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漠上前一步,伸手虚拦,截下了上官若璃的去路,“上官兄既然不肯收下玉佩,还请上官兄告知家住何处?”
“嗳?”江湖人都是这么热情,有恩必报的吗?上官若璃觑了一眼边上惊愕不已又有一分忧愁的方和,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在下家住皇城,里头只有一家上官,稍加打听一下即知。”上官若璃瞧了瞧天上的月色,“时辰不早,剑铭公子还是不要耽误时辰了,你的双目澄澈,去找个大夫瞧瞧,说不定你的眼睛还有得治咧,剑铭公子。”说道最后,上官若璃转身就走,月下独行的身影肩部不停地耸动着,分明是止不住地想笑啊。
东方漠瞧着上官若璃的背影,回味着上官若璃最后阴阳怪气地说话声,颇为不解。
上官若璃,到底在笑什么啊??
对于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肯起床的人,上官若璃实在是没法子了。她已经烦劳孙炳去催了四次了,在这么干等下去,只怕太阳都要爬到头顶了。无可奈何之下,上官若璃只能亲自去延萧的门口去请了。
“昱萧王爷!”上官若璃的眸子里饱含压抑的怒气。
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上官若璃抿了抿嘴,推门而入,身后的孙炳也跟了进来。若璃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保持自己声音的柔缓,克制自己不上去把那个拥被而眠的少年给强拉起来。“昱萧王爷,我们好动身启程了。”再被他这么拖下去,两天的行程非要被走成四五天不可。
床上的男子的眉头拧成了一节麻花,似乎不满有人打扰了他的好眠,随手撩过一个枕头压在自己的耳朵上,继续呼呼大睡。上官若璃抖着手翻掉延萧头上的枕头,又抖着收了回来,“昱萧王爷,我们都在等你起床!”延萧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轻一颤,上下眼皮依旧粘连在一起,他将头一转,单手扯过自己的被子,盖上自己的脑袋,对于上官若璃的柔声劝导充耳不闻。
衣袖下的双手几乎要紧握成拳了,上官若璃遏制着自己的怒气,她就没见过这么懒的人!村长家的三个儿子都下地回来了,谢延萧竟然还在这儿闷头大睡,他当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不成?
“昱萧王爷!”上官若璃的尾音已经带颤了。
“上官大人,我家王爷是嗜睡了一些。”生怕上官若璃会一时隐忍不住,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孙炳急忙上前劝慰了一句,“不如大人和三个教头先行上路,等王爷清醒了,我们再追上来?”孙炳好心地提出了建议,就算是现在强行将自家王爷从被窝里头拔出来,王爷的心情不好,也要哄上半天才肯上路的。还不如让自家王爷睡到自然醒呢。
上官若璃又岂会不知延萧的秉性,她要是跟着延萧的步伐来,只怕到了军营里头,就差不多该比试了,时间紧迫,她不能把时间都耽搁在路上,“即使如此,那只能劳烦孙大人辛苦,照顾昱萧王爷一路了。昱萧王爷,这几日您尽快适应吧,到了军营里头,下官有一百种叫你起床的方式哩。”上官若璃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皇上不准延萧在军营里头孙炳还如影随形,这会儿他就尽可能地赖床吧,等到了军营里头,自当有军规替他树立良好的作息,想到延萧未来的几天日子里不会太好过,上官若璃不由地心里一软,就让他再逍遥一阵子吧。
交代了孙炳三日之内,一定要将延萧送到军营之后,四匹骏马飞驰而去,扬起了一地的尘埃。孙炳望着疾驰而去的骏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头,这才折过身回到延萧的房中,道:“王爷,上官大人走了。”
藏在被子里的眼眸子倏忽睁开,眼中哪有刚睡醒的惺忪,“真的?真是太好了。”延萧一个鲤鱼打滚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走,本王和你去别处转转。”
孙炳明白延萧的去别处转转是什么意思。他是很想顺从延萧的意思。不过——知子莫若父啊。
孙炳望着延萧乐不思蜀的模样,心里估摸着自己等会拿出东西来,自家王爷会是如何一张扭曲的面庞。想到自己临行之前皇上下的死命令,孙炳不由地心里一阵唏嘘,果真是亲父子啊,连威胁人的手段都那么相像。
“孙炳啊,本王列举了那么多个地方,你说,咱们是先去什么地方地好?”相对于自己的兴致勃勃,延萧发觉自家侍卫忧心忡忡。“孙炳,你不必担心,父皇顶多生气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气消了。咱们游山玩水地去个一年半载的,还怕回来的时候父皇没消气吗?银子的事情你也别担心了。临行前,宋公公给我的贴身小包裹里头放满了银票和金叶子呢。”延萧献宝似得将搁置在自己床头的包裹往孙炳的怀里一塞。
“王爷,孙炳也有东西给你看。”也是金灿灿的哦。
“什么东西?”孙炳也从王府里头带银子出来了?钱不嫌多嘛,多多益善。延萧笑咪咪地望着孙炳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掏啊掏啊,嗳?一个明晃晃金灿灿的东西好像很眼熟啊。
终于瞧清了孙炳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延萧的惊讶也脱口而出,“圣旨??孙炳,你随身揣着圣旨干嘛?”
“这是属下昨天进宫,皇上亲手给属下的。”他也不想要这烫手的圣旨啊。
“你不是说没有为本王求得圣旨?”难不成父皇母后心软了?
“是没有。”见延萧面露喜色,孙炳接过话茬。王爷,待会儿你不要太生气才好。
“那这个圣旨又是怎么回事?”延萧的心里头警铃大作。
“王爷拿去一看便知。”
“不要不要。”延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要是看了这道圣旨是要后悔的。
孙炳的伸出去的手又缓缓缩了回来,将圣旨揣回到衣兜里,“王爷您不看也没什么,这圣旨是皇上给我的。”
“给你的?”延萧神色有异,总觉得其中有鬼,但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里头写了什么东西啊?”
“里头写着……”
“等会等会,本王什么都不想听,不听不听不听。”延萧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才不是白痴哩,听了这圣旨不就要谨遵圣意了?不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嘛。
“王爷,皇上说让我就是用压扛的绑的,十八般武艺全数用上,也要把王爷您押进军营。”不管延萧听不听,孙炳都老老实实地把话给说完了。“所以,王爷。”孙炳的声音平缓而洪亮,“您没法出去游山玩水了。孙炳一定要送您进军营的”
即使捂着耳朵,孙炳的话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延萧的耳朵里。延萧脸上的兴奋一扫而空,“孙炳,你跟了本王那么多年,难道你真的忍心本王去军营里头受苦?”延萧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一打亲情牌。
“不忍心。”孙炳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就对了嘛。”还好孙炳的心是向着他的。
“但是孙炳为人臣子,不敢违抗圣意。”
“那你就忍心把本王往火坑里推吗?”延萧哇哇大叫。“亏得本王这些年待你亲如手足,你竟然要为父皇的几句话而强迫本王做本王最不愿意的事情。孙炳,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听完延萧如泣如诉的声讨,孙炳默默地注视着延萧,看得延萧毛骨悚然。接着,孙炳双膝跪倒在延萧的面前,“王爷是孙炳的主子,王爷的意愿孙炳不敢不从,圣上的旨意孙炳不敢有违,如今,孙炳只有一死才能不辜负皇上王爷的错爱。王爷这些年来待孙炳的好,孙炳都铭记在心。孙炳死后王爷若是有心就地掩埋即可,那四个大汉也是皇上派来的高手,孙炳死后,这四个大汉也是会护送王爷的,王爷不必担忧自身的安危。王爷的大恩大德,孙炳今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再为王爷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说着,孙炳举剑横向自己的脖子。
娘喂!!从来没有听过孙炳一口气说过那么多话,怎么一说完就要以死谢罪啊。还有啊,那四个大汉不是他府上的轿夫嘛??什么时候又变成他父皇的人了。
延萧跳着脚,“慢着慢着!!孙炳,你不许死。”延萧想靠近孙炳,但又怕孙炳手里头明晃晃的利剑。只能围着孙炳三步远的地方绕着圈子,“本王有话同你讲,不许你死。不对不对,你先把手里这个明晃晃的剑给放下来,这么一闪一闪地,本王心里惊得慌。”
延萧慢腾腾地将剑放下,跪在地上听延萧训话。
“你也别在地上跪着了,站着听话。”孙炳依言站了起来,半垂的眸子让延萧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延萧这才叹了一口气,“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会皇宫里头本王替你解释嘛。干嘛非要寻死觅活的?孙炳,你要学着变通变通嘛。”见孙炳不答话,延萧继续苦苦相劝,“人活这一世不能太认死理了。你说你要是因为本王不去军营你就抗旨而自尽,你死的多冤枉,多憋屈啊!”
孙炳依旧不答话,只是垂着脑袋看着剑。
延萧走到孙炳的前头,一脚踢向剑柄,将剑提得离孙炳远了一些。“孙炳,你当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