这么棒，看来只能找到一个帅比古天乐，家产超过小超人李泽楷，性格好过唐僧，家境接近威廉王子，学历超过唐骏……”
“古天乐很帅吗？”那蓝忍不住打断，这不是重点，指着手表：“我们在这里讨论投资，不是你的恋爱课程，你还有二十五分钟。”
“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罗维叹气一声看似放弃，突然转身说道：“好，我只是想说，高胜实力越强反而越难找到投资对象，现在我从技术能力、竞争对手、市场潜力、团队和投资回报五个方面介绍狐邮技术，将是高胜难得遇到的投资机会。”
罗维的开场白出人意料，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风险也不小，关键在于后面能不能证明自己，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娓娓道来，会议室中鸦雀无声，沉浸到内容之中。那蓝拿出记事本一一记录，这是迄今为止最有实力的创业者团队。介绍完毕，众人提问，罗维的表现完美无缺，似是最恰当的投资选择。
“谢谢各位，希望没有浪费你们的时间，这是我的手机、办公室电话、家庭电话、邮箱、MSN、QQ、微博、有任何疑问，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收到你们的垂询，将是我的荣幸。”罗维出场时极为高调，结束语却很谦虚，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那蓝，带着团队离开会议室。
“我送送。”温迪紧走几步跟上去，转弯消失在楼梯，直入电梯厅，与罗维并肩，轻轻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你觉得？”罗维目不旁视，远处都是高胜的员工。
“内容很好，其他方面呢？”温迪等到第一部电梯，里面有三五个人，没有进去。
“其他什么？”第二部电梯里没有人，两人一起进去。
“你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温迪转身看着罗维。
“当然。”罗维仍然看着电梯门。
“我提醒你，不要玩火。”温迪压低声音，语气十分坚定。
“什么？”
“如果对那蓝有企图，知道后果吗？”温迪看不出任何表情，电梯已经来到一层。
“知道。”罗维一动不动。
“什么？”
“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切努力尽付东流。”罗维看着温迪，电梯门打开，轻轻说道：“放心。”
温迪跟出电梯，在无人处停住脚步，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该那么讲，这是投资，别用你的销售技巧，不用揣摩我们的想法和需求。”
“好的，我会注意。”罗维答应，我真的表现浮华吗？
“还有，你恭维那蓝，让我很不舒服。”温迪已经压了一肚子怒火，现在发泄出来。
“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必须得到那蓝的支持，她才是风投部门的头儿。”罗维吃惊地看着温迪。
“晚上回家说”温迪不想多少，转身离去。
分析师们很兴奋，这是一个明显的好项目，他们舍不得离开，围拢在一起议论。那蓝不喜欢罗维的开场白和说话方式，那段话透出浮夸的一面，充满技巧，心思用在外表的包装，就必须怀疑他的内在，她斟字酌句地说道：“狐邮技术的想法、技术和产品都很不错，团队来自大公司，很专业。只是，投资的风险越大，回报越大，狐邮技术没有缺点也没有风险，似乎太完美了。”
“他们的产品挺好，想法也很有趣，就是扯得太远。”一名分析师顺着那蓝的思路说，不管怎么样，罗维绝对是前四家中的佼佼者。
“下一组几点？”另一名分析师问道，通常他们都要在会议后交换意见才会离开。滴滴，那蓝的手机跳动，短信来自来自郭鑫年：我们的产品演示还在升级，今晚连夜加班，能否将介绍时间调整到明天，郭鑫年。那蓝顿时冒汗，时间早就定下来了，怎么能在最后一刻变更？她念出短信，会议室中喧哗起来，分析师们愤怒了。
“我明天有会议。”一位投资人立即声明。
郭鑫年的产品还没有成型，是那蓝破例增加进来，他突然要求延期，从名单中删除这个项目才是正常的逻辑，那蓝却在犹豫，她想象着郭鑫年夜空下骑行在唐古拉山口的情形，决定第三次暗暗帮助，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毫无原则地帮助这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她举起资料，不偏不倚地说道：“这样吧，大家先看看资料，如果有价值，就请参加，如果有其他安排，也不勉强。”
分析师们久在大企业，懂得察言观色，猜测着那蓝的意图。那蓝放下资料，补充说道：“我看过这份资料，一个全新的领域，国外也没有类似的应用，或许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宝藏。”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强烈的建议。正在此时，温迪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那蓝为什么三番五次推荐这家公司，其中有什么玄虚？
林佳玲垫上小梯子，看着衣柜的顶层里几年前的衣物，她轻轻拂去外罩上的灰尘，取出深色的套装，退出江湖数年，再也没有碰过，她却没有生疏和退化，仿佛更像充电。指尖触摸着毛料，反馈回来异样的酥麻，如同过电，记忆从脑海深处复活，这是久违的感觉。一件一件回到身上，完美地贴在身体，她掐掐腰间，结实细腻，慵懒随意的生活没有改变生活习惯，运动雕刻着身体的线条。当她穿回过去的服饰，商场的画面历历在目，更加清晰，目光和大脑似乎有了更强的穿透能力，在这一瞬间，林佳玲明白，自己属于商场，就像有人属于家庭，相夫教子，有人归隐海天一色的生活，也有人属于职场和商场，立足于高楼大厦之间，各不相同，羡慕别人，不如走自己的路。
林佳玲进入地下车库，越野车上覆盖厚厚的灰尘，这是她过去的座驾，现在开得越来越少。她坐入驾驶舱，发动机轰鸣，没有丝毫的陌生。这更坚定了她的感觉，别人退出江湖，那是因为他们喜欢淡然，自己喜欢压力和挑战，生活才有味道，我不要像别人那样！今天的交通出奇地顺畅，当她停好车，走进英蓝大堂的时候，贴身的深蓝色西服，衬托出惊心动魄的腰线，浅浅的淡妆洋溢着熟透了的美丽，这些外国投行的精英们也仿佛石化，惊讶地看着林佳玲，热闹哄哄的电梯厅也鸦雀无声。林佳玲一直将气场养在心中，今天像怒放的花朵，锋芒毕露，夺人心魄。电梯里只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真正的气场必须棋逢对手，才能淋漓尽致地展现。
的确，金融行业这几年才在中国风生水起，的确无法和林佳玲十几年的历练相提并论。
然而，林佳玲的气场很快被一条短信戳破，语音短信传出郭鑫年的声音：演示产品没有完成，我已经将会议时间推迟到第二天。这是商场大忌，以后还有什么信用可言？林佳玲打通郭鑫年电话，他振振有词地解释，她不想争论，挂了电话，回到车库从后备箱取出瑜伽包，走进旁边的洲际酒店，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路上，不如做会儿瑜伽，避开拥堵。当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沉浸在瑜伽的动作中，仍然难以忘记郭鑫年取消会议的不愉快，这个香港极客一点儿时间管理的能力都没有，怎么领导一直创业团队？
林佳玲来高胜考察郭鑫年，这是极差的开端。
25 技术浪潮
第二天，林佳玲再次出现在英蓝大堂，郭鑫年又发来短信，路上太堵，幸亏有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到。强烈的不舒服再次涌现，林佳玲在大堂盘旋几圈，她来这里，只是根据郭鑫年的表现，判断是否投资，他却把自己推到前线。
这么不靠谱，怎能投资给他？
林佳玲来到高胜的楼层，前台简洁，没有小美女充门面，谁也不会因此小看了高胜，没有自信的企业才将前台弄得气派。我要不要去和彭祖武打个招呼？林佳玲轻轻摇头，今天状态不对。她找到会议室，里面有了几位与会者，她上去握手，简单自我介绍：“我是魔盒的创业伙伴，很高兴参加今天的会议。”
看到器宇不凡的林佳玲，温迪放下资料，魔盒竟有这样的合作伙伴？她走上来确认：“你是杨阳洋？”
“哦，不是，我是另外一位，资料里面可能没有。”由于郭鑫年的迟到，林佳玲被置于尴尬的位置，在她以往的职场经验中，拜访都被安排妥当，传真确认，精准的时间表，绝对不会有人迟到。
“哦，我们只接待名单上的创业者，或者在他们陪同下。”温迪的意思很明显，要赶林佳玲出门。
林佳玲心中一烫，这是很久没有遇到的无礼，她不想辩论，很有礼貌地笑笑：“谢谢提醒。”她转身离开，迎面与一个女孩儿相遇，身高与自己相仿，刘海儿下面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迎面交错时间极短，林佳玲却有驻足细看的感觉。她正巧看来，目光碰撞，不躲闪而，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面。两个女人互看着，只是几秒，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足够的感觉，这是一种需要打破的尴尬，她笑了：“欢迎光临，我是那蓝。”
温迪要将林佳玲驱出会议室，那蓝不明就里表示欢迎，两人意图相反。林佳玲身体一侧，让那蓝面对温迪，优雅地把问题抛给她，温迪只好解释：“创业团队中没有她。”
那蓝对林佳玲有莫名的好感，这并非正式会议，也没有保密内容，生硬地赶走林佳玲，似乎不好，那蓝不想硬驳温迪的面子，不置可否问道：“九点了，他们还没到吗？”
“我问问。”温迪抓起电话，打开免提，林佳玲一句话不说，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郭鑫年在电话中匆匆说道：“堵死了，我很快就到，我的同事已经到了，请她先讲吧，她叫林佳玲。”
温迪鼻子都被气歪，昨天推迟今天又迟到？林佳玲更生气，她来考车郭鑫年的表现，没有任何准备，被不负责任地推到一线。拒绝？一屋子人在会议室中等待，这个郭鑫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道是傻透了，还是聪明到了极点，林佳玲竟然毫无办法，站起来，心里对郭鑫年怒气滔天，外表却春风拂槛，向每位分析师微笑着，拼命回忆郭鑫年那天所说的内容。她多年修炼的气场和足以打动人心的笑容，让分析师们心旷神怡，那蓝也赏心悦目，都盼着时间就停在这里，没人去想林佳玲为什么一直笑而不语。
咳咳，温迪终于受不了，咳嗽几声。分析师们才惊醒，是啊，她为什么一语不发？
对讲机，移动互联网，在商业计划书中都有，要重复吗？林佳玲在这短短的半分钟，组织好语言，天马行空地说道：“我非常喜欢李白的一首诗，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这句话一出，会议室不禁惊呆，这首诗声势固然惊人，在这种场合冒出来，显得不伦不类，让人摸不准头脑。罗维昨天用谈恋爱举例，成功扳回到投资领域，想必林佳玲也是如此。林佳玲不惊不慌，娓娓道来：“乔帮主气吞八荒，风头熟可当！对不起，我说的不是乔峰，是乔布斯。”
投资人一起笑起来，林佳玲破冰成功，继续说道：“当年诺基亚，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短短两三年，霸气泄露，无法谋生，被微软收购。开心网风靡一时，如今谁还记得开心网的账号？在并不久远的过去，徐静蕾是博客女王，她最近什么时候更新过？”
林佳玲举起右手，提问：“互联网潮起潮落，一时无二的风头都挡不住时间流逝，谁还在使用微博？或者每天都看微博？”
新浪微博的粘度越来越低，没人举手，林佳玲举起手机：“大家有没有发现，微博越来越无味，我们也减少了关注？”
这是极为自由的交流，一人举手笑着说：“是啊，自古名将如红颜，不教人间见白发，谁也逃脱不了时间的魔咒。”
众人哄笑之际，一个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困惑地咕哝一句：“这是第九会议室吗？”
他来了！那蓝在网络上看过郭鑫年的照片，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穿了一条牛仔裤，上身是黑色的圆领T恤，十足的乔帮主打扮，曾经大学运动员的健壮身体依然结实，只是腹部向上隆起，头发蓬乱，右手举着一台电脑，左手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极像家庭主妇去菜市场的那种袋子。郭鑫年向门外看看，出去不合适，紧张地笑着，推门进去，该不该打断林佳玲的介绍？不要，他贴着墙壁走进去，没有打招呼，没有握手，没有交换名片，匆匆找了一个就近的椅子，尴尬地坐在一角。他抬眼看去，空荡荡的大会议室中间摆着一个长桌，有五六位西装革履的分析师。他以为的“那蓝”，其实是温迪，坐在中间，郭鑫年向她挥手，她也不理。郭鑫年只好转身面对林佳玲，口气极为礼貌：“请，继续。”
“微博越来越无聊，如同几年前的开心网，微博变成了公共新闻和反腐平台。”林佳玲经验丰富，控制住被郭鑫年打断的情绪，打开电脑调出文件：“请看这些这些调查，微博的粘度与去年相比，已经减少了一半，如果微博衰落，谁将成为下一波潮流？谁将颠覆互联网，有没有一个新产品，如同闪电划过夜空，照亮移动互联的新天空。”
林佳玲跳出了郭鑫年的产品思路，很多是她自己的想象和发挥，郭鑫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睁大眼睛呆呆地听着。
“用不了几年，彩票、电子支付、优惠券、电影票、机票、支票和网银，都将在手机上实现，电脑上的文件传输、存储和备份、通讯录也将被涵盖。如今，国际长途电话已经被苹果的Facetime颠覆，中国移动、中国电信这些大佬们不会消亡，但是他们的语音业务将被替代，只剩最基础的数据服务。想想吧，那是无限的可能和发展空间。”林佳玲将对互联网的理解全部说出来，摆脱了对郭鑫年迟到的不满情绪，她意外得到了一个机会，来分享自己对互联网的理解。
“我想看看产品演示。”温迪只听到一个抽象的概念，需要得到证明。
这是林佳玲的软肋，她心里七上八下，这些功能只是设想，向郭鑫年一指，把难题抛给他：“请我的同事来演示，他也是我们的总设计师。”
郭鑫年站起来，面对那么多眼睛，心里一阵紧张，滑开手机屏幕，老生常谈：“谁有自驾出游的经历？”
气氛已经被林佳玲调动起来，分析师们一起举手，郭鑫年问道：“自驾的时候，如果要发短信怎么办？”
“开车当然不能发短信，违法交规。”一名分析师当即否决。
“如果有急事，一定要发呢？”郭鑫年想引导出对讲机，分析师就是不上套。
他的话与林佳玲的内容牛头不对马尾，没有任何联系，众人面面相觑，如坠云雾，他们以为这是噱头，猜不透反而更加有意思，又是一种极好的感觉，就像酒醉之后朦胧的目光，看不清楚，却存在着什么。温迪听过这段，抱起双臂不理睬。
“如果一定要发，你会选择敲手机键盘，还是使用对讲机。”郭鑫年只好说出答案。
分析师们有些失望，一人说道：“对讲机不用拨号码，直接说话，通道就是你的，不需要与别人共享。”
另外一位分析师人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免费。”
郭鑫年很高兴，举起手机：“我的产品就是手机上的对讲机，魔盒！”
“你正在开车，参加一个极为重要的论坛，北京很堵，你要迟到，需要通知主持人。”郭鑫年拉了一个椅子在中间，将手机塞给“那蓝”，其实是温迪，鼓励她，“来，试着发给我，记住，你必须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看路。”
温迪模拟开车的姿势，目光时不时看看屏幕，用大拇指按键。郭鑫年夸张地念道：“你这么写，很堵，很堵，超级堵，我现在东单，还有三天就能开到天安门了，请稍候，啊，糟糕，今天我的车限行！”
东单距离天安门只有一站的路程，郭鑫年用滑稽的动作和夸张，惹得办公室传出一片笑声，郭鑫年大吼一声，用手机拍拍温迪额头：“砰，你撞车了，不能看屏幕。”
温迪十分不满，瞪了郭鑫年一眼，推开手机，气呼呼地坐回座位：“我开车从来不发短信。”
郭鑫年更加兴奋，将手机塞给那蓝：“有了魔盒，体验完全不一样，这位美丽的花瓶小姐，请试试，按着这个键，跟我说：很堵，很堵，超级堵，我到东单了，还有三天就能开到天安门了，请稍候。”
那蓝被称呼为花瓶小姐，这是商场上的禁忌，即便这样想，只能在背后说，怎么可能当面说出来？那蓝脸色发白，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看在网络上聊出来的情面上，不与他计较，看着前方，手指划开屏幕，按着录音键，这就是手机上的对讲机，碧绿晶莹的界面，简单易用，根本不需要学习。那蓝对着麦克风悠闲地说完这段话。郭鑫年抓回手机，打开免提将声音放一遍，让所有人听见，又走回那蓝身边：“花瓶小姐的纤纤玉手轻轻一划，美妙的声音就进入魔盒，传给你的联络人，有没有影响您开车？”
“没有。”那蓝的愤怒已经被对讲机喜爱所取代。
郭鑫年举起手机，绿莹莹的屏幕极为诱人，面向众人问道：“喜欢短信，还是喜欢这么美妙的声音？既然说到声音，为什么不让这位花瓶小姐唱一首歌，给她的恋人？”
郭鑫年三番五次称呼投资人为花瓶小姐，林佳玲无语凝噎，那蓝生气之极，又没办法阻止，对着分析师们撅嘴笑笑，摆出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那蓝和少爷分手，没有恋人，却不反感唱歌，取来手机，轻声哼唱，席琳迪昂的because you loved me。郭鑫年装腔作势地欣赏，其实完全不懂，待她唱完，举起手机放出声音来，问道：“你生日那天在外出差，喜欢收到一条冰冷的短信，还是听到女朋友美妙的声音，唱出这么好听的歌曲？”
温迪对这个功能已经了解，打断郭鑫年：“对讲功能，我们看见了，社区功能？移动支付功能呢？”
郭鑫年为难了，林佳玲好像提过，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好求助地看着她。林佳玲正在惊诧，郭鑫年二得没边儿没沿儿，昨天推迟会议，今天迟到，会议中用手机敲温迪脑袋，又称呼那蓝花瓶小姐，把两位重要的投资人得罪干净，谁会投资给他？但魔盒界面那么吸引人，完美的产品竟然出自这个傻瓜。林佳玲极端困惑，这人到底是天才还是傻瓜？她看见郭鑫年求助的目光，却不打算帮忙，稳坐钓鱼船，解释反而暴露分歧，冷静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郭鑫年处境为难，顺着自己的思路，胡乱说道：“社交功能？如果你使用魔盒，好友必然进入通信录，当然可以社交，更加的安全和私密。”
“可以演示吗？”温迪向后一靠，提出要求。
“这个，正在开发。”郭鑫年不能拒绝，只能这么回答。
“多久？”温迪不懈追问，痛打落水狗。
这必须要与卢卡商量，郭鑫年不敢乱讲：“我确认一下，回去给你邮件，好吗？”
“等等，我为什么在苹果商店里找不到？”一名投资人兴致盎然，却找不到魔盒的下载的地址。
“这是演示版，产品还没有上线。”郭鑫年极为尴尬，这是效果连夜赶出来的半成品。
“什么时候上线？”分析师锲而不舍地追问。
“也许一个月，或者三个月。”郭鑫年不敢乱讲，如果没有启动资金，三个月都未必能够开发出来。
“安卓版本，可以演示吗？”温迪找到破绽，迅速跟进。
“还没有。”郭鑫年慌乱起来，卢卡是IOS高手，对安卓完全不懂。
“所以，你只有想法，还没有产品？”温迪找到关键的漏洞追问。众人的兴致盎然被这几句话浇灭，投资最忌讳只有想法而没有产品，而魔盒只是一个半成品。
分析师们越来越困惑，问题连珠炮一般爆发出来：“请介绍一下你们的团队。”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郭鑫年无力开发产品，肯定与研发能力不足有关，分析师们便试图解开谜团。魔盒只有郭鑫年一个正式员工，其他人都是兼职，他不免心虚，抓起商业计划书说道：“哦，在这里，我负责产品的架构，卢卡编程，杨阳洋负责售后服务和支持。”
“他们两位呢？”
“他们在上班。”郭鑫年不惯撒谎，无意中又暴露出巨大的缺陷。
“上班？”那蓝不解。
“唔，他们还有其他项目。”郭鑫年糊弄过去，如果说出他们只是兼职，投资便彻底绝望。
“这位是？”那蓝指着林佳玲，提示郭鑫年，她一眼就看出林佳玲的不同寻常。
“哦，我们的投资人。”郭鑫年仓促地解释，可是资金没有进来，立即改口：“她也负责产品架构。”
“时间到，谢谢光临。”温迪站起来，总结着说道，“大家可能还有问题，今天时间紧张，不过我们还有机会深入评估，相信有更多的机会讨论和提问。”
林佳玲被临时推上火线，事先没有与郭鑫年商量，两段讲话没有任何关联，却取得歪打正着的效果，出乎所有人预料。林佳玲后来也承认，这是天意，如果只是她讲，内容一定空洞，如果郭鑫年讲，分析师会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对讲机功能，根本不值数千万美元的投资。他们无意中达到一个效果：对讲机将颠覆传统的互联网。那时，林佳玲根本想不到，对讲机这个小小的应用，竟然爆发出那么大的魔力，以至于两年后Facebook斥资190亿美元收购同类产品，彻底地颠覆了传统的网络时代，她才觉得万幸。
会议结束，林佳玲与那蓝相视一笑，换了名片，然后与分析师们握手告别，这是极为重要的场合，留下联络方式保持联络的畅通，是商业常识。郭鑫年没有随身带名片的习惯，拎起白色塑料袋，走到温迪面前，向前一送，说道：“我从西藏带给你的，减肥效果极佳，坚持一个月就不会这么胖了。”
郭鑫年一片好意，满脸真诚。
温迪像被鞭子抽在脸上，脸上红起一片，她肌肤雪白，身材傲人，身材拿捏地极有分寸，很有光线主持人柳岩的范儿，不能用胖来形容，加上她头脑聪明，在高胜备受宠爱。年会的时候，她穿上低下短的服装，登台表演，男同事鼻血跌落一地。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身材，被郭鑫年当众说成胖，他是什么意思？郭鑫年偏偏语气诚恳，不像恶作剧，温迪发作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郭鑫年说声不用谢，兴高采烈地推门出去，会议室的分析师们一起望向温迪，投行极为严谨，一旦亲朋好友牵扯进来，当事人必须回避，温迪当着众人授受礼物，实属反常。
“莫名其妙！无缘无故！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温迪连跺两脚，大声抗议，撇清关系，他们属于投资人和创业者的关系，说不认识有些过分。
那蓝知道内情，连忙替温迪解围，问道：“大家觉得，他们的创意和产品怎么样？”
一名分析师整理好思路，说道：“林佳玲说移动技术正在颠覆传统互联网，郭鑫年介绍移动对讲机，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对讲机将颠覆移动互联网，是吗？”
一名分析师点头认可这个意思，又摇头：“不可能吧？”
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分析师越想越有趣：“有点儿意思。”
那蓝心不在焉，郭鑫年从西藏带回来的减肥茶给了温迪，他把我俩搞错了！她担心温迪恼怒中说出不合适的话，和她一起离开会议室。刚出门，温迪找到垃圾桶，要将塑料袋扔进去，被那蓝拦住。塑料袋里面有两袋减肥茶，还有一个绿色的兔子玩偶，斜着眼睛，滑稽又喜气，那蓝情不自禁：“好可爱。”
“送你。”温迪没感觉，她身上都是大牌，怎么会看上这个几十块钱的毛绒玩具？
那蓝接来兔兔，把减肥茶扔进垃圾桶，相视一笑，温迪停住脚步问道：“我真胖吗？”
那蓝诚心诚意说道：“当然不胖，他又没看到你的小蛮腰，有什么资格说你胖。”
温迪烦恼散去，愤怒涌起：“他竟敢当众嘲讽我，哼，死定了！”
那蓝猜到了缘由，郭鑫年第一次来高胜的时候，温迪接待，后来他找那本《冰岛攻略》联系我，然后他去新疆和西藏旅游，给我新浪微博的链接，互相关注，在西藏时候要给自己带减肥茶，今天送给温迪，肯定搞错了人，那蓝还不放心，问道：“郭鑫年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给我发了短信。”
温迪停下脚步，想起来，说道：“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你请假，我代班，把你的名片给他了。”
一个小小的误会，郭鑫年糊里糊涂，那蓝看着手里斜眼的兔兔，说道：“他好像把我们搞混了。”
温迪和那蓝环肥燕瘦，区别极大，只有郭鑫年才可能搞错，温迪恍然大悟：“哦，我那天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出去喝咖啡，错过了。”
“要不要向他讲清楚？”那蓝困惑起来，郭鑫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却做出了极棒的产品，让身为投资人的那蓝极为头痛。
“随便咯。”温迪对郭鑫年没有任何感觉，更不想去解释，他本来就是陌生人。此时，温迪根本没有看上郭鑫年，谁想到后来居然发生了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26 疯狂的人都是异类，他们能改变一切，推动人类前行
“社交功能？你说的？”郭鑫年怒气冲冲出了高胜，在电梯里大声问道。
电梯里挤了五六个人，林佳玲向来不在这种场合说话，向周围的乘客歉意地笑笑，郭鑫年变本加厉：“你到底说没有说？沉默就是否认。”
“说了。”林佳玲承认。
郭鑫年勃然大怒：“谁让你这么说，魔盒是手机上的对讲机，你不是不清楚，怎能信口开河？”
林佳玲向身边的金融精英们再次微笑，忍到电梯门打开，率先冲出，郭鑫年还在不停地质问，她极有涵养，绝不在公共场合争执，拉开车门坐进去，郭鑫年对她的座驾大吃一惊，不请自进，坐到副驾：“这是你的？SUV中的极品。”
林佳玲一语不发，砰地关门，按钮启动汽车，打开导航设备。汽车是郭鑫年平生挚爱，对林佳玲的座驾佩服得五体投体，问道：“不插钥匙就能启动？嘿嘿，这车真不小，自行车都吃得下，以后我有钱了，也弄这么一辆。”郭鑫年自嘲地开玩笑，东摸西看，把刚才的争执忘在脑后。
林佳玲到了安静的场所，转头看着郭鑫年，慢慢压下怒火，心中渐渐平静，郭鑫年被看的发慌，摆手说道：“不用道歉，我原谅你了，怪我迟到，你乱说，应该由我负责。”
林佳玲哭笑不得，仍然板着脸孔：“这么重要的会议，为什么迟到？”
郭鑫年昨晚开发产品，搞到凌晨五点，没睡多久，嘴里胡乱解释道：“北京这交通，你知道的，但是，不管有没有迟到，我都不允许在魔盒中加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能。”
辩解绝不是好习惯，往往不如诚心的道歉，林佳玲再次质问：“你为什么当众送投资人减肥茶，故意羞辱人吗？”
郭鑫年千里迢迢带回来减肥茶，找到干净的塑料袋，包装起来，已经极为难得，他睁大眼睛说道：“我的天，女人真奇怪，我诚心诚意从西藏给她带回来，90多元呢，很贵的，我在网上事先都告诉她了！”
林佳玲哭笑不得，强行板着脸问道：“90元，算贵吗？”
郭鑫年理所当然地回答：“比起不吃饭减肥，当然算贵的。”
林佳玲指指郭鑫年的脑壳，说道：“我觉得，你这儿有毛病。”
郭鑫年哈哈一笑，拍拍胸口：“错了，我测过智商，比杨阳洋稍低一点儿，但也不差，我这儿有毛病，缺心眼，妈妈在香港常说我，可是我改不了。”
林佳玲无话可说。
“我搞砸了吗？”郭鑫年小心翼翼地问，太多的挫折伤害了他的勇气，他更害怕面对选择，就像把头埋在沙漠里的骆驼，拒绝面对现实，如果再失败，这条路该怎么走下去？
嗯，林佳玲仰天叹气，对这种自认缺心眼的人简直无语，一踩油门，越野车出了车库，进入无边无沿的车海之中，凭良心讲，郭鑫年的确有不错的想法，卢卡做出了独特的演示产品，但是，他先迟到，又称呼投资人为花瓶小姐，最后用减肥茶当众羞辱投资人，怎能得到投资？这人真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天色已黑，他们过了阜成门桥，郭鑫年一语未发，林佳玲感受到了他的无助和绝望，拿出一瓶巴黎水递给他，喝点儿吧。
“不管有没有希望，砸锅卖铁都要把魔盒开发出来。”郭鑫年不怕得罪人，却不能没有产品。
“你还有钱吗？”林佳玲侧头看着郭鑫年。
“回家找爸爸。”郭鑫年眼睛呆呆，想起病重的父亲，眼泪滑落。
“想把父母的房子也卖掉吗？”林佳玲毫不客气，红绿灯的时候，林佳玲侧头看他，满脸泪水，林佳玲无意中一句话戳中郭鑫年最脆弱的心坎儿。
“爸妈心甘情愿卖掉了养老的房子了，供我创业。”郭鑫年擦干泪水，看着林佳玲。
“好吧。”林佳玲心中滑过一丝感动，无语以对。
“开门见山，你到底愿意不愿意一起创业。”郭鑫年逼问，只有林佳玲加入，杨洋阳和卢卡才会开工，这是谈好的条件。
“我想想。”林佳玲耸肩，委婉地拒绝，这人直来直去，一点儿都不懂含蓄。
“不能说明白吗？”郭鑫年反而咄咄逼人。
“不，我不想加入。”林佳玲被他拱起火来，当场拒绝。
“谢谢你参加会议，再见。”郭鑫年拉开车门，背起挎包，顽强地跳下车，头也不回迎着月光，向前走去，留下一个顽强的背影。
郭鑫年深夜回到家中，打开电脑，寻找到那蓝，敲出文字：是我，郭鑫年。
那蓝知道，他把自己和温迪搞混了，忽然有一种捉迷藏的感觉：hi，鑫年。
郭鑫年担心她不高兴，现在终于放心：我们表现怎么样？
那蓝：自己觉得？
郭鑫年胡乱说道：我创业不能说有经验，教训却没人能跟我比，我失败了多少次？赫赫，不说这个了，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那蓝：打听什么？
郭鑫年：结果。
那蓝：可能过一段时间，还要商量。
郭鑫年有些失望：哦。
既然他不知道我是谁，不如问问他感受，那蓝嘴角露出笑容，在键盘上敲着：对我们印象怎么样？
郭鑫年想想温迪火爆的身材，舔舔舌头：当然很好，只是你旁边那个电灯泡一直在晃我。
那蓝：什么灯泡？
郭鑫年：你旁边那个美女，像两百瓦的白炽灯，照的人睁不开眼睛，这么大一个花瓶，随便嫁入豪门，何必在辛苦地朝九晚五？
又来了！那蓝是高胜的投资人，被称作花瓶，极为不满，敢说我是白炽灯？还两百瓦？哼！她左手端起红茶，拍着桌子上的兔兔，这是郭鑫年从西藏带回来的，滑稽地看着那蓝。那蓝对着兔兔吐舌一笑，提醒郭鑫年：你的想法和演示都不错，只是产品没有研发出来，很难获得投资。
郭鑫年资金枯竭，连办公室都租不起，即便卢卡免费开发，服务器和带宽必须真金白银：知道了。
那蓝替他着急：必须尽快开发出产品，立即上线，明白吗？立即！
郭鑫年下了网络，一语不发，枯坐了半个小时，脸上挂着不哭不笑的神情，想起渐渐老迈的父母，真的无法开口要钱，悲怆无可压抑。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杨阳洋口气异常平静：“我们都在车库咖啡，郭鑫年，你来。”
郭鑫年放下电话，杨阳洋这种语气前所未有，肯定是有大事儿了。
27 天使投资和创业导师
林佳玲对郭鑫年十分失望，他犯了一堆错误：无端推迟会议、迟到，当众用减肥茶羞辱温迪，称呼投资人为花瓶，二的伟大，二的随机，投资给这种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总闪回刚才那一幕，郭鑫年满脸泪水，顽强地跳下汽车，头也不回地走向十字路口，这一幕让林佳玲感动，他像一团火，燃烧自己也点燃别人，百折不挠。
林佳玲回到家中，蜷缩进沙发，身边正好有一本《乔布斯传》，这是她的精神食粮。她随意翻着，有意无意之间，一段话进入视线：那些疯狂的人，不合时宜的人、叛逆者及麻烦制造者，他们都是异类，看待事物的眼光与别人不同，但他们能改变一切，推动人类前行，或许有人认为他们是疯子，但在我眼中，他们都是天才。这段话出自乔布斯，林佳玲以往印象不深，经历了高胜的会议，她忽然有了深入的理解，郭鑫年卖了房子创业，不可谓不疯狂，他充满叛逆，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羞辱投资人，绝对是麻烦制造者，从不同的角度看世界，才能不断创新，林佳玲合上《乔布斯传》，心中有了决定。
她提起笔，开始寻找支持郭鑫年的理由。首先，卢卡仓促开发出来的产品让人眼前一亮，他具备化繁为简的天赋，杨阳洋的美工和文档简洁却能打动人心，他们是独当一面的天才，形成难得的技术团队。其次，对讲机是一个杀手级的应用，独特的传播特性，在吸引用户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这是一个突破口，直通林佳玲心底中颠覆互联网的野心和梦想，这是她等待许久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她砰然心动。
两条理由已经足够，林佳玲深思熟虑，必须说服苏菂，他也是车库咖啡的创始人。
傍晚，林佳玲讲述了她看到的愿景，互联网改变世界，智能手机又在颠覆互联网。这意味着，以狼厂、企鹅帝国、阿里巴巴为首的互联网行业的洗牌，他们基于传统的互联网，靠广告、电子商务和游戏业务发展壮大，当移动互时代突然到来之际，世界将完全不同。新兴的公司凭借技术浪潮，将与这些互联网巨头展开一场波澜壮阔的角逐，这场激动人心的商业竞争，不仅改变每个创业者的命运，也将会推动世界的改变。
“梦想不一定由我们来实现，提供环境和土壤，帮助年轻人孕育伟大的想法，生根发芽和壮大，足矣。”苏菂仍然不同意，他设计车库咖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商业逻辑。
“这也是我的梦想，创业不分年龄，任正非四十多岁创建华为，柳传志同样年龄离开中科院，黄忠七十岁才投靠刘备，邓小平七十四岁开始改革开放，姜子牙两鬓如霜才遇到周文王。”林佳玲的眼中闪耀着理想的火花，看着苏菂。
苏菂没有被说服，车库咖啡既要运营，又要投资，两种业务肯定冲突，投资魔盒将颠覆车库咖啡的运营模式，他顽强地讲述自己的理由，在林佳玲的目光下纷纷软化，最后叹气一声，让步：“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找到妥协方案，这的确是一个巅峰传统互联网的机会。”
“谢谢你。”林佳玲紧紧按在苏菂的手上，十分欣慰，他们分歧依旧，苏菂让步，这就是合作伙伴，求同存异，互相支持。他们做出投资决定之后，做了简单的分工，林佳玲协助郭鑫年创业，苏菂专注在车库咖啡的运营。商量完一切，天色已晚，苏菂还有担心：“郭鑫年非常二，我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郭鑫年是最不可控的因素，林佳玲笑笑，她在IBM担任高管多年，不缺的就是管理能力，说道：“他必须快速成长起来，我有个办法。”
郭鑫年和卢卡会把事情办砸，杨阳洋肯定不会，林佳玲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十分钟之后，她回电确认了时间地点，苏州街路边的烧烤店。林佳玲以往在北京东三环，那是外企和大使馆聚集的地方，附近有各种各样的高档酒吧，充斥进口洋酒，连啤酒都是进口的。车库咖啡在海淀区，只有路边烧烤，林佳玲在苏菂的影响下，也喜欢上路边的烤鸡翅和燕京清爽啤酒。用苏菂的话说，人生的境界就是，半夜三点想吃烧烤的时候，发一条消息，立即聚来一群朋友。林佳玲舍弃不了正宗的法国香槟，取出一瓶，走出海淀图书城的街道，五分钟就能看见灯火下的路边摊儿。
槐树之下，凉风送爽，夏虫啾啾，正适合聊天。
郭鑫年三人已经到来，他见到林佳玲的香槟，眼珠和烧烤炉一样亮，他们常喝啤酒，偶尔兑了饮料的威士忌，哪喝过这么好的香槟？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杨洋阳极为聪明，她为什么带来香槟？这通常是用来庆祝，她心中一动的时候，香槟砰的一声被郭鑫年打开。杨洋阳对着郭鑫年肩膀就是一拳，郭鑫年以为香槟声响吓到了杨洋阳，道声歉，给每个人倒酒。
“大愚，知道这瓶香槟的意义吗？”在杨洋阳看来，这是林佳玲同意加入的信号，被郭鑫年糟蹋了。
哎，林佳玲无奈叹气，这瓶昂贵的香槟是用来庆祝投资的，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投资，香槟就被郭鑫年打开。还好，杨洋阳朝着自己歉意地微笑，这个小丫头已经明白了。几分钟后，烤串上来，众人大口吃肉喝酒，唯独林佳玲还是摆脱不了习惯，把焦嫩的肉块拨在盘子里，用铁钎当叉子，细细品尝，把烧烤吃出了法国大餐的味道。郭鑫年打开香槟，被杨阳洋拦住：“不能这样喝，你真能作死。”
“很贵的，你想死啊。”卢卡也抓住郭鑫年的胳膊。
“哼，我创业投的钱能买多少香槟？判给我老婆的房子又能换多少瓶？”香槟入口甜软无比，没有强烈的酒精刺激，郭鑫年不管不顾地猛灌，百折不挠！屡败屡战！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各种尝试，各种失败，老婆不理解，卢卡和杨洋阳各自去大公司，积蓄即将殆尽，只有关门一途。
郭鑫年懵懵懂懂，没想到林佳玲会加入，只是深更半夜途，她肯定有说话，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你打算怎么办？”林佳玲看着他，有梦想的人很多，坚持梦想很少。
“再赌一次，如果失败，就回香港。”郭鑫年什么都没有了，不禁心酸，有何面目去见爸妈？
林佳玲有意试探他创业的决心，轻轻说道：“上班吧，听说腾讯招聘产品经理，起价六十万，你的资历没问题。只要不折腾，前妻还会回来，她拿走房子，只是不希望你抵押出去创业。”
“你怎么知道？”郭鑫年猛然转身，香槟在杯中翻江倒海。
“她让我告诉你，你根本听不进去。”杨阳洋为林佳玲圆场，郭鑫年根本不可能回头。
“别折腾了，好好过日子，生个宝宝，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开开心心，平平淡淡，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乔布斯的。”卢卡这些话忍了很久，郭鑫年穷途末路，是说这些话的最好时机。
“你要放弃吗？”林佳玲不眨眼看着郭鑫年，如果他退缩，当然不会投资。
“放弃？我在香港继续创业，只要梦想不死，我就干下去，有一天梦想没有了，只能出卖自己，再去打工。”郭鑫年走投无路，嘴里仍然强硬。
林佳玲满意，百折不挠是创业者最重要的品质，她把被酒杯推到一边，拿出平板电脑，点开一份协议。
“决定什么？”郭鑫年摸不着头脑。
“别忘记，我是天使。”林佳玲眨动双眼，目光像天使一样闪亮，她的确是天使投资人。
天使投资？郭鑫年脑中突然清明，天使投资人是最早期阶段的投资，此时创业者只有想法，还没有产品，在国外，天使投资人往往都是父母或者大学老师，不仅提供第一笔资金，有时亲自动手帮助，乔布斯的父母还把车库贡献出来，共同焊接线路板，生产出Apple最早期的电脑。虽然乔布斯并非他们亲生，却一辈子感情深挚，苹果公司上市之后，他立即为父母买了一套梦想已久的房子。听林佳玲的意思，她还要投钱进来？
“可是，我们一直失败。”卢卡被酒精冲昏的头脑突突地跳动，不敢相信。
“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林佳玲所说不错，他们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她把平板电脑推到三人面前，里面是投资条件。
协议的大意车库咖啡成为郭鑫年团队的投资人，并规范了双方的权利义务和退出机制，唯独在估值、投资金额和比例三个数字下面是空白，这是双方要谈的关键。郭鑫年身陷绝境，这份投资协议，不啻是久旱的甘霖，他没有选择。
“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明火执仗。”郭鑫年一目十行看下去，脑子一热，在哪儿签字？
杨阳洋挡住郭鑫年：“数字还是空白，你签什么？”
郭鑫年被兴奋冲昏头脑，冷静地再看一遍，正色说道：“林天使，关于估值、投资金额和股份，你有什么意见？”
“很简单，把资产列出来，做个估值。”林佳玲放下香槟，仿佛回到商场。其实在天使投资阶段，不能用这种算法。
郭鑫年弹尽粮绝，除了几台电脑，哪来什么资产？唯有那个语音短信的产品，很难讲有多少价值。账上的资金，郭鑫年这么二的人，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他指着杨阳洋和卢卡：“我们的资产就是我们三个人，值多少？”
郭鑫年耍赖，这没有难住林佳玲，她笑着答道：“把你们年薪估算出来，就是你们每年的投入。”
无论怎么算，郭鑫年公司的资产都不会太多，林佳玲不为难他，她极有商场经验，本来不该暴露自己底牌，不知为什么，和他们三人在一起，往往开诚布公，不想绕来绕去，直接说道：“你创业多年，投入估计在两百万左右，给你翻一倍，估值四百万，车库咖啡投入两百万现金，占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这是少见的做法，一般来讲，在天使投资阶段，创业者应该估计出未来一两年的资金需求，一般给天使投资一定比例就行，这个比例不会太高，天使投资如果占据大头，创业者变成打工者，百分之二十是合理的比例，至于估值四百万，超出了郭鑫年的心中的数字，他的投资已经打了水漂，人家翻倍补回来，很为自己着想，郭鑫年低头，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卢卡和杨阳洋一起摇头，郭鑫年目光转向林佳玲：“有个条件。”
林佳玲淡然问道：“你说。”
钱聚人散，钱散人聚，郭鑫年相信这个道理，说道：“我不愿意占你便宜，估值高了，你们拿二百万现金，拿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两百万，百分之二十。”林佳玲按住协议，口气坚决，他们的谈判极为奇怪，别人都争夺利益，他们却千方百计为对方争取。
“好！”郭鑫年在协议上签名，他一败再败，林佳玲愿意给钱，这是信任！
“为什么投我们？”杨阳洋没想到，郭鑫年误打误撞之下真的拿到这笔投资。
林佳玲投资有很多原因，简单说道：“你们有改变世界的梦想。”
梦想！红二代富二代坐着爸妈的豪车向前冲，普通人肩推手扛，背着老迈的父母和各种压力，呼吸着毒死人不偿命的空气，在街边招手一个小时都打不到出租车，把少女挤成孕妇的地铁，不如走路快的公交汽车，没有户口不让你买房买车，两百年也买不起一套六环的房子，卢卡不喜欢梦想这个词。
杨洋阳攥紧香槟说着：“房价杀死了年轻人的梦想，可是，我偏要证明，有梦想，就能改变世界。”有了车库咖啡的投资，就要与郭鑫年再干一场，她笑着表明态度：“很多人对我说，趁着年轻有姿色，赶紧找个富二代红二代嫁了吧，我不服。我要找到自己的所爱，不为金钱房子出卖自己，这就是我的梦想。”
林佳玲看着卢卡，他一个技术天才，始终不发一言，让人捉摸不透：“你为什么要创业？”
卢卡被这个问题问住，他完全可以在大平台上混，喝了几口啤酒，说道：“我不喜欢大公司，那只是一份工作，拿多少钱干多少事儿，我喜欢用最简洁和精炼的程序和界面，完成最复杂的功能，这就是我的梦想。”
“化繁为简！最简单的功能蕴含最复杂的内涵，就像北魏的佛像，表面至简，却能够反映出佛家丰富的内心世界，众生平等、六道轮回、因果之报，都能从细微的表情中窥见。”林佳玲喜欢艺术，常去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南北朝时期的佛像和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是中国独一无二的艺术珍品。卢卡是一名程序员，设计却充满艺术的气息，他站在了科技和艺术的交汇点，具备这种能力的人极少，他是其中之一。
“切，他是想和杨洋阳在一起。”郭鑫年头也不抬，说道。
卢卡脸腾地红了，这是他留下来创业的真正原因，可是他羞于表达，被郭鑫年揭了老底儿。杨洋阳脸上挂着笑容，仿佛与己无关，谁也猜不透她的想法。林佳玲看向郭鑫年，问道：“你？你的梦想？”
郭鑫年闭上眼睛，回忆着大漠黄沙的那段旅程：“你们相信前世吗？我相信，我前世就是东汉时期的一名步卒，跟随陈汤从长安出发，西行大漠，不为金银财宝，也不为倾城倾国的美女，只为一个信念：匈奴不能无端杀害我们的使节，步步向西，穿越陇西，进入新疆，翻越当时叫做葱岭的帕米尔高原，进入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南部，阵斩北匈奴郅支单于，悬首其城，这就是我的梦想！”
郭鑫年创业失败的时候去敦煌旅游，存着这样的心思，卢卡不以为然：“太扯了吧。”
林佳玲年纪增长，对历史越来越感兴趣：“汉唐的中国人开放自信，明清又变成什么样？”
“奴才！”郭鑫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为什么这样？”林佳玲非常想了解郭鑫年的价值观。
“权贵只求保住江山社稷，维稳压倒一切，抓住狗屁不通的儒家理论，不敢让人质疑和争论，禁锢思想，哪里还有自信和开放的精神？权贵阶层用了一千年终于把中国人训练成了奴隶。”郭鑫年喝酒之后，肆意大放厥词。
“和对讲机有什么关系？”杨阳洋也觉得郭鑫年的梦想和理论太不现实。
“如果陈汤、班固、李靖和李绩复生当世，他们会做什么？去考央企公务员？那是明清奴才之路，唯有创业才是陈汤和班固的选择！”郭鑫年从敦煌和西藏，带回来很多胡思乱想，逻辑奇怪。林佳玲却能够理解，坚持梦想不放弃，不屈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郭鑫年迟到，口无遮拦，都是很严重的毛病，但是他具备的一种品质，百折不饶的精神。
“大愚，有病必须去治，说些现实的吧。”杨阳洋不想听他胡扯，车库咖啡决定投资，这才是关键。
“你为什么要投资我们？”郭鑫年再问林佳玲，虽然杨洋阳问过这个问题。
林佳玲眼睛闪亮，可惜香槟已经被郭鑫年打开了，她轻轻说道：“你们有很棒的想法，手机上的对讲机，这是一个支点，卢卡有技术，杨洋阳的善于沟通和协调，大愚好像什么都没有，你却有着身上强烈的创业精神，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难以复制。”
佩服！郭鑫年把香槟底儿倒出，拱手。“什么时候能够拿出产品？”林佳玲的梦想是颠覆互联网，她不想说，梦想说出来往往是可笑的。
“我那边工作有些忙。”卢卡低头，他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杨阳洋打开手机，用手指敲着什么，拍拍双手说：“我的辞职信发出了，明天开始上班，你看着办，如果你不来车库咖啡，我明晚相亲，再上《非诚勿扰》。”
卢卡瞪大眼睛，担忧：“和谁相亲？那人智商多少？”
杨阳洋笑着回答：“二百五，比你高很多。”
“哪有二百五这智商。”卢卡抗议着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敲起来，郭鑫年乐得出声儿，他在写邮件辞职。
“好了，明天上班。”卢卡砰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我有一个条件。”林佳玲按住协议，不让郭鑫年取回来。
“什么？”郭鑫年担心她变卦，她没签字也没有打入投资，拿着这张纸也没有意义。
林佳玲的眼睛如同夜空中的星星，说道，对赌！
果然有诈，哪有这么容易拿到投资，郭鑫年右手一伸：“愿闻其详。”
创始人至关重要，郭鑫年便是短板，林佳玲仿佛在下决心，问道：“创业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好的想法。”郭鑫年抢先回答。
“速度。”杨洋阳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你说的对，一个想法，一个月就能被山寨出来。”郭鑫年放弃争论，最近各界大佬都发表了关于速度的讲话。
林佳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着郭鑫年问道：“你的体重是多少？”
速度与体重有什么关系？郭鑫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说出来：“83公斤。”
郭鑫年一米七八左右，估摸一下，说道：“我的对赌条件是，你在半年内将体重降到70公斤，在这期间，你每周必须去健身房，以健身卡为凭，如果有一周做不到，就赌千分之五的股份给我。”
半年大约二十六周，如果郭鑫年不能做到，意味着失去百分之十三的股份，这个对赌条件闻所未闻，杨阳洋送到嘴边的香槟喷洒出来，卢卡手里的鸡翅送到鼻尖，郭鑫年的铁钎被火烤红，一起惊叫，杨阳洋吞下香槟，卢卡咬下鸡翅，郭鑫年甩起胳膊，才问道：“开玩笑？”
林佳玲用行动回答，架起平板电脑，把对赌条件补充到进去。对赌通常与业绩挂钩，与体重挂钩，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做法，如果她图谋郭鑫年股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连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杨阳洋也不明白她的用意。
林佳玲俏皮一笑，她久经职场历练和商海起伏，能保持这种纯真笑容实属不易：“体重那么高，怎么保持速度？”
体重和创业，完全是枪炮和玫瑰，彼此毫无关联，林佳玲强词夺理把这两件扯在一起，并且签署了对赌条款。郭鑫年没有本钱争论，低头看着只有一页的协议，问道：“就这么多？”
林佳玲点头，郭鑫年看看杨阳洋和卢卡，举起笔来：“我签字了？”
“你能做到吗？”林佳玲拦住郭鑫年，他浑浑噩噩，每天准时去健身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能。”郭鑫年抓来一支笔，在协议上签了名。
“你怎么做到？”杨阳洋也不相信。
“哈哈，即便赌输了这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我们还有百分之六十七。”郭鑫年大大咧咧地笑完，板起脸来问林佳玲：“好奇死我了，体重真的关系到创业成败？”
“你质疑对赌条件？”林佳玲放下签字笔。
郭鑫年摆手如同车轮，林佳玲重新提起笔签名，签署了她脱离商场之后的第一份协议，金额远远小于以往在IBM的任何一个合同。她没有想到，仅仅一年之后，这笔投资带来的收益，比她这辈子挣到的钱的总和还要多。然而，此时此刻，郭鑫年、杨阳洋和卢卡的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这笔钱十有八九是要打水漂。
林佳玲放下笔，举起酒杯换了称呼：“小伙伴们，合伙人们，股东们，资金一周内到账，加油！”
“阳洋和卢卡，你们不能白干，每人百分之十五，公司是大家的，再拼一次！”郭鑫年绝处逢生，欣喜万分，他是老板，杨洋阳和卢卡打工，如今，郭鑫年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车库咖啡百分之二十，杨洋阳和卢卡各百分之十五，大体公正，都能接受。股份划分至关重要，郭鑫年在瞬间决定，他向来如此，大事儿靠直觉。
“啊，要监督你去健身房，不然我们的股份也会贬值。”卢卡其实是开玩笑，那时谁也不在意这点儿股份，谁也没想到，魔盒市之后，公司价值暴涨，股份非常值钱。后来，郭鑫年健身成功，抱得美人归的时候，才明白佩服林佳玲的远见，从内心里感谢这匪夷所思的条款，然后，现在谁也不明白这条匪夷所思的对赌条件。
杨洋阳对股份划分很满意，郭鑫年拿老底儿出来投资，自己和卢卡拿着还算不错的工资，却还是想不明白：“对赌条件为什么是郭鑫年的体重？”
“你们有创业精神和好的想法，但缺少一样东西。”创业是系统工程，从研发到市场，从采购到财务，需要极强的运营和管理，郭鑫年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林佳玲记得，几年之前，周锐从上海返回北京，手下的精兵良将都被划走，只有五六个残兵败将，他在咖啡馆传授《摧龙八式》，一个季度时间便攻入对手最坚固的堡垒，林佳玲喜欢谈笑间，对手灰飞烟灭的感觉，我为什么不可以？
“缺什么？”在郭鑫年的心目中，有钱就可以大干一场。
“比金钱更加重要，或者，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林佳玲不答反问，灌输毫无意义，必须让他们自己琢磨出来。
郭鑫年挠挠脑袋，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自由！我答对了吗？”
杨阳洋看看林佳玲，对这个答案不好否定：“有人说是健康，有人说是财富，也有人说爱情，当然你向往自由，所以你离婚了。”
郭鑫年抗议：“离婚不是我提的，她嫌我没时间陪她。”
林佳玲谈好对赌条件，又绕回到了速度这个话题：“你说的对，健康、财富、爱情和自由不是关键，时间才是核心。如果有充足的时间，便可以追求健康、财富、爱情和自由。投资到位之后，用不了多久，竞争对手就蜂拥而至，他们比你实力更强，资金更雄厚，一脚就能把你踩成齑粉，而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速度，永远冲在最前面。”
速度是互联网世界的核心，杨洋阳同意这点，却还是不明白：“提高产品研发和推广速度，又和大愚的体重有什么关系？”
“既然速度是关键，我们怎么提高速度？”林佳玲反问。
“我们已经住在车库咖啡了，除非一天四十八个小时，我们就能把速度提高一倍。”郭鑫年想到协议虽然签了，资金没进来，语气软下来，“好吧，你说，怎么提高速度？”
如果林佳玲能够成为创业导师，从长远讲，比投资更重要，杨洋阳兴致勃勃地提议：“好呀，你就是我们的创业导师，搬个板凳，准备上课。”
郭鑫年一直横冲直撞，的确需要良师益友，举手同意：“林天使，林老师，我十分愚笨，请不吝赐教。”
林佳玲用手指弹弹脸颊思考着，这是她的小习惯，她指着不远处一个蓝色塑料桶说道：“帮我拿三样东西，蓝色塑料桶，里面装一半细砂，还有那些石块。”
林佳玲的行为难以理解，卢卡吓了一跳，想起伊朗处罚奸夫淫妇的刑罚：“干嘛！石刑？”
28 速度与减法
这是常见的塑料桶，每家超市都有卖，郭鑫年乐颠颠跑过去，旁边的建筑工地不缺细砂和石块，他按照林佳玲吩咐，毫无折扣的取来细沙，再用塑料袋装满石块回来，有大有小，大的如拳头，小的像乒乓球，堆积在烧烤摊前。
林佳玲把塑料桶中的细砂倒出一些，正好一半，指着石块说：“出道题目，请把石块放入桶中，不许超出桶的边缘。”
体重、创业、细砂、石块、塑料桶，郭鑫年看不出其中的联系，对着细沙、塑料桶和石块发起呆，他挑出较小的石块，密密麻麻扑在塑料桶中的细沙上，再放上大石块，一层层垒起来，石头像小山一样堆积起来，很快就超出塑料桶边缘，失败。
郭鑫年在砂子里挖坑，把石块埋进去，小心翼翼填回细沙，这次略好，仍有几块石头无法放入，他侧头问林佳玲洋：“脑筋急转弯？”
“我是认真的。”林佳玲神情不像开玩笑。
郭鑫年趴在桌面研究塑料桶、细沙和石块，尝试多次，无法成功，将塑料桶推开，连说不可能。如果填满石块之间的缝隙，其实有可能填满细沙，卢卡似乎悟出了一些道理，频频点头，有意思。这里的人一个都得罪不起，郭鑫年只好陪着他们继续玩，问道：“什么意思？”
杨阳洋看出了游戏背后的意义，细砂如同琐事，交通罚款、借驾照、聊天、睡懒觉这些，石块寓意重要的事情，比如产品研发，参加投资说明会：“大愚，你的生活被细砂填满，没有空间来放重要的事情，这是我们提高速度的关键。”
郭鑫年不服：“切！谁说我没空处理大事儿？”
杨阳洋渐渐明白，问道：“今天高胜的会议怎么样？”
“哼，什么金融巨头？就是内地人披着一件西服，历史告诉我们，猪鼻子插葱是不能装象的。”郭鑫年乐观地挥手，他永远是这种决不放弃的精神，说的好听是百折不挠，其实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杨阳洋“切”了一声，一丝不苟如同法官：“今天又迟到了？”
参加高胜的会议迟到，的确被琐事所耽搁，郭鑫年看看林佳玲，无法抵赖，低头承认：“是。”
林佳玲惊异地看着杨洋阳，她这么快看透了游戏的本质，从中悟出的道理指点郭鑫年。杨阳洋一拍桌子，继续审问：“一旦得到高胜的投资，我们就猪八戒扛金箍棒，变成大师哥，这种场合，你竟然迟到？”
郭鑫年抬头抗议：“昨晚加班凌晨五点才睡，我走的时候，你们还睡的像猪八戒一样，有什么资格说我？”
“当众给投资人送减肥茶？把投资人称为花瓶小姐？你得罪人去了？还是争取投资去了？”杨阳洋一顿话砸住郭鑫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撇开今天的事情不谈，我们创业这么久，你花了多少心血？卢卡写了多少程序？我做了多少文件？你婚姻破裂，父亲重病，没有时间照顾，再说你驾照的事情，乱七八糟，至今都不能开车，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你这么浑浑噩噩，糊里糊涂，我们怎么跟着你继续走下去？”
卢卡补充杨阳洋：“听说，你答应高胜，一个月内开发出来对讲机功能，是吗？”
答应容易，做到却是极难，这事儿肯定落在卢卡身上，这下击中郭鑫年软肋，他目光软下来，向林佳玲求救。杨阳洋敲着桌子问道：“需求分析、架构设计，编程、测试和修改，需要多少时间？谁来开发？靠我们三人吗？还有时间招人吗？”
郭鑫年无语，想了一阵抬起头来：“你们说，怎么办？”
杨阳洋和卢卡智商极高，参透了游戏的本质，将细沙、石块和塑料桶摆在郭鑫年面前：“解决这个。”
郭鑫年被折腾的头晕眼花，抗议道：“有话好好说，干嘛非让我像屁孩儿一样玩砂子？”
卢卡提起塑料桶，将细沙哗啦全倒出来，说道：“只有把琐事倒出来，才能容纳大石块。”
杨阳洋放入石块，将细细砂倒入，正好填满塑料桶：“你的生活中填满细砂，没有空间装入重要的石块。”
“啊？”郭鑫年恍然大悟。
杨阳洋喜欢林佳玲的方式，这个游戏并非指责郭鑫年，而是让他领悟。林佳玲本想让他们想一阵儿，没想到杨阳洋这么快明白了，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课，细沙和石块，大愚，你必须改变。”
郭鑫年垂头丧气：“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可是，我真改不了。”
“我不想让你改变。”林佳玲在选人用人方面极有心得，对郭鑫年这种极品却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不想让我改变？”郭鑫年想不通，还说这些干嘛，好像耍猴。
“让你成长。”林佳玲轻轻说道。
“哦，这好像是我爸妈一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郭鑫年想起，爸爸妈妈总说自己像孩子。
“缺心眼，怎么解决？”郭鑫年指着胸口，明显不配合。
郭鑫年越说越不像话，杨阳洋十分生气：“你还想不想继续做出魔盒？”
“好好，我成长，提高速度，必须做减法，懂！”郭鑫年乖乖服软，这个道理他明白，倔强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我的体重和创业有什么关系？”
林佳玲笑着提示：“去健身房是细沙，还是石块？”
“当然是细沙，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产品，这才重要。”郭鑫年立即答道。
“锻炼为了健康，这是细砂还是石块？你年纪不大就发福，哪个女孩子喜欢你？恋爱又是细沙还是石块？”林佳玲喝掉最后一口香槟，她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就像乔布斯所说，旅程本身就是最好的奖励。
互联网比拼的速度，如果满地找砂子，一定慢下来，郭鑫年的确被琐事牵挂，分不出轻重缓急，向林佳玲保证：“好，我一定学会做减法。”
前路漫漫，开发出产品只是第一步，市场营销、运营还有大量工作，林佳玲成为天使投资人，责任重大，叮嘱郭鑫年：“还有，你争取投资的时候，要注意形象和言谈举止。”
“为什么？乔布斯都是牛仔裤和圆领衫。”郭鑫年从来都是这副打扮。
“看看这张。”林佳玲从平板电脑上找到一张乔布斯年轻时候的照片，白衬衣系着领带，举着双手在推销两台样式古旧的电脑。
杨阳洋帮着林佳玲说道：“你还没有资格乱穿衣服，等你成为乔布斯的那一天吧。”
“哎，人在屋檐下。”郭鑫年签了卖身契，不得不低头。
“车库咖啡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仍是大股东。”林佳玲成为投资人，口气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股东决议第一条，林佳玲不仅是天使投资人，也是创业导师，大愚，你必须好好学习和成长。”杨洋阳有了股份，从打工晋升为股东，开心笑起来。
“我同意。”卢卡举手。
“我卖给你了，裸奔都行！”郭鑫年嘴里跟林佳玲吵架，心里感激，以前他说了算，现在情形不同了，自己只是拥有百分之五十股份的大股东，每件事儿都要商量着办。
杨阳洋喜欢关系的改变，以往他们三人谁都不能说服谁，往往是郭鑫年拍板决定。如今林佳玲成为三个人的创业导师，她的经验比投资还要重要，杨阳洋预感到，这次创业将和以往不同，旅程将会充满收获。
“好，既然这样，应该怎么做减法？”林佳玲讲了许久，就是为了这句话。
“不是去掉生活中的细沙吗？”郭鑫年自认为已经明白了林佳玲的故事。
“还远远不够，石块仍然有很多，还要继续做减法。”林佳玲说道。
29 少爷的颠覆
少爷这个月没有出去鬼混，每天都在办公室，胡子没有刮，脸也没有洗，沉浸在技术的世界中，时不时给那蓝发条短信，却一直没有回复。有位哲人说过，只有失恋才能让少年变成男人，少爷深深认同。那蓝曾劝自己干些实事儿，他总笑笑。我为什么不早听她劝，凭着自己的资源和能力，如果早早进入互联网行业，云清扬、李彦宏和马奔腾这些土鳖和洋鳖哪有机会？
我不靠父母，就靠自己，为家族打下一片江山。
一名工程师放下工作，跑进来，兴冲冲地说道：“雨柏，界面做好了，您来看看。”
少爷一阵激动，产品凝聚着他的心血，他一步当两步奔到会议室，一幅美丽的界面出现在眼前，完美无缺，无以伦比，他抚摸着，如同初生的婴儿，眷恋着每个细节，他缓缓退后几步，用手机连拍几张，发给那蓝：看看，我们的孩子。
少爷来回激动地走动，奔到秘书那里，吩咐她去买瓶香槟，又跑到财务预支一笔现金，拎着回到办公室，向桌上一扔：“诸位，你们是宇宙中最伟大的工程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知道怎么感谢，这里是十二万现金，每人两万。”
工程师们错愕，他们以往按时拿工资，从来没有这么分钱。少爷拿出两捆塞出去，逐一分光，举起空空的箱子：“多久上线？”
一名工程师答道：“还要测试，大概一个月。”
少爷拎起另外一个箱子，双手打开，满满的现金：“两周，只要能按时完成，这就是奖金！”
真金白银摆在眼前，睡不动心，工程师们顿时振奋，摩拳擦掌。少爷裤兜里的电话猛然响起，他走出办公室抓起手机，全身紧张，激动的舌头打颤：“那蓝，是你吗？”
那蓝不想啰嗦：“你在干嘛？”
少爷听出她生气了，卖力解释：“那蓝，我在办公室整整一个月，哪都没去，看见产品了吗？”
那蓝看到图片，惊讶得合不拢嘴，他在抄袭魔盒的想法和设计，问道：“你打算做移动互联网？”
“嗯，我要创业！”少爷做了一件让那蓝欣赏的事情，得意洋洋地炫耀。
少爷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赚的都是块钱，断断不会去做这种免费的产品，只要草根的年轻人才会用漫长的时间积累用户，除非他有商业模式，那蓝轻轻问道：“你怎么赢利？”
“产品内置在中国移通的手机中，就像发短信一样，语音短信每条五毛，我和中国移通三七分成。”少爷侃侃而谈，这是想当然的盈利模式，中国移通每年短信收入几百亿，语音短信的潜力巨大。
少爷给了那蓝两次惊讶，先是产品图片，其次是商业模式，他凭借背景，与中国移通分成绝对轻而易举。郭鑫年想破头也找不到的盈利模式，竟被少爷解开，天呢！世界乱套了，如果少爷成功，魔盒必然挫败，高胜怎么投资？那蓝的一切设想，全被少爷的一通电话颠覆。
难道，少爷才是这场游戏的最终赢家？
这是一场竞争，在郭鑫年和少爷之间，他们都要用移动技术颠覆互联网，少爷山寨了郭鑫年的想法和界面，却有更多的资源，他背后站着庞大的家族和垄断性资源，郭鑫年单身匹马，挑战一个高不可攀、深不见底的家族势力，更危险的是，他还不知不觉。
那蓝还想了解更多，轻轻问道：“你怎么有了这么好的想法？”
少爷得意洋洋，又想巴结那蓝，坦率说道：“记得吗？你放在我家里的资料袋，我酒后乱来那天，谢谢你，那蓝，你真是我的福星。”
少爷真是昏头，无缘无故要自找修理，那蓝语气立即转冷，说道：“就是你和那个小模特上床被我撞见那天吗？哦，你说我记不记得呢？再见，不要再联系了！”
那蓝挂了电话，开始生闷气，她小时候就认识少爷，他大学时美国，回国后开始做生意，无论家世还是学历都是上上之选，两人恋爱期间，那蓝毫无提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顽劣。
电话那边，少爷郁闷抽自己嘴巴子，你TM有病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往枪口上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