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公孙元清有些惊叹地问道。
完颜红菱手一挥，墙上所有的景致都突然之间幻化于无形，刚才被熄灭的烛火如今又重新亮了起来。
完颜红菱莞尔一笑，说道：“你怎么能够确定自己不是在睡梦之中呢？或者说，你觉得从什么时刻开始，你就已经是被我带到了梦境中了呢？”
似有天罗地网迎面扑来，公孙元清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好疼痛，他连忙为自己运息调理，最终以真气灌入任督二脉，才算将自己从刚才的似梦非梦的情况中拉出来。
“圣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元清不明就里，问道。
脑壳中还有一些难以言明的火花一般的东西在飞来飞去，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了。
“我刚才是想告诉你，其实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是身在现实之中，其实也不过是处在别人为你网罗的结界之中罢了。”
完颜红菱太明白这样的处境，所以在每一次被师傅带来的梦魇折磨的时候，她就要多在自己的身上施一些真气。
花非花梦非梦的解释才能让完颜红菱更加好受一些。
她伸手捻起身边的一颗尘埃，轻轻地一送，最靠近岩壁的那一处墙壁下的五根蜡烛突然之间就被点燃，瞬间能清楚地看到那一面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岩壁上，一片片的空空如也。
“我这次让你来的目的，是为了要你帮我做守谷人。”
完颜红菱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山洞之中，竟让人有些许的恐慌。
公孙元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无限的恐惧不断地袭来。
相传上一代的圣女掌握了一个绝技，可以在瞬间复制出另外一个人，以此人为自己的傀儡，达到所有想要达到的目的，而本体就会完全失去自身的判别能力，被囚禁在一处荒野的地方。
从此之后，便好像是孤魂野鬼一般，只能成为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
“圣女，若是这样，我怎么回去与五大长老回话？”
公孙元清在极力地保证自己的话语里没有带着颤抖，可是遗憾的是，公孙元清的双腿仍在不断地颤抖，似乎是稍微被人一推就会完全地倒下一般，完颜红菱完全不在意公孙元清的恐慌，只是冷冷地问一句：“你不知道我的本事么？”
有风慢慢地从两人之间轻轻地拂过，很多时候，公孙元清都在想，自己之于完颜红菱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一条忠犬，还是一个可以好好对待的朋友。
多年前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带着铁指环向他人表明身份的时候，那些对绝命司的最终决定权虎视淡淡的教徒们，哪一个不是风霜刀剑严相逼的？若不是自己挺身相助，护送她来到绝命司中，完颜红菱如今未必能够得到周全。
只是自己当时的接近难道不是有目的的吗？
或许是完颜红菱早早地就看穿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慢慢地也不愿意以诚待己了吗？
完颜红菱的眉眼之间闪过了冰冷，她的唇齿之间慢慢地有了冰冷——
哼——
“五大长老，为老不尊，多次想设计暗害我，如今绝命司中有人叛逃，也与他们掌管不力有大关系，若是我不出面，怎么立威？”完颜红菱淡然说道，眼神中却多少冰冷。
若是能将此人铲除，也算一劳永逸，以后便能重回药林谷，否则她这个圣女怎么可能在谷中安守小日子？
公孙元清默然，纵然完颜红菱此话不错，可于自己而言，就是灾难。
公孙元清寂寥地说道：“如此这样，圣女打算如何处置我？”
公孙元清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恐惧，关于未来，他也有过多打算，可是断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竟是等着自己的。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山洞之中并无风，可是完颜红菱的头发却四处纷飞，体内的洪荒之力已经无法克制，往常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她练功的时候了，这会子，真气已经渐渐地充盈了全身。
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公孙元清转念一想，现在大计未成，若是直接硬碰硬，不就是要两败俱伤了吗？若是先看局势再做打算也不迟，总归完颜红菱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随意抛弃自己？
“听凭圣女安排，无论怎么做，属下都愿意。”
完颜红菱莞尔一笑，一双纤纤玉手已经慢慢地握住了公孙元清的肘部，小心地将他扶了起来，眼眸子里头焕发出来的冰晶一般的光亮，似乎是可以将黑夜照耀一般，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世界上，有谁可以抵挡？
便是公孙元清，也觉得分外的沉醉。
“不过是让你诈死罢了。”完颜红菱轻描淡写地说。
“诈死？”公孙元清问。
药林谷往外有九九八十一峰，若是要进出，必须要承担难以预测的凶险，春天冰雪初融，正是山间多发事故的时候，若是公孙元清在其中什么地方被突如其来的雪崩了却了性命，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问题的关键在于怎么让这件事情更逼真罢了。
“难道你觉得绝命司现在还有功夫管一个暴毙途中的人吗？”
完颜红菱轻轻挑眉，人世间的薄情寡义大概就在这里了，有的时候所谓武林人士的心思还不如普通人温顺。
公孙元清原本就出身卑微，是从溪旁捡来的弃婴，不算是五大长老的嫡系，自然也不会太在意。
公孙元清究竟明白不明白，他能在绝命司中被重用的原因，是因为能够接近自己呢？
完颜红菱的话语里带着薄薄的戏谑，公孙元清听了也不甚在意，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说道：“圣女这话当真是说的伤人，但是我必须承认，这是对的。”
完颜红菱转了身子，看了一眼背后的岩壁，原就是自己幻化出来的场景。
人心是最难操控的东西，可若是有一天能为己所用，才是对敌之利器，不是么？
“公孙元清，我知道你的苦衷，当初你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怎么会忘，但是你也要认清楚局势，如今绝命司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完颜红菱说。
绝命司的五大长老分别擅五行——
老大金鬼面，以板斧为武器，生得最是粗壮；
老二木颜秋灵，是个绝色女子，却尤擅摄魂，虽无兵器，却懂得怎么让敌人毫不犹豫地将刀插进自己的心脏中；
老三西凉潋滟，女相男身，性格诡异乖张，死在她身上的人都是莫名而死，最是恐怖；
老四火麒麟，最爱耍火球，能将对火的掌控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常年以火洗面，样子丑陋不堪，攻击力却是最强；
老五土财神，人称笑面虎，羽扇纶巾，擅长话术，常用来说服教徒为其卖命。
这五个人各有各的本事，但是心怀鬼胎，从前纳兰无眉在的时候，因惧其权威，所以都安分守己，可如今绝命司内再无圣女。
当年完颜红菱为了保命，也少不得讨到这深山老林中求取庇护，反倒成全了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
公孙元清怎么不知道，想要一统绝命司中的妖魔鬼怪，若非让此五人灰飞烟灭，也无法达成效果了。
这就是公孙元清所有的野心。
“属下明白，只要这一切是有利于你的，有利于绝命司的，我会去做。”公孙元清说道。
完颜红菱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你忠肝义胆，其实让你诈死，并非坏事。”
完颜红菱所想的办法，是让公孙元清在山谷中替她做守谷人，等到与段墨舒一众到京中斩杀了叛徒之后，提着首级到绝命司中，令众教徒归心，而后再让公孙元清以别的身份出山。
至于面庞特征这一块，手上若是握着一个擅长易容之术的人，又有何惧呢？
公孙元清听了完颜红菱的方法之后，虽知此法很是凶险，一个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却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遂答应。
“药林谷的谷口多是草木之兵，可属下并不擅长巫蛊之术，到时候如何差遣它们？”公孙元清问。
“我留一套心诀给你，其中有七七四十种的方程式，对你摆兵布阵大有好处，你是擅长八卦的，若是融合了八卦阵的打法，一般的人并不算什么、”
完颜红菱来到了一处石柜前，轻轻地以手指一弹，石柜中出现一条缝隙。
咣当——
缝隙越来越大，被水火拥吻的七本书册呈现在公孙元清的面前，完颜红菱纤纤玉手一指，最左侧的那一本乖巧地飘到了完颜红菱的手上，在转身的瞬间，石柜被用力地关上。
“这是我手写的心诀，你好好研究。”
完颜红菱将书册放在了公孙元清的手上。
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终于也能得高人指点一二了。
绝命司中的人都是以一身本事投奔的，他是城西孤儿，从小苦学武功，后得一名剑匠的传授，才得此青石剑，心诀内力，全凭一天一天的苦练，如此能得完颜红菱的真传，也不算是辜负了这些年的出生入死。
“多谢圣女。”公孙元清双手接过，心还在微微地颤抖。
“你不用谢我，这些年若不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命休矣。”完颜红菱说道。
完颜红菱的心中莫名地心疼起这个男子，原本是七尺男儿，却因身为下贱而抛却了男儿颜面，公孙元清手上的茧子随着年岁而不断堆叠。
从来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他定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吧，否则也不会以命来搏。
门外突然飘过了一丝冰冷的气，有人在外头。
完颜红菱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凌厉起来，她快速地来到公孙元清的身边，说道：“你快走，子时来找我。”
公孙元清点了点头，瞬间幻化成了一道黑色亮光，挤进了空间内。
完颜红菱转手破了结界，飞速攀上岩壁，脚下纠缠着数十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完颜红菱双手一捧，将它们捧进了毒窟之中。
