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按照约定好的时辰,潘雨馨果然带着五十万两银票并一个大箱子准时出现在凤仪宫,那大箱子是由两个粗使太监抬进凤仪宫中的,从那两个粗使太监弯下去的腰身,遒劲有力的手臂可以看出,那箱子里面装的东西不少,十分沉重。
苏青青一挥手,其他宫人都被屏退到殿外,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苏青青与潘雨馨两人。潘雨馨就站在大殿中央,身后放着装金银珠宝的大箱子,昂首看着前方的苏青青,整个人如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圣女。
潘雨馨从宽大的袖袋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一双美眸紧紧盯在苏青青脸上,凛然道:“嫔妾如约前来,这里是四十万两银子,加上前次给的十万两,总共就是五十万两,嫔妾现将银子如数奉上,还望皇后娘娘履行承诺。”
苏青青扫一眼她手中的银票,从那厚度上看,大约有好几十张,四十万两不会少。现在潘雨馨是财神爷,苏青青自然顺她的意,道:“淑妃既然能为了百姓做出牺牲,本宫自然也不会食言,现就立下字据与你。”
身后的案几上早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苏青青转过身去,挽起袖子,往砚台里添上一些清水,再拿起松烟墨开始磨墨,苏青青手腕灵活的转动,一圈一圈磨着,专注的眼神,细致的动作,就像在做一件无尚庄严的事情。
不一会儿,墨磨好,苏青青放下松烟墨,将宣纸铺到案几上,从笔筒里选出一支羊毫笔,往砚台里沾了沾墨,就往宣纸上写起来。
潘雨馨静立于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青青一系列动作,待苏青青开始动笔写字据,她便低头一字一句跟着苏青青写的逐一看下来。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苏青青也就把字据写好了,苏青青放下笔,抬头冲潘雨馨一笑,“本宫写的字可好?”
此时此刻,潘雨馨自然也不会说不好,点头道:“还不错!”自然是没有她写的好,她的字可是刘逸之亲手教的。而苏青青写的字里面半点儿刘逸之字迹的影子都没有,显然刘逸之从来就没有教过苏青青写字,想到这一点,潘雨馨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起,她在刘逸之心中至少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笔墨还未干,苏青青便把立好的字据晾在旁边,等笔墨干透再交给潘雨馨。
苏青青向潘雨馨伸出手去,眨眨眼睛,温言道:“字据我也已经立好了,就在你的手边放着,应该把银票给我了吧?”
这里是凤仪宫,苏青青已经依言立下字据,潘雨馨自然也不敢在这里抵赖,遂大力的把银票往苏青青手上一拍,那么多银子还是十分肉痛的,咬牙道:“成交!”
苏青青一把抓住银票,手往回一收,快速地把银票塞进袖袋里。说时迟,那是快,就在潘雨馨低下头去看案几上墨迹未干的字据,伸手想要拿起来收好的时候,紧闭的殿门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好大一声巨响,苏青青和潘雨馨同时转头看向殿外,只见此时应该在处理朝政的刘逸之赫然站在殿门外。他的背后是灿烂无比的金色阳光,光芒万丈,而他整个人却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一股冷冽的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无人敢接近三丈以内,只觉会被冻成冰块儿。
刚刚还在殿外的人,眨眼间就到了近前,苏青青下意识地紧紧捏住袖袋,那里面是五十万两银子,而旁边的潘雨馨则很想把案几上的字据收起来,但她的动作始终慢了半拍,被刘逸之大手一伸,那张字据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刘逸之低头看手中的字据,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冷笑,浑身上下充斥着冰冷的寒意,竟是比殿中放着的冰山还要冷冽三分,那模样就跟来自地狱里的修罗一样。
片刻之后,待刘逸之将字据看完,他刷地抬起头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底却是如波浪滔天的大海,卷着狂风巨浪,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好得很!”
话音刚落,苏青青和潘雨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看一眼刘逸之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刘逸之真是快要被气死了,手里捏着那张字据,恨不得那就是苏青青的脖子,捏碎了才能解心头只恨,“皇后,你真是对朕体贴万分啊!”
这话里尽是讽刺,苏青青当然听得懂,她抬起头看一眼刘逸之,又害怕得飞快低下头去,怯怯地道:“臣妾,不敢。”
刘逸之冷哼一声,瞪视着苏青青的目光恨不得在她头顶上挖出一个血窟窿,好让他看看她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他把那张字据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地撕个粉碎,一边撕,一边道:“你们竟然这么关心朕的黎民百姓,还费尽心机地为灾民筹措钱财,朕自然不能让你们失望,一定会把所有的银钱一分不少的花在救灾安民上!”
那撕拉撕拉的声音,混着刘逸之饱含恼怒的话语,听在苏青青的耳朵里,就像催命符一样,让人毛骨悚然,背上的中衣,早就湿透了。
苏青青一直跪在地上,她知道刘逸之会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她写的字据,这还真是字据惹的祸。她不敢抬头看刘逸之一眼,只始终垂头不语。
一双明黄的靴子靠了过来,苏青青盯着眼前明黄色的靴子,只觉得头顶上炙热的目光如刀似剑一般,压得她连呼吸都万分困难。头顶上传来刘逸之暗沉的嗓音,“银票!”
那声音就跟讨债的一样凶恶,苏青青哪里敢有半分迟疑,识相地赶紧把银票从袖袋里往外掏,因为手忙脚乱,她掏了好几次才把所有银票全都掏出来,双手捧着银票高举过头顶,呈于刘逸之面前。
盯着眼前厚厚的一叠银票,刘逸之简直要被气笑了,操手过去,刷地一下,把整叠银票拿于手中,转身往旁边的潘雨馨走过去,再不看苏青青一眼。
只听刘逸之对潘雨馨道:“淑妃,朕很欣慰你和后宫妃嫔为受灾百姓所做的一切,你们所捐赠的银钱首饰,朕都会一分一厘用于救助受灾百姓,朕也会因此给你们晋封位份!但是,”刘逸之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厉,“你们用朕来做交易,又把朕置于何地?”
潘雨馨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看不到刘逸之脸上的表情,却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不满和恼怒,事已至此,她也不敢再火上浇油,只低低道:“臣妾知错了。”
刘逸之蹙着眉头,板着脸道:“你知错就好,以后这种事不可再犯,所立字据无效!”说完一挥手,“你下去吧!”
嘎——
所立字据无效?!
是啊,字据早就已经被他撕个粉粹,自然无效!
可是……
潘雨馨万分为难,她要如何跟后宫中的其他姐妹交代?她们会拿出那么多的钱财来,都是因为苏青青的那些承诺啊!可是现在,换来的承诺,就只是晋一晋位份而已!那其他的呢?就这样不做数了吗?
潘雨馨飞快地扫了一眼跪在旁边的苏青青,只见她依旧低垂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双手交握放于身前,僵直的挺着背脊,无不显示出她的诚惶诚恐,看起来不像是作假。
可是,就是有那么一股奇怪而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潘雨馨的脑海里——难道她被苏青青和刘逸之联起手来坑了?
刘逸之见潘雨馨还跪在那儿没动,不耐地道:“你还不走?”要朕叫人进来请你出去?
这明显是刘逸之在赶人,潘雨馨再傻也听得懂,连忙道:“臣妾告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因跪得太久,血脉不通,腿脚发麻,她起身的时候还差点儿摔倒,待还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
待潘雨馨走到殿外,人影在殿门口消失不见,一直如受气小媳妇儿一样跪在地上的苏青青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一排洁白如珍珠的牙齿,冲着刘逸之咧嘴一笑,也不等刘逸之叫她起来,她自个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弯下腰去用手揉膝盖,一边夸奖刘逸之,“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好,差点儿把我都唬住了,要不是知道你……”
不待苏青青把话说完,刘逸之板着脸瞪视着苏青青,斥道:“跪下!”
嘎——
“为什么?”苏青青脱口而出,笑容僵在脸上,不解刘逸之这是何意?他们的戏都演完了,还跪什么跪?
刘逸之沉着脸,看苏青青的眼神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含着冷漠和严酷,“跪下!”
苏青青似不相信,梗着脖子道:“为什么?”总要告诉她一个合理的理由吧?她先前为了演戏,已经跪了那么久了,双腿都跪麻了!现在钱已经到手了,字据也不作数了,潘雨馨人也已经走了,怎么还要让她跪?没天理啊!
刘逸之冷冷的看着她,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淡漠地看着她,“你把朕当货物一样跟她们谈交易,难道朕还应该感谢你吗?”
这是哪跟哪啊?
苏青青不解地皱眉,这件事自己不是早就已经跟他说好了吗?说好让他陪着她一起演戏,说好只要等到把钱拿到手就行!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她又什么时候拿他当做货物一样谈交易了?那不过就是个幌子嘛!也值得生那么大的气?
尽管苏青青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不过也知道刘逸之现在是真生气,需要先把这位大爷哄好的道理,连忙上前去拉着刘逸之的袖子,仰着小脸,对他撒娇道:“逸之,不要生气嘛,我那样做,不过是做个幌子,再说又没有真的怎么样。”
要是苏青青这时候好好跟刘逸之撒撒娇,说说好话,认个错,就也好了,可是她偏就没意识到自己哪里有错,又好死不死的去画蛇添足那么一句,自然就惹得刘逸之更加的不快。
刘逸之漠然地把袖子从苏青青手中抽出来,不发一言地盯着苏青青看了片刻,盯得苏青青浑身上下不自在。
不知道他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苏青青张张嘴,“逸之……”
刘逸之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她的脸,最后又硬生生的忍住,大踏步朝殿门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
话都没有说完,他怎么又走了?
苏青青总觉得不对劲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她要是真让他就这么走了,好似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脚下的动作快过大脑的运转,苏青青跌跌撞撞地追上去,拉住刘逸之的胳膊,央求道:“逸之,逸之,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走。”求着他不要走的时候,眼眶也红了。
好在刘逸之终究是停住了脚步,任由苏青青拉着他的胳膊,没再毫不留情地抽回去,低下头来看她,沉着脸问,“你真的知道你哪里错了吗?”
这话听在苏青青耳朵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产生错觉了,竟然让她听出一丝沉痛和难过。好在苏青青也不笨,自然是顺着刘逸之的意思,他说她错了,那就是错了。苏青青赶紧道:“我不该拿你做幌子,不该跟她们做交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最后还加上一句保证的话,这总该够了吧!
苏青青认错的话里面,究竟有多少诚意,刘逸之还是能听出来的,他皱着眉头看着苏青青,这个傻丫头啊!她怎么就能有那样大的胆子呢?如果他来得不及时,她和潘雨馨的交易要是成了,她该怎么办?他难道就真要依了她的那些承诺去做那些事吗?
见刘逸之一直沉默着看她不说话,苏青青一阵心惊肉跳,头皮发麻,猜测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讨好地道:“我真的不敢了,你不要生气了。”
刘逸之无奈地叹息一声,他终究是对她狠不下心来,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再把她揽入怀中紧紧搂住,结实的双臂圈住她,大力得几乎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他的头搁在她的头顶上,闷闷地道:“青青,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苏青青没开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一开口,又惹他不高兴。
只听刘逸之用万分受伤的语气道:“你怎么敢立那样的字据呢?要是我来得不及时,没有阻止这一件事情的发生,你是不是就真的要把我卖给她们?那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苏青青赶紧狗腿地道:“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你最后不是赶来了嘛!先前就说好了的,让你来帮忙演这出戏啊!
像是听出了苏青青心中的意思,刘逸之哼一声,责备道:“你还真敢想,万一我正好有急事脱不开身了?要是没能及时赶来阻止,你一旦把字据交给她,难道还真让她们每日排队轮流侍寝?”
这一茬她还真的没有想到,她是觉得她都已经跟刘逸之商量好了,让他在那个时辰到凤仪宫破坏她和潘雨馨的交易,她就相信他一定会准时出现,从来没有怀疑过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差错。
现在被刘逸之这么一说,苏青青再前后一联想,顿时心中一惊,后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那个时间段正是刘逸之处理朝政的时间,如果刘逸之真有什么急事脱不开身,没能如约前来的话,她立的那个字据,无疑真是给了后宫那些女人们机会,这还真是她亲手把刘逸之送到她们手上了。
何况她当初只叫刘逸之来帮忙演戏,字据的内容却是一字也未曾告诉过他的。刘逸之相信她,才会配合她演戏,但她却是要把他给卖了。想想那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难怪刘逸之会这么生气!
苏青青终于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双手牢牢抱住刘逸之的腰身,无比愧疚地道:“逸之,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让她亲手把刘逸之推给其他女人,她如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刘逸之修长的手指挑起苏青青的下巴,一挑眉,“真知道错了?”
苏青青简直要无地自容了,道:“真知道错了。”
刘逸之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可怕的笑来,大掌在苏青青屁股上重重一拍,“可我的气还没消!”这可恶的女人,竟然敢把他拿来做交换条件!
苏青青吃痛,哎哟一声,却也不敢躲,谁叫是她自己做错了事了。
刘逸之又在她屁股上拍一巴掌,恨恨道:“你真愿意让她们侍寝?”
苏青青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道:“不愿意,一点儿也不愿意。”
刘逸之是真气呀,又是一巴掌拍下去,“不愿意你还敢跟她们做交易?我真怀疑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苏青青眼泪哗哗流,赶紧大声道:“我对你是真心的,百分之百真心,千分之千真心,一心一意,绝无二心。”边说边抬起头来用含泪的眼眸看刘逸之,泪流满面,鼻头红红,怎么都不算好看的模样,反倒让刘逸之心软了。
这怒火也就化成了欲火,刘逸之拉过苏青青,低头吻上她的双唇,香甜软糯的双唇,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眼泪咸湿味道,更激起了刘逸之施虐的心。
“痛,痛痛痛——”
苏青青没命似的大喊出声,眼眶里蓄满了委屈的眼泪。
该死!刘逸之低咒一声,扯开她的亵裤一看,雪白的屁股上赫然印着几个巴掌印。
苏青青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谁叫他刚才下手那么重,把她打得那么惨,现在该他倒霉!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中所想被刘逸之看出来了,只见刘逸之朝她挑挑眉,再嘟嘟嘴。苏青青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用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刘逸之,双腿在地上胡乱踢蹬着,连连往后躲。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
上一次她被刘逸之整惨了,嘴巴痛了好久,呜呜呜呜,简直不堪回首!
刘逸之哪里会容她逃跑,如狼似虎般扑过去,大掌将她雪白的脚踝抓住拖回来,拿她的手往他的灼热上放,柔声哄道:“青青,你看我好可怜,你就帮帮我。”
呜呜呜呜……
夜里,苏青青却做了噩梦,尖叫着满头大汗地醒过来,把睡在一旁的刘逸之也吓了一大跳,忙搂了她入怀,“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温言软语,苏青青霎时就红了眼眶,双手紧紧抱住刘逸之的胳膊,头埋进他怀中,难过地道:“我梦到你跟潘淑妃李贵人她们一起走了,再也不理我了……”还用恶毒冰冷的话骂我,还让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用鞭子抽我,鞭子抽在身上好痛,好痛。
这是白天干了亏心事,晚上就做噩梦了。刘逸之好笑又心疼,手抚着她的发,“别害怕,这只是做梦而已,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