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拿回安家老宅?仅仅只要这座老宅?安国豪十分诧异地看向安羽倾,半晌后轻声问道:“这样就够了吗?”
安羽倾冷眼看着他,又瞥了眼安羽然跟安母,缓缓点头:“够了。”
生不如死,岂能不够?
安羽然被安羽倾这一眼看的心中直漏风,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安羽倾凭什么用那种夹杂着同情的眼神看向自己?不过是一个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卑微女人,凭什么时至今日却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资格?自己被洛岸抛弃,又成了残疾,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部失去,而她安羽倾!被慕寒渊捧在掌心盛宠一时,这些到底都是为什么?!
安羽然被内心的愤怒跟嫉恨所驱使,拄着拐杖边朝安羽倾扑过去。安羽倾只是淡淡看着她,如同看待一株草,一粒石头,她早就不是之前的自己,虽然还做不到雷霆手段,但是冷眼旁观已经足够了。待在慕寒渊身边那么长时间,怎么也要对得起大神的教导。
果然,安羽然刚伸出手便被左蓝一把抓住,今天慕寒渊因为有些事所以没有陪同安羽倾过来,一是忙,二是不愿意看见安家人,大神对于喜好问题有着严格的界限,但肯定不可能让安羽倾一个人过来,所以心腹左蓝必须出场。而肩负重任的左蓝只知道绝对保证安羽倾的安全,至于对方是谁,是男是女,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左蓝一把扔开安羽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女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安羽然恨恨抬头,撞进左蓝平静无波又冰冷无情的眼眸中,她咬咬嘴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听着安羽然的逐渐增大的哭泣声,安羽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羽然,过去的十年,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何止是这些?可是现在都不重要了。”迎着安羽然含泪的双眸,安羽倾轻声说道:“你跟我,早就不是同一等级上的,我也不用再将你放在心上。安羽然,还记得当年你从我身边抢走洛岸,伤害我,设计我,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安羽然尽力回忆,脑海中却还是一片空白。
“我说过,你会有报应的,不是天意,而是人心,你现在尽失人心,便是最大的报应。”安羽倾淡淡说道。
安羽然茫然地看着地面,然后放声大哭。
安羽倾轻轻闭上眼睛,心好像被人捏住一般,果然,她还是不适合做坏人啊。
“安总,一周时间。”安羽倾眼中一派澄清:“一周之后,我希望你们可以搬离安家老宅,安氏,我不会动。”
安国豪愣愣地看着安羽倾,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直生活在自家阴影中的小女孩儿,终于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不是因为慕寒渊,而是因为骨子里面的傲气,而慕寒渊,适当地给她挖掘了出来。
安羽倾定定地注视安国豪片刻,然后移开目光,伸手扯了扯左蓝的衣角,轻声说道:“左蓝,我们走吧。”
左蓝颔首,转身护送着安羽倾离开。
出了安氏老宅,安羽倾站在车前深吸一口气,一旁的左蓝眸色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翻涌起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情愫。明明告诫自己要离她远远的,只要看着她幸福就比什么都好,可是今天一听到慕总要自己护送她过来,内心竟然可以涌起那么强烈的渴望,原来,单独跟她待在一起,哪怕片刻,哪怕不说话,都是最好。
“左蓝,我是不是很坏?”安羽倾忽然问道。
左蓝微微摇头,语气笃定:“不,你很好。”
安羽倾清浅一笑,心中扬起一片明媚,才离开一上午时间她就有些想大神了:“走,左蓝,我们回‘盛世’。”
“好。”左蓝在心底应道。
同一时刻,叶绍清跟秦榄端坐在慕寒渊对面,慕寒渊凝眉看着他们如此严肃的模样,眉眼浮现淡淡的笑意:“说吧,什么事儿?”
秦榄闻言却低头抓了抓头发,罕见的烦躁。
叶绍清定定看着慕寒渊,神情一片冷凝,片刻后他好像想透彻了一般沉声开口:“寒渊,我同你说件事情,你要冷静一些。”
“哦?”慕寒渊可不觉得叶绍清能说出多么让他失态的事情,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差劲儿:“说来听听。”
叶绍清深吸一口气:“昨晚秦榄接到一个电话,是……是段城打来的。”
慕寒渊原本触及玻璃杯的手倏然顿住,瞳孔骤缩,整个人像是一座雕塑一般坐在那里,直看得叶绍清跟秦榄心惊胆战。片刻后,慕寒渊从牙缝中阴沉挤出两个字:“继续。”
叶绍清脸色并不好看:“段城说他最近回来。”
天知道叶绍清早晨被告知这个消息时心中有多么震撼,段城竟然要回来!他怎么敢回来?!而叶绍清最为担心的不是段城,而是那位一定会跟他一起回来的女人,那个曾经决绝离开慕寒渊并且在他心上捅过一刀的女人,既然做出了那么卑劣的事情,怎么还能有脸回来?
慕寒渊指尖轻颤,他猛地捏紧玻璃杯,浑身溢出阴沉至极的气息,许久才停歇下来,慕寒渊抬眸看向叶绍清,眼中悲喜皆无,他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空灵:“那是他们的事情,既然回来了,就别再打扰到我。”
慕寒渊说“他们”,便是知道回来的不可能只有段城一个人。
叶绍清在心中发出轻叹,很多时候他都希望慕寒渊能稍微笨一点儿,如此就不会在意从前。
安羽倾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敏锐地察觉到办公室气氛不对劲儿,尤其是慕寒渊,他脸上的复杂神情,而她看不懂。
“怎么了?”安羽倾笑着问道,随后看到慕寒渊向她伸出手,她也很自然地走过去将手放到男人掌心,顺带着指尖轻轻一蹭。
慕寒渊果然笑了,似乎每一次安羽倾察觉到自己心情不好,都会有很多小动作来安慰自己。
叶绍清嘴唇抖了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这件事情没必要让安羽倾知道,可是事态一旦发展到像从前那样难以控制的地步,寒渊又该怎么办?碰巧慕寒渊投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叶绍清了然,起身冲着安羽倾笑笑:“羽倾,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慕寒渊将头轻轻搁在安羽倾小腹,这一动作让安羽倾再无心情顾忌其它,点了点头:“好的。”
从头至尾秦榄的脸色都难看到不行,走出办公室,秦榄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绍清:“哥,段城回来再闹怎么办?”
“闹?”叶绍清语调微扬,“当初要不是他跑得快,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现在回来了就应该明白什么叫做‘息事宁人’,段城再狠能狠得过我?”
话虽如此,叶绍清心中并无完全的把握,段城太会利用人心,他不比慕寒渊聪明,却比慕寒渊无耻,当年太多的事情,连他都是后知后觉。现在想想仍觉得有些后怕,而最让叶绍清担心的是,慕寒渊会心软,会在段城再度进犯的时候看到他身后的那个女人,然后伤人伤己。
叶绍清跟秦榄离开后,安羽倾轻轻揽住慕寒渊,伸手缓缓在男人后背抚摸,安羽倾不是没有看到过慕寒渊偶尔软弱的模样,却不曾见过连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模样。彼时安羽倾觉得只要慕寒渊不说,她便不问,他们如此相爱,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可这也只是她以为。
人世间太多悲欢离合,错的是逼问,错的是不问。
慕寒渊调整好状态,心中虽然还有些郁结,但却清明了不少,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现在爱着的人是安羽倾,至于那个女人,他早就生生从心中剔除,守着眼前的幸福比什么都强。
“羽倾,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慕寒渊忽然沉声问道。
安羽倾垂眸看着他,水漾般的眼中氤氲出深情一片:“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
“决不食言?”
“决不食言。”
……
A市最大的“东川机场”,一对俊男美女拖着行李从安检口出来,男的步伐极快,一点儿都不管身后的女人,女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脚步匆匆地跟在男人身后,高跟鞋却突然一晃,女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男人听到一声惊呼后悠然转身,摘下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这双眼睛中盛满了讥讽:“你怎么这么不中用?要还是这个样子,怎么让他回到你身边?”
女人摸着刺痛不断的脚踝,眼中很快蓄积起泪水,她哽咽着开口:“段城,你就非要这么对我吗?”
这是他们争吵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女人第一次问出这句话。
段城眼神瞬间凛冽,上前几步站在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俯身,修长苍白的手指死死捏住女人的下巴,阴沉沉地说道:“若是我夜夜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你爱着我,你会怎么办?嗯?颜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