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七七和雪长老给阿四帮手之后,上官飞带着翠儿、青山同司徒一道回府。依稀记得上次和他们两个一起出门,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那时他们三个还在风云楼里遇上了萧明呢。
想起萧明,便忍不住想到飘飘,问过司徒才知道,萧明娶了飘飘后,人还算老实,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后院还是住进了很多女人。在这天圣皇朝,城主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真比实力,有几个甚至比皇帝还厉害。像泽城城主这样好色一些的,后院的女人比皇帝还多。
上官飞叹息着,飘飘的柔弱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不过随即一想,飘飘的地位稳固,又有子肆,还有自己和她表哥这样的靠山,料想萧明也不会让她吃亏太多。反倒是自己,前途一片无亮啊。
到了城主府,照旧是仆役成群。再看到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上官飞眉头打了一个结。现在司徒对她还有情意,她自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果有一日恩宠不再,她真要在这样一个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吗?就算她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但她的内心里,依然是个保守的现代人,与人共享一夫这种事,她适应不来。再一次地,上官飞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深陷,终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富贵牢笼。
“在想什么?”司徒换好衣服,紫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尊贵而大气。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的条件很好,而且就某些方面来说,他实在比行远老辣地多。
看他自然地将自己抱进怀里,上官飞轻叹一口气。这个男人喜欢她,可是无根的爱,在这个复杂的权利场里,能支撑多久?
“没什么,你今天晚上住哪?”
司徒讶异地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晚上我睡你这里。”
上官飞平静地推开他:“不用了,刚才女官来过,说崔夫人有喜了,你晚上睡她那里去吧。”
司徒愣了下,却突然笑起来:“我好像闻到酸味了。”看上官飞拿眼瞪他,也不生气,只管抱着她轻柔哄道:“你放心,你和她们不一样,就算你什么都不能给我,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上官飞努力不让自己冷哼出声,因为体内种有蛊虫的关系,她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关系,而她知道,司徒也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满足的人!
松开他的手:“这些天我要认真想些事情,你正好把后院那些没宠幸过的女人一一召见,你也该有子肆了。”
司徒不悦:“说得我好像整天不用做事,专门负责采花一样。夫人,你是不是吃醋了?还是,那个程钰又来烦你了?”
“没有的事,你是城主,将来还会君临天下,宠幸后院姬妾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而且我突然回来,程姐姐哪里会正好有空?她很忙的,你知道。”当然他不知道的是,程钰已经在第一时间通过女官转过话了。
“我只知道你们两个女人,一明一暗,将后院这些女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实在叫我很放心啊!”说着又凑上来,“说说,你要考虑什么事情,连我这个丈夫都不要了?”
感到腰间一紧,这个说自己满足的男人又开始不满足了。上官飞叹气:“我在想,我爹把剑阁交给我之后,我该怎么处置。现在交给你是不是合适?”
“你要把剑阁交给我?”司徒一愣,手一松,被她挣脱出来。“这件事我会从长计议,就算要给你,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司徒定定看着她,沉默不语,半晌才笑着抱住她说起话来。
第二天,司徒便开始将上官飞带在身边,城中事务无论大小,都会让她在一边听着。有时出城看守军兵士操练,也会将她带在身边。虽然上官飞很累,不过依然能明白这是他合作的诚心,没过多久,她便将一部分剑阁弟子入编,正式进入司徒帐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司徒对这位上官夫人不一般,尤其时常在城主府走动的那些大人,更是明白司徒对她的重视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就拿如何对待北黑两城联盟这件事来说,只是上官飞一句话,司徒便下令按兵不动,而置多数人的意见于不顾,这叫许多人都忍不住开始担心,白云城的将来会不会就此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每天都有人在早朝时不停上奏,只是司徒却一笑置之。之后见情况愈演愈烈,终于有人开始找到上官飞。
白云城的四月天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万物开始复苏,而上官飞这个体质特异的人也终于在熬过漫漫寒冬之后,逐渐恢复体力。
不耐烦穿金戴银,长发也只是松松绾起,这风风雨雨的大半年过去,上官飞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激烈躁动。或许是厌倦,或许是看透,她的心很少再为一些人事物跳动,只是淡淡地,谈不上心烦,更够不上挂心。
平静地吹完一曲,将玉笛放回盒中,冬雪乖巧地为她倒一杯清茶。缓缓饮尽,品味那清淡甘甜的滋味,便觉得人生也许就是这般清淡如茶。
睁开眼,上官飞慢慢说道:“苏大人,新粮试种之事准备地如何?”
苏敏之上前一步:“回夫人,新粮试种之事已经安排下去了,按照夫人的吩咐,试种的农户每家享受补贴,并且承诺所收获的粮食全部归农户所有,夫人找来的这种新粮又不占用肥田,农户们试种的积极性很高。”
上官飞点头,这个负责钱粮的苏敏之是她为数不多的拥护者之一,虽然犯过错,但他会办事,是个能干之人。“接下来别忘了跟进,如何让新粮的亩产量提高,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顿了一会,她又问:“银钱周转可有问题?”
苏敏之笑笑回答:“没有了,自从夫人提议将城中的监察员数职拍卖给商人之后,银钱周转的问题就再也没有过了。那些商人为此还向本官孝敬了许多银子,夫人……”
上官飞摆手:“我知道你已经将大部分充做军饷了,那小小一点零头,就当是你的辛苦费,只要你拿得不过份,不会有大碍。”
苏敏之喜不自胜,正要跪倒拜谢,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
“哟,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上官‘二’夫人哪!”
花树后前呼后拥走来一群女人,当中一个挺着偌大的肚子,鼻孔朝天地看了上官飞一眼,一手托在腰后,让三五个小丫环扶着。
上官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动手为自己倒一杯清茶,细细品尝。
倒是苏敏之低头对着这些女人行礼,跪在地上半天却只听到那尖细的声音说:“咱们后院什么时候任男人随意进出了?上官二夫人,你真是好本事哪。”
崔夫人不屑地撇撇嘴,她身后几位夫人也是面有嘲色。
上官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眼光扫过崔氏圆滚滚的肚子,明白了是什么让她们这般有恃无恐。就像她曾经仗恃着司徒对她的爱目空一切一般,现在的崔氏只不过是仗恃着司徒的骨肉才会如此嚣张。
上官飞发现自己没有丁点儿生气,气什么呢?程钰是名正言顺的城主夫人,而自己不过和后院的女人一样,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室。而她,甚至还是这所有妾室中注定不会生孩子的那一个。像今天这样,如果要对崔氏生气,那么将来等后院其它的女人都生下孩子之后,难道她又要对所有的女人生气吗?
司徒对她是不错,可是他一不能碰她,二不能让自己为他生孩子,在这样现实的权利场中,他注定不能待她一心一意。人会老,色易衰,当岁月流逝,她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注定只能成为悲哀。
爱情会很美,但生活却很现实,尤其在这样的权势中,感情注定不会决定结果。
上官飞自嘲一笑,顾自取出盒中的紫色玉笛小心擦拭。
崔氏看她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气得直发抖。她咬牙走近她,看上官飞将那玉笛视若珍宝,忍不住嘴角扬起一阵笑:“上官夫人,您这笛子可真精致,拿来借我看看可好?”
说完,也不等上官飞同意,径自伸手来夺。
上官飞愣了下,手上一松,玉笛就被她抢了过去。“崔夫人!你——”
不等她说完,那崔氏已经“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盈然欲泣地对着上官飞指责道:“上官夫人,你为什么突然放手害我摔跤,你,你……哎哟,我的孩子……哎哟……”
上官飞深吸一口气,听崔氏叫得虽然大声,但其中毫无痛苦之意。而那些丫环熟练地帮她调整状态,料想应该没事。她上前一步,正想取回自己的东西,却不料那尖细的声音又起:
“都是这支该死的笛子!要是伤到我的孩子,你赔得起吗?不要了,还给你。”
没头没脑地一声喊,上官飞抬头去看,只见那支紫色的玉笛被崔氏从人堆中扔了出来——
“叭”一声,紫色的玉笛摔成粉碎。
上官飞呆呆立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耳边只恍恍惚惚地响着一种声音:
“送给你……我知道飞儿从小最喜欢吹笛子,自从得到这支‘迷惑’之后,我就一直想把她送给你。飞儿喜欢吗?……喜欢吗……”
不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堆紫色玉粉。它竟然摔成粉碎!竟然连一丝碎片都没有留下!居然摔得如此彻底!摔碎她所有希望,不给她留一丝念想!
“迷惑,迷惑……”重复地念叨着,眼角热热的,心口难受地紧,只知道笛子被摔碎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随着这笛子的消失而消失了……
“哎哟,上官夫人怎么没有接住呢?真是可惜了这支笛子呀……不过不要紧,虽然你故意害我摔跤,不过我大人有大量,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反正大人赐了我很多玉饰,回头你叫人来挑,我很大方的,不会和你计较这些小事。呵呵,姐妹们,走了,咱去别处转转,别打扰人家做正经事……”
……
苏敏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也为那些惹怒她的女人悲哀,更为自己感到担忧,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上官飞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对着那堆摔碎的粉未,不知所措。
花园外再次响起一阵人声,苏敏之抬头看去,只见以曹大人为首的三位老大人正不顾丫环的阻拦要硬闯进来,不由更加担心地看向上官飞,却见她依然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地着急起来。
“下官苏敏之见过三位大人。”苏敏之的声音响亮地盖过全场。那丫环见上官飞没有出声指责,便乖巧地退了下去。
而曹、刘、司马三位大人,却是面色不一地站在一起,既不行礼,也不还礼。下巴抬得老高,对那个实际上的城主夫人不屑一顾。
上官飞略略清醒了些,从怀里掏出手帕,小心地将那一堆粉末拾起。等到这一切做完,才看到花园里来了三位贵客。
“三位大人今日前来,可有要事?”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忍不住心里长叹一声,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
“敢问夫人可知女子的职责为何?”
上官飞苦笑,又听那曹大人接着道:“身为女子,礼当恪守三从、四德,夫人虽为妾室,也该知晓侍奉公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夫人应该做的事,为何夫人却要插手城中事务,如此颠倒,若非要天下人耻笑!”
上官飞不动声色,倒是刘大人气急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无知妇儒,这天下大事哪容得你指手划脚。上天赐城主执掌苍生的智慧与权力,似你这般闺阁之人如何能看清这天下大势!以后休要再多嘴多舌,若坏了大事,看上苍如何惩罚你这等无知仆妇……”
“……呵呵,夫人,本官也不多言,敢问夫人可知圣人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人入这城主府半年,主上对你宠幸有佳,为何至今仍无音讯?这其中缘由,夫人可曾仔细想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